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46、金风玉露·引子

　　少年安静的闭着嘴，他不敢动，浑身赤|裸|着泡在一个硕大滚圆的酒缸里。酒缸是他的浴桶，大而华丽。他的泡澡水没有一丝温度，那是一整缸醇香的烈酒。

　　厚厚的毡帘将房间隔成两半，他知道毡帘的那一边还有一个浴桶，和他的一样，那里面有他的姐姐，他们要将自己洗干净，接下来，就是他和姐姐的时间。

　　金顶的屋檐绽放着烈日带来的光明，金顶下是富丽堂皇的陈设，浓香的美酒满室飘香，屋里坐满了人，他们安静的交首相谈，只有轻微的酒碗相碰的声音。一面墙上遮着厚厚的帘布，帘布被拉起时屋里霎时寂静，男男女女将视线投过去，墙上开了一扇门，少男少女被推了出来。

　　屋内突然爆发出喝彩，大把的金元宝被丢到少男少女脚下，他们穿着南国来的丝绸单衣，松松垮垮的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他们赤着脚，踩在厚厚的皮毛上。

　　又是一场好戏。少男少女从最先的无措，到麻木，到驾轻就熟的逢迎。皮毛是上等的猎豹皮，另一边站着他们父母的亲信，手里的牛角号吹响的一瞬间，他们就要听话的顺从，亲信说一声，少年少女便牵上手，再说一声，他们便拥紧身体，无声的亲吻，亲信再说，丝绸滑落，满室喝彩。更多的金银珠宝被抛上台，刚才还矜持隐忍的人们大口喝着酒，抱着身边的女人又啃又摸。

　　最后一声号角响起，满室嘤咛，诡秘的喧闹是少男少女的噩梦，他们浴过酒，汗湿的身体散发着酒香，他们呼吸着属于彼此的味道。这里酒色财气，这里纸醉金迷。

　　他的国家民风开和放纵，少年少女也是放纵后的产物。少年清楚的知道，姐姐不是自己的亲生姐姐。六岁以前，他生活在马舍，那里的人白日喝酒，夜里赌马，输了的会把整整一桶马粪泼在他身上。他睡在马厩里，跟马儿抢食，马槽里的第一口有时候会是他的。

　　少年很小时候就知道，这里的人很厉害，他们喝最烈的酒，驯最烈的马。后来，马舍来了几个人，他们比马舍里的任何人都厉害。

　　被领养的那天，少年让那个泼自己马粪的男人吃下了半桶马粪，他边吐边吃，吃完还要跪在自己脚下，说感谢他的赏赐。

　　少年被带走，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房子里他见到了一身脏污的少女。一个男人说，“来，叫声阿姊，以后你们就是姐弟。”

　　姐姐是从烂泥潭被捡回来的，带回来前她正掏着烂泥吃的有滋有味，她的身世比自己还要惨。他们的养父母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他们何其有幸。

　　从那之后，他们有酒有肉，有仆从侍女，再也没有挨饿受冻。少年的肩上被刺上一颗狮头，那是他们国家的象徵，那一年，少年八岁，刺针一下一下扎进身体，他能感觉到针尖滑过骨骼的声音，少年哭哑了嗓子。他的姐姐也被刺青，他看不见。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一群人面前相拥，姐姐的胸口突然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花。

　　那是他的国家特有的花，叶片圆润，边缘有大小不一的锯齿，白嫩嫩的叶子像一个个盾牌，只有下雨的时候会变得透明。在这里，他们叫它骷髅花。

　　骷髅花刺在姐姐的胸前，平时看不到，出现的时候就像一只吸满血的魔鬼，张牙舞爪的看着他。

　　看着他们的，还有很多人，他们穿金戴银，在这个国家地位尊贵，受人仰望。他们的眼睛永远带着渴望和无法填满的欲望。

　　少年少女长大成人，少年英姿勃发，魁梧俊朗，少女亭亭玉立，勾魂曼妙。他们也成了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无数的金银珠宝被堆砌在库房里。

　　他说，“那是我们挣来的，像做梦一样。”

　　姐姐说，“那不是我们挣来的，那些都是地狱来的恶犬，闻着腥臭自己找来的。”

　　少年少女无数次的依偎着，他们面向南方，手指着那里，嘴里是无边的向往。那里地大物博，那里的金银财宝都是干净的，而他们，连活着都觉得肮脏。

　　仪仗开拔的那天，少年双眼腥红，去路漫长，未来并不可知。

　　——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