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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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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夕阳的余晖照进屋里,昏昏暗暗的房里有一层金色的光芒。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隐约中看到床边趴了个人,像是睡着了,身子均匀的起伏着,听到我的声音后立马醒了过来,急忙抬头看向我。
“你终于醒了。”是他,声音嘶哑且急切。
“我……”我张了张口,发现我的生意比他更嘶哑。
“你昏迷三天了,现下感觉怎么样?”白景言摸摸我的额头,问道。
我只觉得浑身都是碾压过一般的痛,面对他关切的神色,我却只轻轻摇了摇头。
“云初。”白景言扬声喊道,片刻之后云初端了个碗进来了,她将碗递给白景言,又转身去点上了几支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我这才发现白景言浑身是血,都已经干了,在衣服上留下暗褐色的印迹。
“你的衣服……你的伤……”我疼的抬不起手,只用眼神示意他。
白景言握住我的手,“无妨,我的伤已经包扎过了。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除了痛,还是痛。
可我不愿多说,只抿唇看着他。
白景言了然,用瓷白的勺子盛了药递到我唇边:“先把药喝了吧,一直温在炉子上,这会儿喝刚好的。”
这药定是下了极重的量,堪堪闻一下便觉得十分苦涩。
我乖顺的喝完这碗药,方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只是身上的痛楚依旧不减。
白景言将空碗递给云初,又回来坐在床边,“要不要再休息一会?晚些时候,大夫会过来看看。”
我刚想说话,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全然不顾身体的痛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孩子呢?!”我惊惧的看着他。
白景言眼神有些闪躲,又不忍我用尽力气抓着他,只轻轻抚了抚我的手。
“孩子……”他轻声说,犹豫了一下,又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我道:“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以后还会有,那么如今就是没有了?
我的双眼涌出一股热泪,松开了抓着他的手,颤抖着摸向我的肚子,只觉得心肺被针扎着一样的疼。
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此刻已经平了下去。
明明还有不久,他就出生了呀!
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永远的离开了我……
一时悲愤难耐,我不顾身体的疼痛,哭出声来。
白景言知道我需要发泄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握着我的手,陪我一同痛着。
我不知道,我与这孩子竟是这样的无缘无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会让我失去两个孩子?为什么!
哭着哭着,我便又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白景言依旧守在我床边。
“我想,看一看他……”我道。
“小沁,孩子,已经下葬了。”白景言帮我掖了掖被角,他皱着眉,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尽是痛楚,“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恨就恨我吧。”
他如何对不住我,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如今已经落入了慕容卓的手里,不知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何况,救他也是我本能的反应。救过之后,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后悔。
要怪便只能怪我是一个保护不了自己孩子的母亲,与他又有何干呢。如此想着,心下也释然了不少。
“你的伤怎样了?”想起他还有伤,我便急急地问道。
“我的伤无碍,先前你问过了。”白景言道。
我想起之前醒过来时确实问过,但他也只是轻描淡写便过了。
“我记得你伤的不轻,怎么不去休息一下呢?”我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白景言知道我不会轻易过去,似是无奈的笑着说:“你放心吧,我只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的,否则我怎么能在这里守着你呢?倒是你,受了伤又小产,险些熬不过来。这些天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伤,好吗?”
我点点头,想起慕容卓,又问道:“慕容卓呢?”
“他死了。”
“什么?!”我大惊,“他是东楚的太子,死在这里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处理好了,他的尸首是在东楚被发现的,与我们无关。”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但是他既说已经处理好,那便是处理好了。
“那云初……六丫头……”我咬咬唇,还是问了出来。
“是我不放心你,让云初扮作六丫头,来护你周全的。她早些年,学过易容术。”怪不得,我完全认不出六丫头就是云初。也怪不得,我出来这么久,他都没有来寻我,原来早已做好了安排。
白景言见我神色无异,又不放心道:“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怪我的,我伤害了你这么多次,你不愿见我不原谅我是应当的。等你养好伤,我便离开。”
我不愿回答,只看着桌子上跳跃的烛火。
他如何得知我在怪他,又如何得知我不愿见他?
我若心里没有他,又怎会不顾自己的身孕扑出去救他。
事到如今,我们之间早已说不清谁欠谁。
可是他身为一国皇帝,又怎能在这小镇上逗留太久呢。想问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只在心里默默地期盼着他可以多留几天。
不一会儿,云初端了碗清粥进来了。
“大夫说你这两天喝些清粥是最好的了,味道是淡了点,只熬过这几天,过些天我再差人给你爱吃的。”白景言说着,轻轻吹着碗里的粥。
我嗯了一声,瞧着云初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云初,不必担心,我不怪你。”知晓她在想什么,我便出声安慰道。
殊不知我这句话刚落音,云初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奴婢不是故意欺骗娘娘的。”云初磕了一个头,竟是哭了出来,“奴婢是打心里喜欢娘娘,皇上派奴婢过来的时候奴婢也是欢喜的。奴婢也不放心娘娘一个人在宫外,是奴婢骗了娘娘,娘娘若生气就骂奴婢吧。”
“我骂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来害我的。”我安抚着笑了笑,“若不是你在我身边,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想来也是我太过天真,总以为离开宫里就平安无事了,哪曾想过宫外才是危险重重。”
“娘娘不生奴婢的气吗?”云初似是不敢相信,错愕的看着我。
“不生气。”我缓缓的摇摇头,“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不生气便好。”云初挂着眼泪笑了,“那奴婢去给娘娘熬药。”
我看着她神色一下轻松,心里也跟着明快了一点。
那天的事,我没有再细问,我知道白景言可以处理好。
失子之痛,我也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会心痛的难以自持。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血亲,而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原本为了他放下了仇恨,如今他不在了,我倒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走了。
白景言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专心的在这小镇上陪着我养伤。
我心知他不会一直陪我在这里,却也在心里默默想着他能晚走几天。
不知何时,我对他竟然心生依赖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他,对么。
我无奈的苦笑出声,却不曾想惊醒了身旁的男人。
“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他起身,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我答道。
“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去找大夫。”他不放心的说。
我点头,“我没那么娇贵,如今身上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你且放心吧。”
白景言不再说话,只皱着眉替我盖好被子。
如今的日子,我们倒更像一堆寻常夫妻了,我竟期盼着日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可终究是不能的……
三天之后,冀青出现在院子里,我便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主子。”彼时,冀青正站在院子里,低头等着白景言。
白景言替我整理了一下披风,温柔道:“你身子还没好,别站在风口上。”
我点点头,却不打算进去。
如今虽还是夏天,可我自打小产之后就一直惧冷,是以裹着披风。
白景言看出了我的不情愿,无奈道:“我今日不走。”
“那你……”
“后天吧,再多陪你一天。”他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回宫,便跟我一道走吧。”
我想回去吗?
之前只是想在这里安心养胎,不再与前尘往事有任何牵扯,可如今孩子已经没了,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左右不过是这样活着,又何须在意身在何处呢。
我瞧了瞧院中茂密的杏树,缓缓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愿意回宫,声音有些欣喜,“你愿意回去?”
我看着他鲜有的孩子气,不由得笑了,“我愿意回去。”
“那你是……不恨我了?”欣喜过后,又问的小心翼翼。
恨与不恨的,又能怎样呢。
良久之后,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白景言突然将我拥入怀中,声音竟带有一丝颤抖,“你不晓得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我感受到颈窝处有些许潮湿,一时惊得撑大了眼睛,不由得缓缓环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