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暴君的白月光（重生）》灯火悠然

38、落泪

　　直到皓月当空，宫灯摇曳的时候，楚明渊终于批完了一天堆积的奏折，同时也等到了幽冥主的甜糕。

　　画面仿佛和十三年前重合了，那一年也是他问李公公母亲会不会做点心，结果李公公就从膳房端来了一盘甜糕。

　　这次的甜糕也是李公公端来的。

　　楚明渊看着案桌上放着的一盘甜糕，也是八块，和当年的一模一样，只是他这次不用舍不得吃了，因为他知道，这次吃完下次还会有的。

　　时隔十三年，他终于吃到了母亲亲手做的点心，果然很甜，咬一口就能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去。

　　可是这口甜他六岁那年拼了半条命都没能护住，她手下的暗卫却能轻易地吃到，他却要无望地等上十九年。

　　“陛下？您怎么了？”耳边传来李公公担忧的声音，楚明渊抬起头看向他。

　　李公公声音略带哽咽：“陛下节哀……都怪老奴无能，当年没能保下她……”

　　楚明渊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

　　他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朕吃到了母亲做的甜糕，应该高兴才是。”

　　李公公的眼圈突然就红了：“陛下！”

　　“哭什么？她还活着的。”虽然这么劝着李公公，他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楚明渊放下甜糕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房梁，努力地想把不争气的眼泪忍回去。

　　李公公心疼坏了，陛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被人欺负打的遍体鳞伤都没见他掉过眼泪。

　　他年少就被家里卖进了宫，家人换了银子就和他断了往来，他身体残缺，这一生都不会有妻有女，早已在心里把楚明渊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此刻再也顾不上君臣之别，左右眼下御书房里没有旁人，他大步上前抱住了楚明渊。

　　“陛下想哭就哭出来吧，何必要忍着？这么多年您忍的已经够多了，看着您这样，老奴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楚明渊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瞬间就决了堤。

　　他越哭越委屈，开始口不择言地说气话。

　　“她为什么不认我？”

　　“我在她眼里就是个推翻先皇的工具吗？”

　　“她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有个亲人？”

　　“她是不是讨厌我身体里流着先皇的血？”

　　“讨厌我是她仇人的儿子！”

　　“等皇后知道了真相也会这么想，她们都恨我！”

　　他忍住哭声，哽咽了一阵，喃喃地道：“我生来就是孤寡的命，不配有人爱，也不配有亲人，我不该太贪心的。”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用祈求般地目光望向李公公：“李公公，你别老的那么快好不好？别留我一个人。”

　　李公公劝道：“陛下不要胡说，您以后会儿孙满堂，会有很多亲人的。”

　　“不会有的，不会有的……”楚明渊抓着他的衣服恐怕他也丢下自己，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

　　李公公叹了口气，十九年了，唯有此刻的陛下才真的像个孩子。

　　虽然陛下说的话他大多都没能听懂，也不知道他每日面对着亲生母亲却不能相认，更不知道他娶了心爱的姑娘却不能碰，只以为他是看到甜糕突然思念起了母亲，但他还是被陛下的悲伤惹得老泪纵横。

　　幽冥主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主一仆抱在一起的画面。

　　她诧异地挑了挑眉，想悄悄退出去。

　　刚一动作两人就分开了，李公公匆忙擦了泪叫住他：“幽冥主大人。”

　　“哦……本座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李公公略微有些尴尬，以为他有要事与陛下谈，刚要找个借口退下，就听楚明渊道：“是。”

　　幽冥主一噎：“那本座过会儿再来？”

　　楚明渊又道：“什么事？”

　　幽冥主觉得他很不对劲，眼圈红红的不说，说起话来语气也怪怪地，就像是小孩子在跟谁赌气似的。

　　“没事，明日本座再来，时辰不早了，陛下早些就寝。”幽冥主说着就走了。

　　虽然是她儿子，但她没养过一天，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哄，明明之前没见他哭过，今日一见他眼圈红红的自己第一反应就只想逃走。

　　楚明渊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荒凉又落寞。
　　——
　　那日以后楚明渊没再去找过盛菲，也有意疏远幽冥主，单方面地跟她们闹起了别扭。

　　朝中这几日也不平静，盛侯爷突然重入朝堂，楚明渊对其委以重任，把之前在他麾下的定远军重新交给了他。

　　上一任定远军主帅郑恭礼成了他的副手，楚明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盛侯爷交接了虎符。

