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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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死讯传来时，白凤正在紫兰山庄喝酒。
他呆了一瞬，旋即将酒杯往地上一摔，放声大笑，状若癫狂。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改变？韩非！”
“活着去秦国送死！！！”
大骗子！
报丧之人被他吓了一跳。
白凤大笑着离去。
转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白凤舍了劲装铠甲，穿着麻布丧服，披散头发，在紫兰山庄外举行招魂仪式。
与两千五百年后世界的联系再次被切断，他五脏俱焚，已不在乎是否暴露身份。
乐声悲切，长歌当哭。
挂满山庄的白幡像是众人呼唤灵魂的思念。
招魂仪式当然什么都没招来。
祭台上，只有发疯的人孤零零站在中央。
白凤湛蓝的眸子透出血光。
“韩非！！！”
听闻噩耗后，红莲公主病倒，紫女强撑悲痛处理庶物。唯一能主持大局的卫庄远在鬼谷。
雪上加霜的消息紧跟着从韩王宫秘密传出，韩非因惹怒秦王而死，为了应对秦国未来进攻，韩王将红莲公主改赐大将军姬无夜以示恩宠。
悖逆人伦，子妻许父。
紫兰轩一片混乱。
白凤听到消息，一拳击碎了茶几。
墨鸦：“别这样。”
白凤咬紧牙关冷笑：“韩非死无葬身之地，韩王却连美谥都不肯给。不管韩宇极力争取韩非归葬是想邀买谁的心，我承情！至少他比韩王强！”
红莲的婚事危机近在眼前，白凤无暇为韩非伤心，心神放在如何帮她摆脱悲剧上。
活人终究比死去的人重要。若韩非活着，也更希望从姬无夜手中带回红莲。
卫庄一定会得知韩非死讯，他很快会回来。
为了复仇之日，他要提前做好准备。
一天天过去，红莲没有等到哥哥的尸体归葬，也没有等到卫庄回归的消息。
娇美灵动的花朵一日日衰败。
白凤每天抱枪坐在新郑最高点，用洁白的丝绸慢慢擦拭枪尖。
昔日天真的小公主被兄长的死亡逼得几乎发疯，若不是白凤撞见她命令弄玉的现场，弄玉就要改换身份去刺杀姬无夜了。
红莲公主眼眸通红：“你也要阻止我报仇？”
白凤握紧手中长.枪：“不，我想说的是，凭弄玉还杀不了姬无夜。”
红莲公主崩溃大喊：“那我能怎样？！”
白凤沉声道：“再等等。”
红莲公主哽咽：“等？我还要等多久？”
白凤道：“等时机恰当，等我杀了姬无夜。”
红莲公主咬牙抹去泪水：“这可是你说的。若你杀不了姬无夜，我就把你背叛的消息交出去！”
白凤闭眼：“我答应的，一定会做到。”
过几日，白凤应墨鸦邀约相见。他足尖点在树梢上，望着远方晴空：“你今天居然不出任务？”
墨鸦悄声接近没有说话，冷不丁出手握拳重重锤在他胸腹间。
白凤毫无提防挨了全力，从枝头摔落尘土中。他狼狈地抬头，喉头泛起血腥：“……这次的目标是我？！”
“当你的眼睛望着天空，始终不要忘记你的脚永远沾着泥土。”墨鸦跃下树梢，无声落在他面前，“白凤，身为百鸟的刺客，你居然敢背叛！”
果然，最近动作太大，被夜幕察觉了端倪。
哈，还以为墨鸦会帮忙瞒下呢……
“咳咳，我只是，做了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白凤喘息着捂住腹部，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你这次过线了。”墨鸦声音深沉，表情隐匿在重重鸦羽后，仅余的眼神中是痛惜？还是同情？
白凤挣扎几次都没能起身，索性放弃半跪仰头看他：“无形的界限才是对鸟儿的束缚。我能踏过心中红线继续前进，你该贺喜才是。“
墨鸦闪电般出手扣住他的下巴：”道喜？只因在夜幕不受重用，被公子非说过几句轻飘飘的好话，你就要背叛百鸟？！你以为韩非他们赞赏你就会重用你？韩非他死了！”
白凤的眼睛澄澈，倒映着天空和大海：“不，不是为了韩非。若我彻底倒向韩非，托庇于流沙羽翼之下，那和为姬无夜卖命有什么区别？”
他语气平静却充满不可动摇的力量：“我只是在掌握自己命运的方向。”
