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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铁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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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队人马,依次从不同的地方出发,直奔望泉谷。
盛夏酷暑,烈阳当头。
贫穷的郭淮和林书涣在林野中艰难穿行。
“恩公,慢点,这野林沼蚊多,千万小心别被蛰了。”郭淮指了指自己肿成猪头的脸,回头认真告诫林书涣:“不然就跟我一样了。”
“白痴!”那儒雅男子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摸出个药包扔过去,“不知道问我要驱蚊草吗?”
“恩公还有这种东西!”郭淮接过,面色一喜。
“废话!你当我林家'医圣'之名白叫的?”
“……也是哦。”郭淮想起林书涣高超的医术,不由好奇道:“那恩公与忘泉谷,谁更厉害些?”
“没有可比性。”林书涣抬头看了眼头顶烈阳,眉头皱了皱,“林家与望泉谷合称'两圣',前者致力救人,故称'医圣';后者致力杀人,以毒闻名,故称'毒圣',两家医理不合,自古便是宿敌。”
郭淮吃惊:“竟然是宿敌?”
林书涣看他一眼,确认他是真的不懂还是真的白痴:“要不是因为王铁柱是望泉谷内神药,我早就拿到手了好吗?”也就用不着你了。
他轻叹口气:“不过林家子嗣稀少,在声势上已经比往望泉谷落后了。我记得此代望泉谷小少主叫什么…冥……罢了,此人名字就跟性格一样,阴沉桀骜,记不得也罢。”
郭淮不解道:“那王铁柱既是毒草,那要来何用呢?”
“你管这么多干嘛?”林书涣怒眼一瞪。
郭淮被吓住,悻悻回头,继续往前带路。却说那沼蚊邪门的很,单单避开身上有驱蚊草的郭淮,一个劲儿的往身后林书涣嗡,郭淮心道不好,就恩公这瘦弱身板,被叮一口怕是要活受罪,当下脑子一热,转身走了几步,将林书涣打横抱了起来。
林书涣没有防备,居然轻而易举被抱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你干什么?!”
郭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上顿时一热,却又不好放下:“恩、恩人受累了,还是,还是抱着走吧。”
林书涣羞的满脸通红:“快放我下来!混账!我难道没长腿吗?我自己能走!”
却不料郭淮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他死鸭子嘴硬,郭淮居然充耳不闻抗旨不遵,硬生生将林书涣囚在自己怀里,满脸通红的向前走。
这猛小子看着虎,力气也是真的虎,直接将他扛在了肩上。林书涣挣扎无效,声音渐渐弱下去。
两人相顾无言,着着实实尴尬了好一阵。
郭淮先开了口:“恩公,你要那王铁柱做什么?是给谁治病吗?”
“……”林书涣沉默片刻,道:“救我妹妹的命罢了,她的病,只有那毒草才能救。”
勾起了伤心事,林书涣神色郁郁:“以毒攻毒,这打娘胎就有的病……”他似不愿多说,话锋一转,“如果你能助我找到它,我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好巧不巧说中了人家的伤心事,郭淮只怪自己多嘴。
林书涣微不可闻叹息一声,在他背后摊开掌心,将完好无损的蚊子尸体吹出去,大拇指揉了揉食指上肿起的大包,很快恢复了原状,食指上只留了一个小红点。
突然,他发觉郭淮健步如飞,几乎算是扛着自己跑了。
“你又干嘛?”林书涣只觉得快的有点心慌。
郭淮一脸正经,语气沉重:“早些还恩。”
语毕,竟施展轻功在林间飞奔起来,林书涣一介大夫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只觉得上蹿下跳天翻地覆,惊慌失措的去扒拉郭淮的脸:“看路!你丫给我看路啊!!!”
猛然间,他感觉郭淮身子猛震了一下,像被什么绊住了,随后身体狠狠往后栽去——好巧不巧,下面是片长满青草的小山坡。
“混账!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林书涣离地面数寸时尖叫道。
却听一声闷哼,郭淮在紧急关头置换了位置,双手护住了他的头。两人从小山坡滚了下去。
……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平稳行在山野之间,车厢宽敞,冰炉正袅袅冒着着白气,车内格外清凉,不似盛夏。
仇英斜靠在主位上,耳朵动了动,踢了踢对面的人:“唉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尖叫声?好像是我们上方传来的。”
叶浅予背靠车门,昏昏欲睡:“没注意。”
仇英道:“那么大声你都注意不到,你怎么当的刺客?”
叶浅予嘴角一扬:“不是有你在旁边吗?”
“……”仇英不语,撇撇嘴,撩起车帘往外一看,树木郁郁葱葱,甚是宜人,就是这阳光毒辣了些。再往上看,突然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仿佛是几个人抬着一架金轿飞过,可擦了擦眼再看,又没了影。
“叶浅予……我方才好像看见神仙了……”
“你道观坐久了,入了魔?”叶浅予仍在闭目养神。
仇英没好气道:“你才入魔了,你全家都入魔了!最入了祁月的魔!”
(不知何处的祁月:“啊嚏!风有点大……”)
两人正斗着嘴,平稳的马车却突然拉缰,叶浅予扶了仇英一把,面色一沉,打起身后门帘。只听那驾夫道:“门主,山坡上滚下来一对人,似乎是失足滚下来的,管他不管?”
叶浅予:“不……”
仇英:“我们看看去吧?”