　　如此一来，大翊最精锐的军队都掌握在了盛家父子手中。

　　朝中老人一眼就看了出来，明面上盛家看似只掌握了大翊军权的半壁江山，但事实上却是掌握了除去禁军和御林军外所有人马。

　　因为剩余的几支军队，其首领都曾是盛侯爷麾下大将，盛侯爷若有吩咐，难保他们不会遵从。

　　大家想通之后顿时满朝哗然，这样一来丞相一党的地位将岌岌可危，朝臣纷纷上奏，文臣皆是极力反对，武将则是全部赞同，两波人吵了一早上也没吵出结果。

　　下朝后反对一派纷纷前往丞相府，又是一阵面红耳赤的抱怨，偏偏丞相一语不发，从头到尾只有一句：陛下决定了的事，本相如何能拦得住？

　　五年一度的官员调度期要到了，他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些人哪些是真正忠心于他的，哪些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从那以后，朝堂上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每天上朝都吵的不可开交。

　　楚明渊的态度与丞相如出一辙，从头到尾都是那一句：朕相信侯爷和大将军的忠诚。

　　渐渐地大家见吵架无用，便开始从别的地方入手。

　　不久就有流言蜚语传出，说是皇后给陛下吹了枕边风，陛下才对盛家如此看中。

　　结果一打听，陛下正在跟皇后闹别扭，流言不攻自破。

　　接着又有传言说陛下被奸人投毒，被迷惑了心智，这说法跟忆超书局传的谣言颇为相似。

　　楚明渊立刻派人彻查造谣之人，结果查出是忆超书局的漏网之鱼，于是下令直接斩了。

　　这招杀鸡儆猴果然奏效，一夕之间所有流言全部平息。

　　然反对一派仍旧不死心，吵架吵不赢，造谣有风险，只能上书弹劾，只要是武将中有人犯了丁点错误就抓住不放，往死里弹劾。

　　武将也不示弱，以同样的方法回敬之，偏偏文笔不如文臣那般天花乱坠，所弹劾的罪名却大多比较隐秘。

　　楚明渊早朝上总是话里有话地敲打被弹劾的文臣，由于有些罪名实在隐秘，于是同党之间开始互相猜忌。

　　近来半个月的奏折都内容丰富，楚明渊发现甚至有几个丞相一党的大臣开始倒戈，揭露起了昔日同党的罪行。

　　渐渐地文臣武将之争演变成了丞相一党的内讧。

　　而丞相赵文斌的奏折则像一股清流，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丞相大人上来就大谈民生，然后把自己门生的政绩夸上一遍，最后再表一把忠心夸一句陛下圣明，其他事只字不提，仿佛全然不知满朝大臣正在暗暗较劲。

　　楚明渊把他的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冷笑一声：“呵，老狐狸！”

　　“陛下 ，丞相求见。”

　　门外传来通报声，楚明渊立即挂上了和善的假笑，放下手中奏折：“快宣。”

　　赵文斌身上还是那套万年不变的青色朝服，衣角平整，衣袖熨帖，穿的一丝不苟，官帽也戴的端端正正，礼数也十分周到。

　　行过礼后赵文斌呈上一份名册：“陛下，五年一度的官员调度期又到了，这是臣整理的名册，请陛下定夺。”

　　楚明渊从太监手中接过名册一抬眼皮，不可置否地道：“丞相费心了。”

　　赵文斌：“这其中最出色的当属内阁大学士文老先生的孙子和郑国公的小儿子，两人一文一武，实乃栋梁之才。”

　　楚明渊心道：文老先生和郑国公都是盛侯爷的故交，你会有这么好心？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手中名册，果然上面除了丞相提到的两人，剩下的都是暗地里支持赵丞相的世族中人，还有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尚书留任原职。

　　他这一举动可谓是一举多得，不仅可以借机试探出楚明渊心中对盛家真实的想法，还可以把朝臣都换成自己的党羽，更为以后继续沿用推举制奠定了基础。

　　当然能看出他心中小算盘的楚明渊也不是吃素的。

　　他起身走到赵文斌面前，亲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爱卿兢兢业业为大翊选拔人才 ，这份心意朕十分感动啊。”

　　赵文斌不骄不躁，说话的语调都没有波动：“陛下过誉，此乃臣分内之事。”

　　楚明渊只好使出杀手锏，他看了看周围，然后欲言又止，最后屏退左右做出一副有重大机密要与赵文斌相商的样子。

　　赵文斌也不禁重视起来，凑到楚明渊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吩咐微臣？”

　　楚明渊还未开口率先长叹一声：“唉，赵爱卿有所不知，如今这朝堂之上，朕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赵文斌：“陛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