墨鸦五指用力，将少年重重掼在地上：“哈！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看你是被韩非灌了迷魂汤！不知悔改！！！”
白凤表情有些无奈：“墨鸦，这种事没有对错，只有抉择。”
墨鸦咬牙道：“是我过去对你太放纵！本以为你会记住乌鸦随身不离是什么意思——只要背叛，乌鸦就是你的送葬鸟。”
白凤习惯性反驳：“不，乌鸦是最聪明的伙伴。”
见白凤熟稔的态度一如往昔，墨鸦的情绪失控，抓着他的脖子重重扣在地上：“你总是这么任性！你这次根本就不该这么做！”
白凤躺在地上，坦然放松四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墨鸦说：“我对自己的任性心里有数，但你那对自己的愚忠是不是也该心知肚明一下？我从不认为你我该为任何人抛头颅洒热血，因为他们不值得！”
两人像两头牛一样对视半晌，谁也不肯让谁，最后墨鸦泄气松开手，说：“你也不值得？”
白凤很坚定地说：“不值得。任何人的命都比不上你自己活着。”
墨鸦英俊的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你会死！你不是说绝不会为任何人送命？！”
白凤：“我只是说，这世上没有任何恩情值得我拿生命偿还。但是，我有权决定自己为何而生，如何死亡。”
蔚蓝的天空倒映在蓝色的眼睛里：“我信奉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有说不得权利。但这个世道，呵，掌握自由需要力量，力量成长需要时间，需要资源，唯独不考虑人性。”
墨鸦眯眼：“现在你的力量难道就够了？你根本不知道夜幕有多可怕！你不是对我说过你要活着看遍世间美景吗？为什么这么草率——”他忽然语塞。
墨鸦耳边回荡着白凤不止一次问过的问题：究竟要多快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白凤的叛逃早有预兆！
只是他始终不肯正视这个事实而已！！！
白凤泯灭所有表情，清浅的眼眸仿佛盛满整个天空，看起来有种非人的神圣感：“墨鸦，我只是醒悟了，这个世界逃避太久，永远只会失去。想得到尊严自由，必须正视自己的心，付诸行动。鬼山血潭，夜幕百鸟，姬无夜，韩非……我已妥协太久，逃避太久。这次，我一定要杀掉姬无夜，掌握自己命运！不如此不足以称之为活着！”
“若不算活着，即便看过万水千山，那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明明是水色的瞳色，墨鸦却从中看到了永不熄灭的红色火焰。
白凤。
白凤凰。
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色白者为鸿鹄。
他当初没为白凤起错名字……
墨鸦终究妥协了。
白凤没有猜错，墨鸦确实没有将他发现的异常上报。
最初知晓一切的红號已被墨鸦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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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秘密回到新郑那日，正值红莲公主出嫁。
白凤默默在人群中，看卫庄从红莲的轿子前走过。宽大的兜帽遮去卫庄所有表情，宽大衣摆翻飞间隐约可见他爆起青筋的双拳。
穿着丧服的白凤在人群中默默转身。
既然卫庄已回来，今晚的大将军就不需要别的任何人打扰。
那是属于卫庄的战场。
婚礼礼毕已是深夜，听到婚房传来混乱声，白凤提枪去阻拦白亦非。
百鸟尽可交给墨鸦，相信今夜不会有人打扰。
将军府主道上，青色石板被鲜血染红，滑腻的无法站稳。白凤站在血泊中央，枪尖直指白亦非。
“你果然有二心。”
白凤短促地勾了下唇角，没有回应。
白亦非站在原地，令将军府亲卫结成军阵向白凤冲锋。
白凤用布条将长.枪和手臂绑在一起，劲力一震冲向军阵。
锋利的枪尖带着惨烈的气势一往如前，身穿薄甲的亲卫像纸片一样被撕开，热血兜头浇在白色麻布丧服上！
