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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举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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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举报
松城。
刚打发走一拨儿记者,王力警官精疲力竭走回办公室。
现在的新闻人,没事就想爆眼球,他只想一枪爆头。
辖区有人跳楼,就够衰了。
还得天天被记者追杀。
我又不是他亲爹,我知道他干吗要跳楼???
王力胸口憋着闷气,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扒着办公室的门框往里瞅。
“这位同学你有事吗?”王警官挤不出笑脸。
“我,我来举报凶手。”
王警官皱起眉,眼前这个少年个子高挑,但单薄瘦弱,头发软软地贴在头上,校服上没有一丝皱褶,胸口那个校徽很眼熟。就差在脑门上贴三个大字。
好学生。
王力目前负责的案件就是被新闻炒得沸沸扬扬的少年跳楼案。
“你认识章羽?”
“……认识。”
“你知道他为什么跳楼?”从十楼顶层一跃而下,监控里倒是义无反顾。
“我知道……”
这孩子一手死死揪着胸口的校服,好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他嘴唇颤抖,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是我妈杀了他。”
“纪宇风!你不在学校上课,跑到这里胡说八道?”一声刺耳的呵斥在王警官后脑勺炸开。
王警官横空乜了一眼这声音的来源,哟,巧了。他认识这个女人。
调查章羽自杀案件时,他找过章羽小学的班主任聊了几句,关联不大,当时他只是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这女人姓什么来着?
王警官默默放弃了这个世纪难题,把头缓缓转了回来。
“这位同学,你说你是……”
“警官,这孩子和章羽没关系。”这女人说话的腔调让人一秒魂穿小学课堂。
王警官的脸寒了起来,他几乎一眼就发现,这孩子的脸部轮廓和女人有三分形似。
嚯,有点意思。
来举报自己的亲妈?
跳楼的章羽,确定是自杀无疑,他和父母大吵一架,夺门而出。
一口气冲上顶层天台,一气呵成跳了下去。
半点犹豫没有。
查到这里,警察的活儿就结束了。
其他调查无非就是给媒体一个交代。
章羽的父母是小区里卖体育彩票的,开了家小店,维持生计勉勉强强,松城也就是个三线城市,生活压力稀松。
章羽也不负众望,就是个成绩普普通通,丢在人群里看不见的孩子。
不过章羽的爸一向要求严格,孩子倒是教得正直,没走歪路。
至于和父母吵了什么?他爹妈不愿意说,警察自然也就不追问了。
孩子去了,最伤心的就是父母,何苦要在别人伤口上捅一刀。
青春期的孩子,谁还没点不想被父母发现的小秘密?
八成被父母教训了一顿,初三学业又紧张,一下子钻了牛角尖呗。
王力眯起眼睛,“这位同学,你叫什么?”
他说着话,伸手关上门,将那个焦躁的小学班主任隔断在门外。他没记错的话,这女人当时对章羽的评价里一句好话都没有。
成绩不好,一无是处。
纪宇风离开派出所的时候,王力惋惜的目光让他缩起了脖子。
派出所门口没有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身影。
他妈应该回去学校了,令他如释重负。
章羽是他最好的朋友,是自己害了他……
如果他妈没有偷翻自己的日记,发现了章羽对自己表白的事,也不会愤然冲去章羽家,数落了章羽和他父母一通。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纪宇风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黯然走回了小区,又走到了章羽家顶楼的天台上。
我当时要是答应你了,你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失望?
纪宇风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云。
只有我一个人剩下了。
熟悉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母亲那张扭曲的脸近在咫尺。
他不想再听见那些烂熟于心的辱骂,用手捂住了耳朵。
这个动作激怒了妈妈。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想管你吗,你这样下去没救了,你还不如跳下去和他一起死了……”
别说了!闭嘴!
母亲的脸变成了一个灰色的漩涡,好像要将他吞进去,因为怒火变红的皮肤下跳动的青色血管,居然在他眼前放大了数倍。
他的头快要炸裂,眼前一黑,发狠似地挥了挥手,忘记了手上还拿着章羽的遗物,他生日时自己送的一把小刀。
然后,他就看见一道鲜血,从母亲的脖颈上汩汩跳了出来,
母亲不可置信地鼓起眼睛,怒火将她的脸笼罩,五官都在挣扎着呐喊。
他什么都听不见,目光死死地追随着那道还在流动的血迹,他是不是疯了。
那红色的东西居然在向他微笑?
好像是傍晚回家路上不知谁家厨房里飘出的菜肴的香气,勾着他的味蕾无意识地直留口水。
太香了。
好饿,五脏六腑都在交织着饥渴。
饿得受不了了,如果不能吃上一口,他就要饿死了。
纪宇风无意识地张开嘴,一口咬住了母亲的脖颈,身子微微一震。
那香甜的味道。
他像婴儿贪婪地吞咽着乳汁一样。
猝不及防地,一记凶恶的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后腰上,连着在地上翻了三个圈才勉强停下。
痛死了,该死。
暗红的眼珠在落日的余晖下闪动着骇人的光芒。
纪宇风来不及看是谁踢了他一脚,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谁会在这个时间恰巧出现在十楼的天台。
他全身瘫软,虚弱无力,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我到底在干吗???????
