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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S‘agap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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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k,
不能小看醋溜土豆丝,我曾经看书上说,它最考验厨师的厨艺,比如刀工啊火候啊,做成容易,做好难。
其实我也想学做饭,但是没办法学,事实上除了学习,我什么都做不好,相比起来,你比我强太多了。
对了,这次的麦片也很好吃,谢谢你!
不过还是想说,你现在给我的东西有点太多了……
——Weny
下山的时候,杰米大叔开车,据说为了多带稀客领略美景,走的是和上山完全不同的路。
途中经过一座城堡废墟,临时停下来。那座颓败的城门口还矗立着个景点标识牌,只是石板路面上杂草斑驳,并没什么游人踏足的痕迹。
“既然路过,就进去看看吧。”
程诚这样说,引着宋惟宁和佑安走下路边台阶,推开围墙正中一扇爬满藤蔓的木门。
这座城堡大半的结构已经损毁,只剩下主体还在,爬上一级满是浮土的楼梯,到得二楼。
二楼再往上去,塔楼已经倾倒,某处台阶还空了个大洞。
不过走廊的墙倒是都被木板固定住了,应该是后来人为修葺过的。
城堡的房间大都被锁着门,只有一间门口立着个介绍牌,像是允许参观的。
寻进去一看,是个挺大的圆厅,类似古代宫廷常用来作为晚宴舞场的那种大房间。
空旷的房间最东头,孤零零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模样的物件。
说是物件,是因为宋惟宁走近了,才发现这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没有钢琴的发音结构,只有外形而已,看新旧做工,多半是现代人摆放在那里的模型。
“你看这儿。”
程城指向钢琴模型的顶盖,宋惟宁随他目光瞧去,顶盖上好像刻着许多小字母。
那些字母宋惟宁能认个七七八八,和现在的英文字母差不太多,就是有些字形不大一样,书写也潦草,而且那些字母不成单词,中间还有多处空缺,剩下的看起来杂乱无序,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是古希腊的乐谱,由字母体系构成的。”
宋惟宁又多看了两眼,原来古代欧洲人就是看着这些字母演奏乐曲的?
“不过这首曲子只有片段,但是它的名字和它背后的故事倒是都流传下来了。”
程城手指轻抚这篇文字最打头的那一串字母,目光从指尖仿佛碰触到那个遥远的世纪。
“还有故事?”
与古堡有关的故事,听起来就很神秘。
宋惟宁的视线跟随程城的食指,看它在浮尘的表面起起落落,一串字母便连了出来。
S‘agapo。
傍晚时分,一行人才从山上下来回到民宿。宋惟宁本想请杰米大叔一起吃饭,被婉拒了,两天时间已过,他们今天还得启程去下个目的地。
佑安蹦蹦跳跳的,中午只在宋惟宁怀里睡了一小会儿,这时候还难得很精神。
经过民宿前台的时候,程城直接去订了晚餐,中午吃的比较潦草,现在想自己做时间又不够,总不能饿着那父子俩。
宋惟宁听他和前台客服小姐说话,突然想起更换床品的事,于是等程城说完,宋惟宁特意向客服小姐表示了感谢。
孰料那位客服听见他的话,竟然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仿佛对他所说的“特殊关照”毫不知情。
不过她还是礼节性地回应,并表示可能是整理房间的阿姨的功劳。
宋惟宁半信半疑,那个阿姨他见过,起初住进来第一天他提出能否更换绿色床品的时候,那位阿姨曾经对此表现出不耐烦,虽然干活儿很麻利,但脾气好像不怎么温和,她会记得这件事并且主动帮忙换不同颜色的床单么?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宋惟宁也想不出别的解释,姑且就这么认为了,毕竟第一印象有时候也不全对。
程城看了眼宋惟宁,没说什么。
回到房间,宋惟宁先给佑安洗手、换鞋、换衣服,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在茶几边先喝,这才回卧室换下自己的衣服。
床头柜上,手机隔着包的帆布料与木柜接触,发出一阵短促的震声,提示有信息来了。
程城进门就只需要拾掇自己,此时已经弄齐整回到客厅,佑安喝完水,见爸爸还没出来,就走到卧室边,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瞧。
光看那探头探脑的小背影,就感觉小屁孩心情挺好。
而借着他这偷看的东风,程城也从那条微微敞开的门缝里,“不小心”瞥见宋惟宁已经换好裤子,正把衣服往光着的上半身套。
三秒钟后,在那人弯腰拿起背包里的手机、像是马上要朝这边转身的瞬间,程城收回目光,把手插进裤兜里。
同一时间,宋惟宁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字——方案确定了,手术定在本周四。
程城在门外等待片刻,却没见宋惟宁出来。还是佑安耐不住,直接推门进去了,安静的房间只听见小拖鞋哒哒哒的声音。
宋惟宁正愣在那里,低头看向手机,脸上神情是程城从没见过的复杂。
直到佑安抱住他的腿,宋惟宁才像如梦初醒。
“肉肉乖,自己玩一会儿,爸爸处理点事情。”
宋惟宁微微弯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摸摸佑安的头,声音刻意压得轻,极力想隐藏某种焦虑却反而更加捉襟见肘。
“爸爸?”
