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风起10 ...
-
在惊呼声中,巡防营仿佛从天而降,冲进宁寿宫中,此时人群当中一片混乱,一时间陷入人人自危的境地,不知是谁撞翻了其中一个灯台,一时间火星四溅,引起了一片不受控的尖叫。
“宁寿宫已被巡防营围住!请诸位保持镇定留在原地!”梁琛全副武装,长剑出鞘,站在人群当中高喊。
梁珏看了眼那个已被大理寺抬起来的小太监,此事太过蹊跷,刚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暴毙了?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看了眼旁边的闻清澄,只见他看着眼前兵荒马乱,面上却几乎没什么表情,有种过分的安静,大概是方才的谭沂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此时他再看这个小伴读,蓦地就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就好像他明明站在那里,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刻,梁珏感到异常烦躁,他竟然对他的身边人失去了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质问道。
闻清澄像是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几下,然后转开视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句是实话,眼下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计划,猝然被毒死的小太监已经被抬走了,但他有种直觉,这只是个开头,之后的事情怕是会远超他的想象。
“这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梁珏仍在逼问。
“闻清澄,我想到你心思深沉,想尽办法进宫接近太子就是居心叵测,没想到你还如此歹毒,竟会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此狠手!”谭沂突然像是疯了一般过来,冲着闻清澄大吼起来。
“谭公子说的话,恕在下无知,一个字都听不懂。”
谭沂冷笑,又走近了一步,距离闻清澄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完全就是当面对峙了:“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谭沂!造谣中伤这一套很好玩是吗!”梁珏垮着脸,这一个晚上的事情已经让他极为不悦,如今谭沂的指控更是要把闻清澄推到风口浪尖去,他了解谭沂,知道他小少爷脾气,最是任性,再这么折腾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私下说,不要再闹了!”
“闹?太子哥哥,你到现在都还以为我只是闹着玩吗?”他一指身后方才小太监倒下的地方,“都出人命了,这个人,你的伴读,就是凶手!”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歇斯底里,周围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
“你不是要证据吗?给,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小伴读做的好事!”谭沂说着,将一个铜制灯牌丢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那正是方才小太监燃灯是碰过的灯盘,场中央梁珏拿出的那盏铜灯还完好的摆着,所以这个灯盘恰好就是梁缚那盏上面的。
映着周围烛火,梁珏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打紧,竟在灯盘的底座初看到了一个锥形的尖刺,如果细看的话,上面还有一点干涸的血迹。
很快仵作被传上殿来,不到二刻功夫,便验出那上面还留有少量鸩毒。
“太子哥哥,方才邝太师的话你也听见了,就是闻清澄修复的铜灯,只有他才会在灯上做手脚,他是不是知道你今日会触碰铜灯,才会有心谋害你!”
这句指控实在是太严重了,一时间众人都似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姥姥”这就相当说闻清澄作为伴读,竟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自己的主子!
“太子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闻清澄这是心存谋逆,想要刺杀太子哥哥你啊!”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急得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跺着脚去扯梁珏的衣袖,“这样的伴读,你难道还要留在身边吗!”
“珏儿,你那个伴读是怎么回事?”皇帝将梁珏半天不发一语,皱眉问道,“私下行动已是违了宫规,这会又有了谋杀太子之嫌,你不表态,是要护着他吗!”
梁珏沉吟片刻,对着皇帝躬身道:“孩儿宫中之人犯下过错自当处罚,但此事还有颇多疑点,故而孩儿不愿就此定论。”
此时一直沉默的皇后起身走到皇帝跟前,小声在皇帝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帝点点头道:“邝太师,那铜灯修复后,你可有细细查验过啊?”
“回陛下的话,臣的确反复查验过,但……并未发现任何瑕疵。”说到这里,邝太师话锋一转,“不过,这灯盘上的尖刺老朽许是眼花,疏忽大意了,也有可能。”
“那既然如此,闻清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是你现在承认,朕还可看在你伺候珏儿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闻清澄若有似无地吐出一口气,他看见宁寿宫里烛火明亮,恍若白昼,但这里的每个人都心怀叵测。
皇帝只想早早找个替罪羊就此了事,皇后则是顺着皇上心意,才不会在乎任何人想法。
至于邝太师更是老奸巨猾,这个时候只会明哲保身。
还有谭沂,他站在梁珏的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有自己才是最关心太子的那一个似的。
这些人在闻清澄眼里都像是一具具僵尸,他们没有魂魄,也没有感情,更不会对他这样一个吓人产生任何同情,他们各有利益,在他们看来,闻清澄就像是一只蚂蚁,随便抬起手,几下就能捏得粉碎。
“不是我做的。”闻清澄一字一顿地道,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人的脸,最后落在梁珏的眉目间,看见曾经和他有过无比亲近瞬间的人此时像是离他很远,梁珏不去看他,只微低着头皱着眉,锋利的五官看起来非常冷硬,不带一点人情,左手的手指正一下下地捻动着扳指。
“那是谁在灯盘上做的手脚?”皇帝质问道,随即又看向梁珏,“珏儿,你的伴读究竟知不知道灯盏的事情!”
这一句像是一记闷雷劈在梁珏心头,他蘧然记起那日闻清澄靠在他膝头,吐气如兰,笑颜如花的样子,他说:“那是个假东西,而真的,在我手上。”
起初梁珏还将信将疑,直到闻清澄真的将一座比梁缚那个灯盏还精致百倍的东西摆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告诉他说:“殿下拿这座灯盏去秋日宴吧,让皇上和太后都瞧瞧,您送的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仙鹤云纹铜铸灯盏。”
就是这样,梁珏终于完全信了闻清澄的话,这才有了秋日宴最开始的一幕,可他却完全不知闻清澄是什么时候修复的铜灯,也不知道闻清澄究竟为什么会在灯盘上动手脚!
——可他会背着自己跟邝太师跟梁缚勾结,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呢?
“你……还不承认吗?”梁珏看着闻清澄的眼里是被欺骗后难以掩饰的愤怒,他竟然被他的小伴读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他竟还以为,他的小伴读是一心为他好,才提出了灯盏的事情。
——原来,竟是要想法设法地害死他!
“跪下!”
刚才这么长时间,闻清澄都始终站在那里,除了几句简短的话,他甚至没做任何辩驳,但这一声令下后,闻清澄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怒不可遏的梁珏,目光流转间,泪水似是突然干涸了,竟然一滴也掉不出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跪了下去。
“殿下不信我,我别无他法。”他说得声音很轻,像是只有站在他对面的梁珏才能听到,他以前的声音轻柔而温软,而此时,他的声音却完全变了似的,像一块寒冰,火烤不化,刀砍不断,那双永远含笑的鹿眼里此时也没了生气,像是捻灭了的烛火,只剩了一缕即将飘散的青烟。
“望殿下,不要后悔。”
说完这句,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闻清澄,将他带离了宁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