慢慢清澈的眸子里,是倒在地上的母亲,满脸苍白,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一个身量颀长的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收手吧,还来得及。”
因为背光,那人的五官看不清,却有一种杀人无形的锋芒,宝剑出鞘。
收手?纪宇风忽然觉得满嘴的腥气,他用手背一擦。
靠,这是什么?
血。
谁的?
我疯了吗?我是不是杀了我妈?
她说得对,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不配活着。
纪宇风倒退三步,他原本就在顶楼的边缘处,连一点心理准备都不需要做,倒栽葱地摔了下去。
风在耳边鼓动,心脏好像长在了耳朵里,咚咚咚咚快要把他撞晕了。
啧啧啧,孩子心里素质太差了,秦空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给地上那晕厥的女人止了血,想了想,又在她头部的某处叩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秦空不紧不慢地起身,顺带从地上捡了个东西塞进口袋。
追着那道消失在天台的身影一跃而下。
还好刚才上来的时候,他顺手毁了监控。
纪宇风忽然感受到一股和重力相反的力生生地将他停下,腰间被什么东西一拉,身子一轻,世界不再是颠倒的。
身旁悄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天空和太阳。
路人看不见,两道轻盈的黑影,像乌鸦拍动翅膀,消失在楼宇间的缝隙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拍门的beat,不是讨债的,就只有秦空。
徐建颓然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滚到门边开门。大哥,钥匙不会用是不?
“秦……“他正要说话,发现秦空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自己那件羽绒服跑哪里去了?
“饿了。“
秦空径自走进厨房。
留下…….徐建的羽绒服立在身后。
妈呀,建国后不是不许成精?
徐建定睛一看,原来羽绒服是被前后反着套在了一个人身上,帽子将那人的脸严严实实包了起来,拉链在后背一直拉到帽口。
和套麻袋一个原理。
这人眼睛看不见路,是被秦空扛过来的?
徐建哆嗦了一下,扭头问了一句。
“活的死的?”
制作杀死幽蓝族异人的毒药材料中,包括毒箭木的树汁和幽蓝族人的尸碱,这位大哥扛尸体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毕竟炼尸碱这事,只有徐建会。
然后羽绒服动了一下。
徐建看着抖得像帕金森提前发作的少年,实在于心不忍,“你别抖了,我头晕。”
这孩子脱下羽绒服后,校服上到处是干成黑色块状的血迹。
这校服,一看就不本市的。
秦空吃饱喝足,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客厅里抱手挺胸坐在少年对面的徐建。
“他还没满十六岁。”
艹。
徐建一下抱头鼠窜到秦空的背后,“他是赤血族?”
干涸的血液顺着脖子沾满了整个前胸,这孩子吃相糟糕。
秦空在纪宇风面前蹲了下来。
“喂,你饿不饿?”
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很没水平。
徐建眼睁睁看着那孩子,一口一口把胃里的酸水,吐到了自己的布艺沙发上。
等徐建收拾好一切,钟声敲了十二下。
灰姑娘的魔法已经结束,总得面对现实了。
纪宇风好不容易不抖了,潸然欲泣,“我是不是杀人犯,我是不是杀了我妈?”
秦空盯着纪宇风的眼睛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没有。”
他的眼睛没有变成赤瞳,而且自己出手够早,时间不足以吸食致命的血量。
这也是为什么赤血族的半异人最多的原因,比起那些一击致命的吃人方式,吸血还是需要花上点时间。
尤其是第一次嗜血的赤血族异人,经常摸不准动脉的位置。
这孩子已经算是个天才了。
不过他选择下手的对象……
秦空紧紧地锁起眉头,这孩子身上异人族的基因,大概率来自母亲这一支,虽然从外表看他母亲就是个普通妇女,但如果母亲携带的隐性基因又随着血液进入了纪宇风的体内。
也许,事情就会变得有点麻烦。
毕竟赤血族的异人吸血,和医院的输血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看着他吧。”
秦空打了个哈欠,他的伤原本就没全养好,今早在新闻里看见这孩子一闪而过的脸,连车票都来不及买就冲去了松城,回来时肩上还扛着一个,一来一去消耗了不少体力。
“我不敢。”徐建缩回卧室里。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幽蓝族的半异人,唯一的本事就是力量惊人,但赤血族的速度和利齿,他可不想尝试。
尤其这孩子还在觉醒期,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一顿海鲜盛宴。
秦空看着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少年,和仅此一间的卧室,脸一黑,一把揪起纪宇风丢进了卧室。
徐建惊叫一声,又从卧室蹿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蹲着。
秦空心满意足地走进了卧室,人往床上一倒,很快发出了鼻息声。
黑暗中的纪宇风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一动不动。
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救赎。
很长时间过去后,他才动了一下,颤抖着从校服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把小刀。
那是一把红色的瑞士军刀,他挑的这款有名字。
猎手(Hu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