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盛宴》藏好自己

43、沧渊

　　“我出身于北域寒武世家，是北域传承千年的贵族，我的先祖曾与森林里的蛮夷妖族战斗，我无法接受自己与近妖共事，以你肮脏的血统，不该踏入北域神圣的土地。”
　　燕嘉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个守卫疆土保护百姓的正义与光辉骑士，虽然梧桐觉得他的说法很离谱。
　　就像你转学第一天还没自我介绍就有个煞笔同学冲上来跟你说，你姓赵，这个姓氏不吉利赶紧转校吧。
　　一边的姚子安都觉得这家伙肯定有啥大病，排挤人就排挤呗，怎么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呃，这也是大家的想法，我知道帝国内部从来是一视同仁，但这是在北域。”姚子安希望许长宁能速度点把梧桐弄走，梧桐自己也看清形势别硬碰硬。
　　“自帝心女皇亲征北域，北域已经完全归帝国管辖，是帝国的领土，笼罩在光明女神的神圣光辉之下，神圣的教义说众生平等，怎么北域的价值观还自成一派？”
　　圣光帝国的名字就来源于教廷的信仰——光明女神，奉行光明之道，禁止黑暗蔓延。
　　“寒武世家曾经是北域王室的鹰犬吧，你觉得自己很神圣？怎么北域王室被屠杀你还能在这里以世家身份扮贵族？那场征讨打败你家队伍的帝国军有不少就是近妖吧。”
　　梧桐铁了心不愿退让，为这种无稽之谈做退步，她会看不起自己的。
　　“你……”燕嘉气得浑身发抖，他觉得自己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受到了羞辱，被一个近妖！“果然是贱种，无礼，实在是无礼！”
　　“近妖，”姚子安已经乱得记不清梧桐的名字了，他还不希望两方出什么大的冲突，“在北域，近妖都是可以当奴隶的，无论你怎么说，近妖都不能与人类混为一谈。如果你不肯离开，所有人都会是你的敌人。”言尽于此了，希望梧桐知难而退吧，发光发亮哪儿不行啊，或者有地位了来北域，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梧桐只是淡淡看向许长宁，“你不表达一下态度？”
　　许长宁沉默了。
　　如果她站出来为梧桐说话，以后她也没办法面对那些北域人了。
　　梧桐冷嗤一声，扬长而去。外面是不少来看热闹的家伙，一个冷冽的眼神过去，大家都乖乖让开了路。
　　来魔药防御部门的朱颜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听到房间里的对话，他只意识到那个说话的女孩一定脾气很坏。
　　呦呵，梧桐。
　　她平时看起来，挺……至少说不上强势啊，看来骨子里还是挺凶狠的。
　　姚子安见人都走了，驱赶着周围来看热闹的魔药师们，“得，都散了，散了。”

　　梧桐觉得这一切都不可理喻。
　　可是，她要怎么办呢？怎么会碰见这种事呢？要是被调走，她又会去哪儿呢？
　　忽然觉得有点累了，四处漂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就算待在北域，又能待多久呢？
　　这里的人不喜欢她，那就换个地方，可换来换去，何处是家？
　　梧桐在路上走着，秋风吹过路边稀落的枯叶，耳畔所有的人声车声仿佛都渐渐远去，她突然有了一丝困意，随之一个激灵，颤抖几下，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吧。
　　只是这种清醒并没有维持多久，她以为自己是站得久了，头有些昏，只能扶着一个茶摊的柱子蹲下来缓解一下。
　　却没想到身体轻易失去了平衡，意识也随之模糊了。
　　正好是同一条街，看到梧桐晕倒在路边，朱颜深深觉得不至于，这事对她的打击不至于这么大吧，都不是北域人，这么热爱北域的事业？
　　看在她上回在银零面前说好话的份上，还是救她一回吧。
　　朱颜叫随从把梧桐带回了他的住处，至于梧桐家，他真的害怕再见到那个女煞神，北域王室的后代怎么那么横。
　　该说不说，梧桐其实还是有几分姿色，睡着的时候尤其安静可爱。
　　朱颜这时候已经开始盘算梧桐醒了怎么狠狠敲她一笔，但事实告诉朱颜，好像很难。

　　看到梧桐蹲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姚子安在后面已是心惊肉跳，完了完了，梧桐要真出什么事夜主一定会扒了他的皮，他以后别再夜主手底下混了。
　　好不容易找他照顾个人，再把人照顾没了，本来都已经靠近了，只差一步，梧桐被人带走了，红枫世家，梧桐不能跟红枫世家有什么关系吧。

