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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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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踏出电梯,推开旧电话亭的门。路上有一两个麻瓜好奇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从一个废弃已久的电话亭里出来。她心不在焉地记下要告诉赫敏建议魔法部在这里加几个咒语,受到的注意越少,保密法越安全。
刚才的会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称不上愉快,但至少结束得还算平静。每次见到傲罗哈利,他都变得更令她紧张,现在傲罗司已经不让哈利在恢复前出外勤,但她还是很担心,无节制的痛苦也许会在他们找到办法前便毁了他。也许由她来应对傲罗哈利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如果说魁地奇哈利和傲罗哈利是哈利·波特的两个碎片,那么傲罗哈利便是她陌生的那一片。她知道他是什么,她敬仰他,也曾在几个片刻触及那一面的边缘,但她从未真正切身地了解他,不像罗恩或赫敏那样。
她五年级时与哈利当过短短几周的校园情侣,他们犹豫了太长时间,开始得太晚,所幸并未错过彼此。在邓不利多的葬礼前他们有些好时光,她记得午后他们总是到黑湖边的山毛榉树下歇息,她靠在哈利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书,而他抓住一切机会在她的前额和嘴角偷几个吻。那些模糊却平静温暖的光阴成了后来黑暗时光中她的支柱与恐惧,当你真正活过,你便了解死亡为何可怖。
她记得当下午的第一堂课即将开始,她从哈利肩上或者大腿上起身,两步跳出树荫,用邀舞的动作向哈利伸出手。哈利在影子里朝她微笑,他的绿眼睛满是深情,手在阳光中与她相握。金妮记得这个瞬间,她将哈利拉出阴影、与他同行在被染上金色的草地,像个奇怪的隐喻。
这一切在一个同样晴朗的午后结束,他们都有预料。她在葬礼中耗尽了泪水,而哈利的眼睛肯定在更早的时候就已干涸。当他们即将开始那场难熬的对话,哈利半转过身,目光投向深邃的湖水,那是金妮第一次看清傲罗哈利的真实模样。她有过一瞬的战栗,只要哈利还渴望光明,那么不管黑暗多么深重,她总会对他伸出手;但在那个时刻,那个人像是站在阳光下,却无动于衷。金妮从不以救世主自居,她曾日夜深陷在汤姆留下的暗影里,哈利在密室中将她唤醒,但真正救了她的是她自己。
她和哈利之间的事情谈不上复杂,但也从来不容易。那场战争从哈利身上带走了太多,而她也还在从失去弗雷德与科林的伤口中恢复,两人复合后,金妮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只是在紧抓旧时光不放手,看起来那些纯粹美好的时刻不会回来了,他们都疲惫而破碎,也许此时已不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他们都有失去信心的时候,有时是金妮受不了哈利木然地在沙发上伤神,有时候哈利对金妮无名的火气忍无可忍,他们大吵一架各自离开,然后第二天、下一周或者下个月,哈利下班时看到金妮坐在等候室里,或者金妮走出训练场接过哈利递来的毛巾。他们一道踏上归途,谁也不再提此前的争吵,即便是在下一次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下一次早晚会发生,但他们学会了享受当下的宁静,哈利与她搬到了一起,不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几年间情况确实在好转,每一次她在哈利的臂弯中醒来,感觉都更像是身在归处。
再然后,就是这件事。魁地奇哈利像是一个她只在梦中见过的哈利,坦诚快乐、生气勃勃,她允许自己在美梦成真的感受中停留了一小会儿,然后拒绝了对方的戒指。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仰望着手持魔杖的大英雄,许多年后的现在她渴望一个爱她属于她的人,与那时不同的是,她已不会再为一个幻想出的形象荒废时光。她和哈利共同努力了那么久,在废墟上重新搭建他们的生活,如果那个以双唇亲吻她、以两臂拥抱她的男人还未准备好迈入下一个阶段,那么他们就是没有准备好。她不能替哈利为他们两个做出决定,哈利的一部分也不行。
她是如此拒绝魁地奇哈利的,当傲罗哈利提及此事时,她也是如此回答。哈利身上的这一部分一直在推开她、将她带入黑暗,是哈利再次步入危险的原因,是他们之间所有那些争吵和眼泪和痛苦的源头,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金妮反而很平静。她面对的男人极不稳定,时而理智得近乎麻木,时而敏感如一根裸露的神经。他激动时暴力地捶打墙壁,直至关节鲜血淋漓;他愤怒时离她远远的,就好像在害怕他自己。听到她的答复,他以一种不像是属于哈利的恶毒口吻说,他永远不会向她求婚。
而金妮想:就是这样。