叶浅予立马改口:“你别动,我下去看一看。”
……
天着实热,因马车内有冰块,跟外界全然不是同一温度。叶浅予怕仇英中暑,连哄带骗将仇英塞回了车厢,刚才摇着折扇慢悠悠踱过去。
只见一团不明物体,正挡在马车必过道前。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狗男女啊呸一对狗男男,一个健壮似公牛一个瘦弱如女子,壮的把瘦的护在怀里,身上满是草屑伤痕,狼狈不堪。
那瘦的还挺眼熟……
不过叶浅予可没这篓子闲心辨认,自己和车里那个还没影呢,这对就搂搂抱抱了,成何体统?也绝不会自找麻烦,让人打扰自己的二人世界。
他摇了摇折扇,冷冷道:“来人。”
“把这坨玩意儿挪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密林内应声闪出两名黑衣人。
“慢着。”仇英掀起车帘,“我要看看。”
叶浅予三步并作两步闪到车子跟前,变戏法式的打开一把伞,讨好似的一笑:“仇仇我们上车去吧,何必管这坨脏兮兮的东西呢?”
仇英不理他,只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伞,道:“浔南生产的遮阳伞,二十两一把,专供情侣使用。”
叶浅予微微一笑:“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呢。”
仇英似是没听到般转过头去,神色不变,径直走到那两人身边,叶浅予打伞紧跟其后。
正是时,林书涣醒了。
他被郭淮护着,没受什么伤,倒是郭淮……
林书涣一怔,情不自禁滚下两滴泪来,又察觉到郭淮粗重的呼吸声,眼泪立刻咽了回去,一骨碌爬起来,朝着郭淮小腿,狠狠踢了两脚。
郭淮疼得“哼哼”两声,醒了。
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仇英:“……”
叶浅予:“……”
叶浅予飞快道:“既然醒了就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仇英不答,只端详了会儿林书涣,试探般开口道:“可是药圣林家林公子?”
林书涣纳闷抬头,只见两个年轻男子打着一把伞,正打量他。
在前面那个一身纹金乌红袍,标准掌柜打扮,生的俊美和善,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举伞的那个身着浅蓝色夏服,看似朴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衣袖处在阳光下银光闪动,原来是银丝勾线,精致无双,华贵低奢。但他表情却一点都不和善,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上满是冷意,眼神凌厉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破坏了他的什么好事?
出于警惕,林书涣按住了茫然的郭淮,只道:“请问阁下是?”
仇英友善的笑笑:“在下鹿隍观观主仇英,与友人一同出差游玩,忽见两位小友躺在路中央,故下车查看,不知发生了何事?”
林书涣实在不好意思说实话,只道:“在下林书涣,一介药师,来此地采药,不料失足滑了脚……”
至于为什么是两个人抱着滚下来的……
仇英很有眼色的没问:“原来是医圣林家公子,久仰大名。”
林书涣道:“你认识我?”
仇英笑眯眯道:“令父早年云游四方,曾为家中舅舅治好癫痫……”他笑得颇为真诚和善,既不表现出过分亲近,也不显得半点虚假:“夏日酷暑,不知林公子寻到药没有?又要去哪里?鄙人马车宽大,如不嫌弃,刚好可以捎林公子一程。”
林书涣原不想麻烦了别人,尤其是见仇英身后友人冷冰冰的眼神像能把人刺穿,可念郭淮负了伤,此行还遥遥无期,便将目光错离了叶浅予,心中骂一句郭淮,厚着脸皮答应了同行。
若不是熟知仇英脾性,还真当他善心大发,叶浅予斜眼看他:“嗯?我怎么不知道马车是你的了?你什么时候有的舅舅?”
眼看两人上车,仇英拿扇子戳他:“废什么话?你的不就是我的,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车内十分宽敞,四人坐于其中尚有余地,一路行向梧茗城。
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叶浅予自是没什么好脾气,全程抱臂冷眼相待。林书涣与郭淮坐在对面,正在涂药包扎。仇英十分自然的拿叶浅予东西招待人:“这是莲花百香糕,江浙一带的新款式;这个芙蓉花饼,味道也不错;这盘竹香团子……”
叶浅予冷哼一声。
仇英瞥他一眼,自知理亏,拈起一个团子送至叶浅予嘴边,一把塞了进去:“中邪了?需要我帮你驱邪吗?”
“!”叶浅予被突如其来的团子搞的大惊。
等等,仇英亲手喂自己?
叶浅予当即没控制住面部表情,嘴角差点和太阳肩并肩。
可接下来,仇英又丢过来一个小冰炉子,骂道:“既然中了邪,那就好好冰冰,冷静一下!”
果然,这吃一枣打一棒的风格,叶浅予接过炉子,苦笑不语。
眼见这一幕,林书涣系绷带的手不由重了三分,察觉郭淮疼的面目扭曲,才忙松了手,心中暗骂道:混账!这不是打扰小两口谈情说爱是什么!
郭淮尝试转移注意力:“这冰哪儿来的?”
仇英道:“这个嘛,是身旁这位清水山庄庄主买了座冰窖,差人送来的。”
郭淮好奇了:“这荒山野岭的,冰都化完了呀。”
仇英道:“派人日夜送来新鲜的就好了。”
郭淮觉得不可思议:“谁来送?”
仇英撇了眼叶浅予:“这个嘛,就要问我们的叶庄主了。”
郭、林两人目光同时看向叶浅予。
叶浅予还没从先前棒和枣的劲中缓过来,只板起个脸,一脸讳莫如深的高冷。
他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派手底下江湖榜前百名的顶级刺客,采用最先进的包装技术,日夜轮流跑腿送冰。
他更不会告诉他们,就在这荒山野林之中,蛰伏了数百名高级刺客,日夜在车子周围探路尾随,保障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