佑安还是抱着宋惟宁不撒手,但是好在并没哭闹,只是赖着父亲,小脸皱成包子。
宋惟宁顾不上他,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动作。
程城走近,看清宋惟宁手机屏幕上的界面,他在订购机票,可似乎总是出票失败。
“你要回国?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
宋惟宁意识到刷到明天上午的飞机票似乎不太可能,现在是欧洲旅游旺季,也是临近国内开学的返程高峰,“或者明天晚上也行。”
但明天一整天都显示余票为零。
后天?后天就是周三了,飞机上还要耽误十几个小时,周四当天才能到。
宋惟宁脑子里自动否定了继续往后顺延的想法,转而去搜索别的方案。
程城看他切换界面,皱眉提醒,“转机太折腾,你得考虑孩子。”
宋惟宁想点确认的手指停住,程城说的没错,可是临时买不到直达机票,他要早点回去就只能转机,虽然他自己无所谓,孩子这一路得多遭罪。
“你先别买,等我一下。”
程城去阳台打电话,宋惟宁盯着那连转机票都所剩无几的界面,手指微微颤抖,心乱如麻。
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宋惟宁又回到直达界面,一边不放弃地刷新机票,一边轻轻拍着佑安,像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感觉无比漫长的等待,实际只过了不到两分钟,程城回来了。
“明天下午四点的票,买到了。”
买到了?宋惟宁眼角蓦地漫上一层雾气,他连忙眨了眨。
“把证件号发给我,先定下来再说。”
“啊!好!”
宋惟宁意识回笼,生怕耽误一会儿票就溜走了,赶紧编辑信息。
程城收到后转发出去,“可以了,你手机微信同号,过几分钟应该会收到提醒。”
手机轻轻震了两声,宋惟宁忙打开一看,是订票通知。
“程先生,真的太感谢你了!”宋惟宁长舒口气,苦笑,“我发现……我好像总在麻烦你。”
“没关系,”程城不介意宋惟宁麻烦他,相反,甘之如饴。但宋惟宁此时心绪不宁,他没法当看不见。
“现在方便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急着回去?”
“家里……有点事。”宋惟宁轻声说,弯腰抱起肉肉,小朋友终于得到爸爸关注,立刻双手双脚缠上去。
门铃声响起,应该是晚餐到了。
程城没再继续问什么,出去给服务生开门。宋惟宁等他走远,才轻轻叹了口气,程城才帮了自己,而他却没法和他说实话。
“爸爸~不要难过~”佑安跪在宋惟宁腿上,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脸,歪头瞧着他。
宋惟宁捉住小朋友的手,亲了亲,“乖,爸爸不难过。”
其实对于程城,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他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另外一件事吧。明天的飞机,后天或许就会见面,又或许见不着,无法完全预知的事情,就已经让他焦虑成这样。
“原来……已经七年了啊!”
宋惟宁自言自语。
服务生推着的餐车发出轻轻的轱辘声,程城站在门外,隐约听见这句飘若云烟的叹息。
从中,他捕捉到两个极为重要的字眼。七年。
晚饭吃得一派平静,自从尝过程城的手艺,餐厅的饭菜对佑安来说已经彻底丧失了吸引力。奈何今天整天在外面活动量大,肚子咕咕叫又很饿,小朋友赖皮,非要宋惟宁喂他吃。
宋惟宁于是就在小茶几边陪他吃,程城独自在餐桌吃,整个夏令营期间基本都是如此,所以气氛倒没什么奇怪。
电视里放着叽里呱啦的英文节目,声音调的较小,但作为沉默的背景音已然足够。
程城明明习惯了,此刻还是觉得郁闷。尤其经历昨天和今天的朝夕相处,那种亲近之后又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比起全然陌生,更令他难以接受。
宋惟宁有很重要的事隐瞒,而且极有可能跟七年前那场不辞而别有关。
晚上程城保持耐性,打算等宋惟宁哄完孩子出来和他聊聊。
知道对手智商过人,程城特意在大晚上喝了一整杯的黑咖啡,以保持头脑清醒好构思该怎么套话。
可是阳台冷风飕飕吹着,咖啡味道还很苦,程城晾着晾着,没把人等出来,自己心里倒渐渐地凉凉了。
以他现在的立场,宋惟宁是不可能和他说什么的。
有事。
只这两个字就足以把他排除在外,无懈可击。
总不能叫程城质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吧?若真那样的话,才会彻底搞砸了。
像是卯足一拳砸中空气,程城深感无力,他来回走了两步,在栏杆上撑住手肘,把脸埋进手掌里,深呼吸。
“怎么还没睡?”