没有高手坐镇的亲卫不堪一击，白凤很快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五指以血涂面，俊秀面容上划下的血痕酷似眼中流下的血泪。
白凤昔日晴空一样的眼睛转为深沉的黯蓝色。
“丧服？有趣。你想为韩非复仇？”
“不。我和韩非并非生死之交。”
白亦非踩着尸体血河来到白凤面前：“那你是为红莲公主死战到底？”
白凤面无表情地说：“美色不算什么。”
“我只是做了自己早就想干的事。”
“你想杀了夜幕所有人？”
白凤下意识皱眉：“我没有那么大的杀性。我要杀的人只有姬无夜。”
白亦非神色莫测：“你不怕死。”
白凤用充满死气的眼神盯着他说：“因为侯爷并不打算救姬无夜。”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没有哪个世卿世禄的贵族喜欢秦国，同样没有哪个国家的贵族欢迎出卖国家的士族。姬无夜在翡翠虎引荐下向秦国投诚，这点早已触怒了侯爷您，可笑他们仍不自知，沉迷于掌控韩国的美梦。”
白凤早就注意到一点：战国时代的公族与士族属于不同阶级，他们对国家的看法截然不同。血衣侯享有韩国封地，与国同休，韩国就是他的家，他绝无可能背叛韩国转投秦国。可姬无夜不一样，他只是在韩国出仕，大将军之位是他获取利益的筹码。只要有人诱以高位，他并不介意出卖韩国的利益。
观念的差异早早埋下了夜幕分裂的伏笔。
白亦非用赞赏的眼神注视白凤。
熟知公族与士族之间的微妙差异，对姬无夜败亡的因果了然于心，白凤果然是公室子弟。
“难怪，姬无夜那莽夫确实留不住你。”
大量杀戮让四肢酸沉难当，白凤几乎握不住手中武器。可纵使白亦非态度莫名其妙缓和，他也不敢松开握枪的手。
“放下你手中的武器，离开将军府。明日朝堂不会有人追究，你会被任命为左司马。“
白凤盯着手中长.枪顶端一点寒光：“不。”
他明明是在冷笑，唇边滑落的血迹却让他看上去仿佛快要哭出来。
“若不是……谁稀罕这个烂泥潭！”
“这样啊……”白亦非的表情有些遗憾，“不愧是鸿鹄……”
话音未落，他拔剑斩击！
白凤猝不及防，来不及拨枪回档，剑锋直指要害！
“铛！铛！铛！”
黑夜中飞来一道剑光挡住了必杀之剑。
卫庄到了！
高大的男人丢下圆滚滚的头颅，与白亦非拔剑相向。
极短时间内，鲨齿和红色长剑接连碰撞十三次，连迸射的火花都带了凌然杀气。
白凤体力早已告罄，无力掺和这等高手过招，拖着长.枪急速后撤。
黑暗中，红莲公主一袭嫁衣从卫庄出现的方向走来，手中握着蜿蜒泛冷光的长剑。
“大将军为罗网刺客所害，侯爷挡在卫庄、白凤身前，是想拖延追击速度，包庇罪魁祸首吗？”
白亦非格开鲨齿重重一击，借机拉开距离，站定，轻笑道：“原来是红莲公主。您说大将军遇刺身亡，那您可曾看清凶手面目？”
红莲公主高傲地扬下巴，神情冷若冰霜：“月黑风高，本宫怎么会知道凶手长相。倒是侯爷可有遇到凶手？”
白亦非看一眼在场的三人，含笑：“不曾。”
他施施然收起长剑：“大将军遇刺身亡乃大事，我等当即刻入宫秉告王上，确定都城防务接任之人，稳定人心以防生乱。司隶以为如何？”
卫庄冷哼一声，甩去剑上鲜血，还剑入鞘。
这是同意的意思。
白凤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新郑黑夜中。
红莲公主妙目红肿，神色木然，披着单薄的嫁衣瑟瑟发抖，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寒冷。
白凤叹息，为她披上披风：“保重！”
发生了大将军被杀这种大事，朝堂依旧一片祥和，朝堂诸君甚至能发现韩王偷偷松了口气。
卫庄的任命下来的很快，上柱国大将军，接替姬无夜职责抵御秦国。
白亦非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这甚至是他和韩宇联手推动的结果。
他满意的是另一个任命。
齐秦，封禁卫军统领，戍守韩王宫。
在墨鸦惊异地眼神中，白凤单膝跪地领命。
至此，挣扎十年，他的身份终于由暗转明！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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