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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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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眨了眨眼,望着碗里黑乎乎的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好。”
刚喝到一半时,她想长痛不如短痛,就抬手指着碗,对沈玉道:“哥哥,碗给我。”
沈玉笑了笑,没再多说,就把剩下的汤药递给她,沈珠捧着那碗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陈嬷嬷看她这么乖顺,不由笑道:“还是大少爷有法子,让小姐把药乖乖喝完,这要换做奴婢,只怕说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末了笑叹一声:“常言道,亲娘不及养娘大,亏小姐还是吃奴婢的奶长大的,这又怎么说?”
春燕上前接过沈珠手里的碗,又听陈嬷嬷如此说,知她不是真的不开心,只是一时感叹。
便打趣道:“可不是,小姐自幼就跟大少爷好,哪回病了,小姐不都是被大少爷哄着,才愿意喝那苦药的,就连老爷说的话,小姐也不见得爱听呢。”
末了,又噗嗤一笑:“嬷嬷你也别吃味!”
陈嬷嬷看沈珠精神好了些,也不与春燕计较了,于是笑着骂道:“死丫头,就你这泼皮的嘴!”
说罢,她取出怀里的帕子,就要上前给沈珠擦拭嘴角的药渣,却被沈珠拦住:“嬷嬷,我自个来。”
头一次被这样拒绝,陈嬷嬷眼里颇为受伤:“怎么了?小姐是嫌弃奴婢粗手粗脚,用不上奴婢了?”
“嬷嬷,你多心了,我都这么大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五了。”她可不是小孩子,可嬷嬷总拿她当小孩子。
陈嬷嬷一愣,这才细细端详起沈珠,果然小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不觉,都成了大姑娘了。
陈嬷嬷笑道:“说的是呢,小姐都这么大了,从一个黄毛小丫头,长成了如今的大美人了,再过三个月,也是小姐的及笄之年了,到时候许配一个好人家……”
话未说完,就被沈珠红着脸打断:“嬷嬷,你又再胡说了!”
“这怎么是胡说了?”陈嬷嬷无奈的笑了笑,又问一旁不做声的沈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少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嬷嬷你还说。”沈珠脸飞红一片,嘟着嘴道:“哥哥都还未成家,没娶嫂嫂过门,说我的婚事还早着呢。”
沈玉望着沈珠飞红的脸,不由有些失神。
是啊,他的珠儿长大了,终有一日要嫁人,他不能像现在这样,永远陪在她身边。
这些都是沈玉从前没想过的,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些惆怅,甚至觉得不太舒服。
便出声道:“嬷嬷,珠儿还小,谈婚论嫁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现在跟她说这些,只怕会吓坏了她。”
沈珠亲热的挽上沈玉的手臂,就如儿时撒娇一样:“还是哥哥好,哥哥最疼珠儿了。”
看他们兄妹俩一个鼻孔出气,就连这口径都一模一样。
陈嬷嬷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兄妹两张嘴,奴婢说不过你们。”
话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唤:“大少爷,老爷有事传你过去一趟。”
沈玉眉头一动,轻轻嗯了声,才道:“知道了,马上去。”
沈珠却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爹爹早不叫哥哥,晚不叫哥哥,偏偏这个时候。”
沈玉知她心里记挂什么,便笑拍她的手,安抚道:“珠儿听话,不要任性!我去去就来。”
说完又对陈嬷嬷和春燕交代了几句,这才从棠梨苑离开。
书房里,沈玉阔步上前,垂着眸子唤道:“父亲,玉儿来了,不知父亲唤玉儿来,有什么要紧事?”
