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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青绣第二十五章 ...

  •   看见向自己疾驰而来的云烨,君缠面色微沉,他勒紧缰绳,夹紧马腹,口中一声哨音飞出,熟悉他指令的坐骑快速跑动起来,很快赶到了云烨面前。

      君缠正准备下马行礼,却猛然发现云烨背后有几道寒光急速穿刺而来,来不及多加思索,君缠一把揽住云烨的腰,将云烨护进自己怀中,手中马鞭飞甩,打掉了那几只利箭。

      “护驾!”

      急冲冲赶来的士兵团团围住他们,危险度大大降低,但君缠的眉头依然皱得死紧。他怀中的云烨浑身滚烫,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云烨又回到了那座宫殿。

      坐在宫殿主位上的女人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她抬着他的下巴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良久后,多情的桃花眼里泛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是父皇的宠妃,也是他的生母。

      幼小的他跪坐在地上,僵硬地挺直着脖颈,低垂着头不敢言语,脸上灼热滚烫,应该已经肿了很大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

      母妃盯着他,又在小声地喃语,软绵甜糯的声音里满含冰冷的恶意,那恶意源于她对亲生儿子的怨恨。

      云湘国的皇子是不被母亲期待的存在,他们的出生不会为母亲带来荣耀和帝王的宠爱,反而会给她们带来殉葬的危险。

      其实母妃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她也会偶尔温柔地搂着他给他与皇姐讲些有趣的故事,也会在他淘气之后轻轻拍打他的手心,还会柔柔地为他擦去因为贪玩留在额上的细汗。

      如果不是因为太子选拔,那他大概可以度过一个并不被爱却也不那么坏的童年。

      可是没有如果。

      他与皇姐一卵双生,但从小就被母妃要求像哥哥一样照顾皇姐。七岁那年,太子选拔的前一天,皇姐邀他去鲤鱼池赏鱼。路上皇姐嫌弃风大,让陪侍的宫人回去给他们拿披风,行了半程,皇姐又要求另一个宫人去给他们拿糕点。身边没了人,虽然他感觉皇姐有些奇怪,但那时也不会多想什么。

      到了池边,皇姐拉着他问他,能不能不要去参加选拔。

      可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选拔是什么,看皇姐的神色,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为了逗皇姐,他故意摇了摇头。

      皇姐一下哭了,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不要去,你去了,母妃怎么办,我不要母妃殉葬......”

      “我最讨厌阿烨了,阿烨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要母妃......阿烨对不起......”

      皇姐头上的小巧步摇晃来晃去,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下意识地偏开视线,没有防备的,他被皇姐推入了池中。四溅的水花惊跑了鲤鱼,鲤鱼滑腻的身躯从他的指尖窜逃离去,大量的水涌入他的口鼻,想要呕吐,无法呼吸,他扑腾着,弱弱地喊着“救命”。

      岸边的皇姐也慌了神,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声地呼着救。皇姐也只有七岁,她以为小孩只要坠水就会生病,生病了就不用去参加选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宫人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阿烨,阿烨,你拉着我的手。”

      爱美的皇姐趴在地上,泥土弄脏了她新做的衣裙,她哭着极力地向云烨伸着纤细的手。求生的渴望让云烨用力握住了皇姐的手,好不容易呼吸上一口空气,还没来得及放松,皇姐就因为身体前倾太厉害,坠入了池水。

      池岸对他们俩来说,真的太高了,拼尽全力也无法够到。

      控制不住地咳嗽,肺部进了水,强烈的灼烧感和撕裂感,头晕目眩,他想要拉住惊慌的皇姐,却只在沉浮间触碰到了皇姐散开的长发。

      “皇姐......”

      没有声音回应他,连皇姐细微的哭声都没有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他以为自己会去母妃说过的坏孩子都会去的地狱,可最后还是在烛火中醒来,围在他身边的太医都松了口气,父皇的眉头也明显地松开了。

      云烨寻找着皇姐和母妃,没有她们的身影。

      皇姐再也无法醒来,母妃再也没对他笑过。

      不被嫔妃期待的皇子,却是宫内其他人窥伺的宝藏,在公主与皇子间,救助的宫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是不是你推她下去的?”母妃来见他,美目含泪怒视着躺在病床上的他,冲上来给了他一耳光。