　　梧桐惊醒在朱颜的客房，毕竟是陌生的地方，有所戒备。
　　“这儿是我家，我看你晕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朱颜给梧桐倒了杯水，“你似乎得了很罕见的病。”
　　病？
　　梧桐确认自己总的来说还算健康。
　　至于晕倒，那一瞬间的衰弱还是能体会到。
　　梧桐不想解释，“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想我得回去了。”
　　掀开被子，披上法袍，提起桌上的霜寒剑，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你的灵魂衰弱得很快，不打算挽救一下吗？”朱颜打开桌上的锦盒，里面是一个白色小瓷瓶，“魂灵水，盛惠十万五色金。”
　　。。。
　　你不如直接去抢啊喂！
　　“不想买也不要紧，刚刚我已经喂你喝过一瓶了，不然你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这是欠条，确认一下吧。”
　　“你说我喝了，你怎么证明？”梧桐一个白眼。
　　“你的感知能力那么强，能感应到残留的魂灵水的。”说罢，朱颜将瓶子打开到梧桐面前闻了闻。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梧桐就这么背上了二十万五色金的巨债。
　　“怎么，你不回去了？当然你要是想住下也是可以的，毕竟你可是我的大客户。”照这情况，以后魂灵水之类的东西还不知道要用多少。
　　梧桐一时神色复杂，拿走朱颜手上的小瓶子，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她这么年轻，才不想死，灵魂衰弱的问题，魂灵水这种东西能起的效果微乎其微，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告辞。”丢下轻飘飘的两个字，梧桐踏出了朱颜豪华的别院。

　　市场附近，几十辆马车排起了长龙，很快吸引了梧桐的目光，这种车多用来拉货的，只是货物变成了铁笼里装着的瘦弱的少男少女们，商人们尽量将这些奴隶们的脸洗干净，以求卖个好价钱，但那些失去自由的生命早已没了年轻的神采。
　　梧桐投以好奇的目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帝国的囚犯吗？”
　　在梧桐的认知里，只有会魔法的囚犯才会被施以加了魔法禁锢的镣铐。
　　商人笑着解释，“他们啊，是来自永恒之夜的近妖奴隶，你看他们，继承了妖族的血脉，长得多好看，还乖，买一个回去吧。”
　　梧桐愣住了。
　　她也是近妖啊。
　　怪不得燕嘉说近妖奴隶。
　　笼子里每一个人都有着漂亮的脸蛋，有的瞳色与发色都异于常人。
　　不过也可以想见，在这个武力征服一切的世界，公平正义，秩序良知，实在是太多余了，在帝国以外的混乱之地，弱者没有发言权。
　　当人类作为统治者，当然要彰显统治者的优越感，像近妖这种异类，大概和猫猫狗狗差不多吧，或者再对这个群体加以诋毁，近妖就是卑贱的血统了。
　　梧桐不忍心看，她救不了这些无辜的同类。
　　却躲不过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齐肩的蓝色短发被布条束上一部分，穿着蓝色的粗布裙子，她静静地坐在笼子里，看着梧桐。
　　梧桐指着那个女孩，“我可以买下她吗？”
　　“当然可以，我的客人，只是这蓝眼睛蓝头发的近妖可是很稀有的，至少要……一万五色金。”那商人打量了一下梧桐，试探地报出价格。
　　“五千，我只有这么多。”梧桐很直接地拿出五色金的存票，她不喜欢讲价的。
　　看梧桐坚定的样子，商人也爽快答应了“那好吧，五千五色金。”
　　反正已经欠了一屁股债，再穷点也没关系。
　　那商人将镣铐的钥匙交给了梧桐，梧桐当场解开女孩身上所有的束缚，包括颈上那条并不起眼的封印环。
　　她向她伸出手，“走吧。”
　　最后她才意识到女孩没有鞋子，其实北域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了，但女孩还穿着单衣。
　　女孩站到她面前，梧桐才发现女孩格外娇小瘦弱，梧桐不知道女孩几岁，但看起来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吧，个子比梧桐矮了一大截。
　　“我带你去买一身衣服吧，还有鞋子，光着脚不好。”梧桐轻声说。
　　女孩点了点头，握紧了梧桐的手。
　　看着女孩精致的面容，梧桐的心情总算有些多云转晴了。
　　不愧是大城市，成衣店里的花花绿绿看得梧桐眼花缭乱。
　　“这个，好看吗？”梧桐拿了一条蓝色的小裙子在女孩身上比划，嗯，好看，这件鹅黄的，也好看，果然长得好看就算披破麻袋都好看。
　　女孩始终一言不发。
　　“不喜欢吗，那换一件，这个白色的小裙子怎么样。”梧桐又看上一件白色绣着海浪花纹的裙子，大小也正好。
　　女孩看着梧桐满眼期待的样子，犹豫着点了点头。
　　然后女孩就收获了一个梧桐儿时的梦想衣橱，各种颜色的公主裙，各式各样的的皮鞋靴子，蝴蝶结，小发饰。
　　梧桐收拾出一间屋子，以后就是女孩的房间了。
　　“哦，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沧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