“不管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并不需要依靠一段婚姻才能过得好。我没有,哪怕一秒钟,是你眼中的那种可怜女人。”她说,“如果我遇到一个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并且对方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会结婚的。我爱哈利,我希望那个人是哈利,也不代表我就要指着这个过活。哈利——现在是你和他,不管你们有没有准备好,我都在这里。如果我决定那个人不会是哈利·波特,我也随时可以走。我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拯救。”
当她说到离开时,魁地奇哈利的脸抽动了一下,就像被一拳打倒在地。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觉得我需要你的同情和拯救,是不是?”他咆哮着问。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想和我最喜欢的男孩——或他的一部分,消磨些时间。”金妮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他正处在一段困难时期,而我不打算丢下他不管。”
傲罗哈利身上包含着哈利所有的黑暗面与暴力,金妮在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便为攻击做好了准备,但她仍然不像对方那样快。被推到墙上的时候她以为接下来会是掐住她脖子的手或者打过来的拳头,这糟透了,哈利会为此自责到死的。
她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个绝望而狂乱的吻,但在她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接管了一切。傲罗哈利闻起来像烟草和烈酒,唇舌辛辣苦涩,金妮想他至少还尝试过摆脱痛苦,或仅是短暂地忘却。现在她或者也是途径之一,但她不在乎。他们跌跌撞撞地倒在屋角凌乱的行军床上,哈利停住了,在她胸口急促地呼吸。
“我不……”他哽咽地呛出词句,“我不能……”
金妮试着平复呼吸,手指滑过他的脊背,“这没关系,我们可以就这样待一会儿,如果你不想……”
“我不想伤害你,我会伤害你的,我控制不了!”傲罗哈利的拳头在她耳旁握紧,“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想……我想……我做不到……”
“你没有,你不会伤害我的。”金妮梳理着他的头发,“我不会让你那样做的。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我会等你……”泪意涌上她的眼眶,“……等你回家。”
“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的,我不会突然消失,不会被人夺走,我会好好的,我们会没事的。”
“你什么也保证不了。”傲罗哈利像泄了气一样萎顿下来,身上所有攻击性都消失了,他翻身挤在墙边,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个足够小的球。“没有人可以保证,坏事会一直发生,一直一直发生,人们会死掉,你们都会,我什么也做不了。”
金妮尽可能地环抱住他,“我没法保证任何事,但我就在这里。我在,哈利,谁也改变不了这个。”
就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傲罗哈利在她的怀里抽噎着,膝盖顶着她的肚子,她更紧地抱住他,直到哈利开始轻轻挣扎。
“还是有的,比如突然闯进来的罗恩。”傲罗哈利嗓音沙哑,他筋疲力尽,还企图使用开玩笑这项自己其实没有的技能,“那我会死得很不体面,不过至少我死的时候在你怀里。”
金妮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被其中包含的真情实感打动,最后她咳嗽了一声。
“为什么我们突然开始聊我哥哥了?”她继续抚摸哈利的头发,就像解开一个结一样,哈利的身体慢慢伸展开,呼吸越来越稳定。“虽说罗恩也不算是我们有过最糟的床上话题。”
“你应该离我远点,我不会好起来了,永远都不会了。和我在一起就像和那些死去的人在一起一样。”哈利对着她的锁骨咕哝,“魁地奇哈利是更好的选择,他是个小混蛋,但他能让你开心。想到你们在一起就像要杀了我,但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
“傻瓜,我才不会在哈利和哈利之间选择。”金妮说,“我全都要,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后来傲罗哈利睡着了,大概一小时吧,然后她近距离目睹了哈利怎样在噩梦中尖叫。金妮退到安全距离外,尽快穿好了衣服。傲罗哈利迅速恢复了清醒,命令她离开,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对着他的皮肤吐息乞求她留下。
金妮照办了,但离开前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对方自己下次造访的时间。等不等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