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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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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我辞去了兼职工作后,便和D小姐断了联系。隔了几天再路过后街时,凉粉店的服务员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能是学期过了大半又逼近年关的缘故,班上的学习氛围紧张了很多,又加上天气问题,社团活动也停了不少。学习委员起初还抱怨了几次,后来逐渐习惯了,便也将自己投入到了无限的学习中。
说起来同样是在学习,汲取知识、使用工具,我却远不能像他们那样认真。若说我对此完全没有好奇心,也不尽然。那部分对我来说依旧是未知的领域,但凡一个有掌控欲的人,都不会忍受自己的无知。
大概是当我发现自己并不能使用它们摆脱困境,然后选择了放弃的问题吧。
因为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能力有限,便越难以忍受无果的付出,当其超过心理承受的限度,就能满怀喜悦地将疲于应对生活当作借口,选择放弃。
即便现在脱开了那片环境,我依旧难以拾起对这类东西最初的热忱。
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周合定时上下班,我按时上课,偶尔去后街逛逛,置办各类生活必需品。日子逐渐常规化、合理化,像拧紧了发条的玩具,按部就班地完成着世俗制定的任务。
我偶尔会看着墙上那幅马尔杜克创世的废稿发呆,有时候只是几分钟,有时候会看一整天。
日子变得愈发枯燥起来。
每天都在等着那个契机的出现,日复一日地浪费着时光。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干些什么,就像我不明白现在的生活和过去究竟有什么差异一样。周合总是埋头工作,他一直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从来不曾停下。便是闲暇时间的娱乐,都是在规划之中的。
如果这样积极的生活态度能够称之为身心健康,他一定会是大多数人口里的榜样。
——他现在就已经是榜样了。
——
临近立春的时候,周合第一次提出了旅游的计划。
“有想去的城市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强迫自己看肥皂剧。也不知道他如何得出了“花费时间看三流言情剧能够更贴近人类”的结论,电视因此塞满了情情爱爱的废料,让人有些头疼。
彼时我刚刚默写完了一整页的电话号码。
——父亲的、母亲的、朋友的。
我用笔将他们的名字同电话号码写默写在草稿本上,整整一页。然后将这些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存入手机中,给他们设置各种无聊的昵称,美其名曰:让手里单纯成为摆设的通讯工具在实现自身价值的方向上迈出了巨大的一步。
简直无聊透顶。
“想要来场和宠物之间的旅行?”
我将通讯录往下拉,看着一个个名字划过眼前,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伪造某个人存在的痕迹。
字母序列到Z见底,左滑退出打开了设置栏,直接滑到最底部的恢复出厂设置。
拇指按下,勾中确定。
手机屏幕的光彻底熄灭,于黑色的屏幕中倒映出了我的脸。
平静的、自然的、由“我”指挥的、在“虫”控制下的,露出所需要的表情的工具。
我同周合上一次单纯为了娱乐而出门,还是在元旦那天晚上。即完成推理社的体验馆工作完全收工之后。他来的时候没有事先说明,但在我的预想之中。不过推开侧门就看见了某个等待已久的老师,还是吓到了不少推理社的同学。
我们结伴去看完了后半场的烟火展,又在夜市逗留了许久。等回到家收拾完毕,躺到枕头上时,黎明都已经走了大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合在午夜出门。
其实这样的玩乐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论是陪同父母亲戚,还是跟着同学朋友,又或者和周合在一起,我所扮演的角色没有因为组合的另一半人选的变化而有所不同,因此也多觉枯燥乏味。
不过真叫我占据主导地位,来选择怎么玩,我大概也做不出什么有意思的选择。
我不记得后来周合是如何回答我的,反正都是那种互相试探的言论。我和他的对话总是如此,因为深知彼此的品行,故而无头无尾居多。
后来我还就此给K先生发送了垃圾消息,进行嘲讽,“官方还在束手无策,主谋就已经规划完了洗清嫌疑及逃跑的计划,且开始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这简直是过时的戏剧都不会出现的老掉牙的情节。”
K先生的消息里总是“没办法”、“就是这样”这类的词汇。
他倒是借“旅游”这个借口和B小姐定了为期一月的“寒假自驾游”行程,现下和B小姐同居的A小姐自然在列。
学校的寒假紧贴着春节定在了腊月二十八,假期一直到二月二,路雨水,过惊蛰,刚好错过了“蚁后”成熟的时间段。
促成这件事的因素究竟有多少,我也懒得去细想。
——
现在是本学期的倒数第二周,离考试周还有五天。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我将复习资料又搬到了之前打工的凉粉店,向不知名的服务员小姐点了一杯柠檬气泡。就这样坐了一下午,连过去常来的客人都没有碰到几位,倒是因为点的东西太少,被服务员小姐送了几个白眼。
如此也应该说岁月静好吧。
我却感到难受极了。
人们常拿“紧绷到即将断裂的弦”和“只差一根稻草就会被压死的骆驼”来比喻走到末路的生活及决堤的绝望。
可是此刻我却无比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切只要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就能让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命运强压在我身上的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所谓的自由都不过是无稽之谈。
由于没有了如D小姐那般好心路人的“施舍”,晚上的饭点时候我就只能选择回家接受饲主的投喂。
离开前我和接班的店长寒暄了几句,听着对方用夸大其词地说着“没有了你们生意变差了好多”、“如果有时间可以继续考虑来打工”这样的客道话,眼角瞥见新来的服务员小姐脸上的表情,心中的烦闷便愈发强烈。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我遇到了另一只虫。
除我、周合、A小姐之外的另一个被寄生者。
那是一个身材枯瘦、落魄潦倒的男人,在黄昏之时飘荡在大街上,宛如故事里逢魔时分才会遇见游魂精怪。
邋遢的人在哪都不会遇到好脸色,路上的行人们甫一看到他,便面露嫌恶之色,更多的是刻意绕弯路远离,如此一来,他所在的地方就成了块面积不小的无人区。
我离家出走的那夜,想来比这个家伙看起来还要狼狈吧。也不知道当时在周合眼里我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模样。
也像这个倒霉蛋一样,被“虫”驱使着像条野狗一样满街乱窜吗?
如此想着,我竟开始思考自己应该选择的应对方式来。
我应该紧张还是兴奋呢?
或者应该拿起恐惧和惊慌,看起来和大家更接近一点?
我心里当是高兴的。高兴地任由毫无意义的遐思填满脑子,我直接走到了那只“虫”的面前,对他打了个自认为友好的招呼。
“好久不见,这位不知名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