沈万琏看着四十出头,生得长眉入鬓,儒雅不凡。
若是旁人不说,看上去倒像个官老爷,没点商人家的小家子气。
不过从前沈玉也听人说过,沈万琏年轻时,确实想要入仕途,考功名做官的,可因父辈早逝,沈府一家老小,还指着他这个长子。
所以他不得不弃文从商,匡扶家业为重。
不过他也确实有商业头脑,他父亲弥留之际,本已是家道中落,还欠了不少外债。
在他的经营下,仅仅三年,就有了转机,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到的行业,遍布整个淮阴县,甚至就连永州,陵川都有。
茶叶、丝绸、药材,只要能赚钱的,他就不会放过。
最近七八年,沈家成了淮阴县有名的大户,首屈一指的殷实人家。
就连淮阴县的首富,都被他比了下去。
沈万琏正捧着茶,见沈玉进来,便搁下手里的茶盏,点了点桌上的信,道:“为父手头上有桩要事,要差你去办。”
沈玉凝神听着,只听沈万琏不急不慢道:“江家的二公子才来的信,信上说在陵川遇到了麻烦,想请你过去走一遭。”
江家的二公子,沈玉是知道的,也就是金陵一带的富户,同沈府有生意往来。
这信来得这么急,又催他过去,只怕是遇到不小的事。
沈万琏继续道:“这事本来我想派你二叔去的,可你也知道你二叔这个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去了只怕也是误事,还是白管家说,玉儿你为人沉稳,办事稳重。”
这话说得不假,沈万琏的二弟,也就是那沈万安,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却成日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这倒也罢了,最令沈万琏寒心的,便是他好赌成性,有一次赌瘾上来了,竟把年仅五岁的沈珠,丢在了大街上,一个人跑去了赌场里。
幸好那次没出什么大事,沈珠被陈嬷嬷寻到了,才没惹出大祸。
要不是沈老太太爱子心切,沈万琏差点手劈了沈万安,这事后,他也痛哭流涕发誓,决心戒赌。
就在戒赌后的三个月,一家老小看他行为良好,就拖了媒人给他找个媳妇,可谁知媳妇儿入门后没多久,他的赌瘾又犯了,这回差点没把沈老太太气死。
原来她媳妇儿也是因为他赌博,夜不归宿,日日夜夜在家里闹。
最后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沈万安动手打了他媳妇儿,媳妇儿因这事小产了,最后胎儿没保住,媳妇心灰意冷,就跟他和离了。
就这么过了七八年,沈万安臭名远扬,便一直没有再娶妻。
所以沈万琏一提到这二弟,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说完这话,沈万琏笑看着沈玉,眼里流露出期许:“玉儿,此次是你头一次出远门,可别叫为父失望了。”
沈玉颌首道:“多谢父亲的信任,玉儿定会不负所托,请父亲放心便是。”
沈万琏满意的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忧心问道:“今早听白管家说起,那叶大夫来过了,可是珠儿身子不适?”叶大夫一惯给沈珠瞧病,所以沈万琏才这么问。
沈玉道:“珠儿方才在院里玩雪,贪了凉,这才有些发热,不过父亲不用担忧,已经服了叶大夫开的药,精神也好多了。”
沈万琏这才放下心来:“这孩子,这么大了,也不叫人省心。”
“说来珠儿也是可怜,自小没了娘亲,也是苦了她了。”虽然有乳娘,有下人照顾,但怎么也比不上有娘的孩子。
又看了看沈玉,笑道:“不过…珠儿很信任你这个哥哥,为父顾及不到的事,也要玉儿你多费心了。”
沈玉颇为动容:“父亲说的哪里话,这都是玉儿的分内事,都是应该的,若不是父亲捡回孩儿这条命,孩儿也不能活到今日,这些都是玉儿该做的,父亲不必记挂心上。”
棠梨苑里,因屋子里有银炭,倒也不觉得寒冷。
沈珠因出了一身汗,在春燕的的服侍下,去浴桶里泡了个热水澡。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身上早已没那么沉了,这会儿她人一舒坦,肚子倒也饿了,就吩咐春燕去厨房给她拿点吃的。
吃完了饭,却还不见哥哥回来,正百无聊奈时,屋外传来叩门声:“长姐,长姐!”那脆生生的声音唤道:“我是芸儿,你在里面么?听说你病了,我娘让我来看看你。”
芸儿就是沈芸,也就是苏姨娘所生的女儿,苏姨娘从前在她娘在世时,被一直当外室养着,所以这芸儿也只比沈珠小两岁。
后来她娘窦氏因生她血亏,从那时候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
在她六岁那年,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幼小的沈珠,从那时起,苏姨娘被接回沈府,只是对这苏姨娘,沈珠却一直不太喜欢,总觉得她妖妖调调的,不是她喜欢的温婉面相。
当然对这个芸儿,就说不上多亲近了。
只是血缘关系在那,沈珠就算再不喜,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吧。
她这才淡淡道:“在呢,你进来吧。”
门外的小姑娘似乎很高兴,忙道:“好,长姐。”就推门而入,一个圆脸小姑娘,脖子上戴着白色狐裘围脖,一双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说不出的调皮伶俐。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裳,沈珠记得她,是叫翠翠,也是苏姨娘特意求她爹爹,将沈老夫人房里的丫头要了去,毕竟伺候沈老夫人的丫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沈老夫人本不太同意,她也不喜欢这妖妖调调的苏姨娘做派,可是后来苏姨娘又为沈家添了一大胖小子,沈老太太一高兴,就什么也依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