程城一惊,直起身。宋惟宁居然出来了,还站到了他身边。
“……你也没睡?”
“我……有点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宋惟宁轻轻笑了笑,“没想到你也在。”
月亮被遮住了,深灰色的浮云微微低沉,海边的季风气候说变就变,今晚好像会有一场小阵雨。
程城凝视宋惟宁脸上那笑,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鼓胀的气球被扎破,泄了气就只剩下柔软。
“已经很晚了,你该早点休息,明天坐飞机很累。”程城说,似乎忘记自己刚喝苦咖啡的初衷。
宋惟宁却摇头,“飞机上无事可做,也可以睡。”
“肉肉会让你好好睡觉?”
程城皱眉,宋惟宁那种无所谓的表情让他看得难受,不由自主就回了句。
他这话只有一小半是责问,更多却是关切,还有一点,但凡心细的人就会立刻反应过来。
而宋惟宁虽然迟钝,却算心细,他只愣了愣,那仿佛灌铅一般沉重的心就蓦地被某种情绪轻轻碰撞了一下,颤动起来。
佑安是这次夏令营中年级最小的孩子,也是病情比较严重的,宋惟宁一个人带他,不如别家父母带着还可以轮班倒。
来时的飞机上,十几个小时,宋惟宁全心照顾佑安,为防止孩子情绪失控打扰别人,疲于安抚,分秒谨慎,几乎没怎么合眼。
这件事,宋惟宁没想到,程城竟然注意到了,还一直记着。
“程先生……”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终于说出来了,本来想一点点循序渐进的,可是眼看就回国,接下来的安排都没法实现,程城不甘心就这样突兀地结束这段旅程。
回去后,住在不同的房子里,各自回归生活。他办不到。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程城。”
“程先……”宋惟宁一张嘴,还是叫错。
苦涩的咖啡味看来是下不去了,程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这么说吧,我们算朋友吗?”
一起出国旅游,合住一间套房,对自己热心援助,对孩子照顾有加,如果这样还不算朋友,那还有谁能称上朋友呢?
宋惟宁之所以叫不出,其实是想不到程城这样好的人,居然愿意和他,做朋友。
“当然是朋友。”宋惟宁点点头,眼角被凉风吹着,忽觉有些瑟瑟。
“那就叫名字吧,我也……叫你惟宁,可以吗?”
这两个字的发音,震荡着从舌尖一路颤到喉咙,让程诚感觉心脏禁不住,砰砰直跳。
“好,程城。”
“谢谢。”
听见这两个字,宋惟宁面露惊讶,“怎么……应该是我跟你说谢谢呀?”
程城勾唇,微微闭眼,似乎这夜里流动的风在此刻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本来以为要失眠的,和你说话后,觉得应该能睡着了。”
这孩子气的回答,把宋惟宁也逗得笑了。
“那就早点睡吧。”
两人并肩往里屋走,中间隔着细细一条距离,随着左右脚步偶尔会迎来手臂和手臂间的肌肤相触。
若无似有,却更撩人心弦。
分别时,宋惟宁手按在门把手上,鬼使神差地,偏头再看了一眼隔壁,却没料想程城也正在看向他,躲闪的目光立刻被捉了个正着。
今天第二次了吧。偷看的人坦坦荡荡,被偷看的人却鬼鬼祟祟。
仓促关上门。宋惟宁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不知是第几次有这种感觉,程城的身影从某些角度,很像一个人,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人。
虽然明知这样的几率很小,宋惟宁还是忍不住以仅有的记忆片段,去和眼前的男人做对比。
可这样带着主观意愿的对比,通常都不会得出足够客观的结论。宋惟宁理智地明白,自嘲地一摇头,离开了门,向床边走去。
窗帘半掩,岸边的灯塔呼应远处森黑的海平线,星月淡淡,依稀的风声预示着山雨欲来。
可一旦关上窗,合上门,所有的风雨又都会被隔绝在外。
明天……宋惟宁本该畏惧的,这一刻不知为何,突然又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