      答案是或否,母妃都不愿意听,也不愿意信。如果不去怨恨什么人,母妃大概会疯掉的。

      所以无论是母妃的冷眼还是打骂,他都可以承受。他再也不会去竞争太子一位,他要与皇姐一起守卫爱护母妃一辈子。

      可是母妃不愿意也不相信他。那件事发生后,他每年都会去法禅寺住一段时间为皇姐祈福,母妃安排了刺客,想要在路上铲除他。

      他逃掉了却也受了重伤,躺在草丛中时,他觉得自己该去做点什么,求救也好,自救也罢,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躺着,呼吸着。

      前几日宫人上报母妃的密谋时,他嘴里说着不可能,心里却是相信的,他最后还想再赌一次,没想到最终还是赌输了,母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爱他。浑身没有力气,伤口泛着疼,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没有归处了。

      少年扒开草丛时,云烨心里其实是闪过一丝杀意的,他觉得厌烦,难得的清净被破坏了。可睁眼望进对方那双含着担忧的眸子后,他仿佛再次坠入深海,手脚莫名地发软,呼吸困难,惊惶无措,面红耳赤。

      与现在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感觉。

      “还接触了另外的过敏物?”朦胧间,熟悉的声音响在不远处,很快给出答案,“芒果吗?”

      他心仪之人看似憨愚,实则体贴入微,他只与君缠提过一次对芒果过敏,但从此君缠再也没有忘记。

      他又忆起了幼时的事情,说来可笑,都当上君王了,怎还会突然委屈起来。明明安慰过自己,也劝过自己不要再放在心上的呀,真是没用。

      他对芒果过敏,但皇姐很爱吃芒果。那天,母妃正在喂皇姐吃削好的芒果,不知怎的,突然给他递了一勺子。

      他知道自己不能吃,可还是在皇姐惊讶的眼神下张开了嘴。母妃很少喂他吃东西,他舍不得拒绝。

      没过多久,他便口舌肿胀,生了麻疹。母妃痛骂了他一顿,命人为他上药。他身上好痒,好难受,可他心里和嘴里都很甜,虽然母妃不记得他的禁忌,但此刻她在为他担忧呢,忍一忍,也不是那么痛的。

      芒果真的很甜,皇姐走后,母妃经常把他抱在怀里,一勺一勺逼他吃下芒果。有时候会意识不清地轻唤皇姐的乳名,有时候又会冷静地看他肿胀发痒,逼他吃完最后一口。

      柔软的帕子轻轻擦着他的眼角,云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掉了泪。他犹豫着睁开眸子,浓密的睫毛像蹁跹的蝴蝶颤动着的蝶翼。

      见他醒来,君缠收起了帕子,示意宫人端来茶和药。

      “放心吧,没有大碍。幸好苏凌当时在城内,离城门不远,救治及时,毒已解了。过敏反应也不算严重,涂药喝药,几日便能好全。”

      君缠小心地扶起云烨喝了口茶,顺便向他解释了几句,之后便准备给云烨喂药。

      云烨靠在君缠怀里,温热的胸膛坚实可靠,他安静地喝完药,在君缠起身的瞬间拉住了君缠的手臂。

      云烨的四肢没有什么力气,轻易便可挣脱,但在宫人的注目下,君缠不会随意动作。

      他疑惑地看着云烨,云烨不与他对视,只放松身体又缩进了他的怀里。

      “君卿,你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七夕夜,你问过我的问题吗?”

      那年的七夕夜,他们刚加入西南军不久,白天结束了一场战斗。
      他与云烨躲在树下喝酒,就着节日典故聊起了理想型,因想到之前听到的一桩事,他没头没脑地问云烨:“都说危机下人们更容易产生爱情,譬如那些‘英雄救美’的佳话,你日后会不会也在这种状况下爱上某个人?”

      云烨那时认真地想了想,随后笑着打了君缠一下:“哪那么容易爱上一个人?对待喜欢的人我可是很认真的,如果心动了,我一定会审视自己,认真地考虑彼此的未来,待确定就这个人不可了,也有合适的机会,我才会告白。”

      君缠有些惊讶,夸张地站起身,“兄弟,不是我说你,万一你要想很久,喜欢的人都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你还是男人吗?遇到喜欢的人还不主动一点?”

      “如果他和别人在一起能幸福的话,我是愿意放手或者永远都不把喜欢说出口的。”

      “服,我服了。”君缠饮下壶中最后一口酒,大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

      云烨笑着摇了摇头,他没告诉君缠那时的他有多么身不由己、前途未卜,也没有说出那句“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只是从现在回想,也幸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像自己口中那般正义大度。

      他不可能放手,也不愿意放手,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那他就创造出合适的机会。他不会把喜欢的人让给别人,他一直都是自私的卑鄙的人。

      当年,父皇站在池边问他“救你还是救姐姐”时,他选择了,“救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青绣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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