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逼我给他上供》禾花

12、离开

　　这座城市的夏天闷热不堪，这几日终于下了雨，凉风习习，可医院里却还是闷热不堪，手持化验单发愣的人，神情焦虑的医生，坐在台阶上默然的清洁工，把这所医院挤得熙熙攘攘，好一副人间的热闹景象。

　　住院部九楼21号病房，却正好与外面相反，阴冷可怖。

　　“没错，就是可怖。”赵一淼终于开了口，“周韬有事被叫回工作单位了，所以......”

　　他抬起头，对前方的空气挤出一个微笑来：“你们还要跟着我吗？”

　　若是外人看来，肯定会感慨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病坏了脑子，明明没人却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劲儿，只有赵一淼知道，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两只女鬼飘来飘去。

　　“主要是无聊啊，”沈小咪悬浮在空中，像失去重力的一枚轻巧的叶子，“反正也没什么事好干，他的故事那么感人，就帮帮忙啦。”

　　赵一淼继续微笑：“我也想帮忙，那你们找他去啊，跟着我干嘛？”

　　他是个不记仇的人，但对于最开始自己被吓晕的事还耿耿于怀：“我可是个不经吓的，那几天都神经衰弱了！”

　　沈小咪撇嘴：“那他看不见我们啊，怎么帮他？所以就只能通过你喽。”

　　“对啊，”桐桐也在一旁帮腔，“并且以此为契机，说不定也可以找到你突然变化的原因，能让你回归以前的正常生活。”

　　“真的？”赵一淼眼前一亮，谢天谢地，这真的是近几日最好的消息了。

　　桐桐点头：“没错，所有事情的发生肯定都是有一个由头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这样，所以也可以慢慢探求下事情的真相，如果坐以待毙的话，说不定慢慢的你会看到更多的......你不想看到的东西。”

　　赵一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像现在，你脚边正有一个小婴儿，浑身青紫青紫的，”沈小咪促狭一笑，“正啃你的脚趾头呢！”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啊！”赵一淼尖叫起来，“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行了吧？咱互相配合让我早日解脱啊！”

　　他浑身发麻，把被子全部往身上堆，腿几乎蜷缩到了胸口，试图忘掉刚刚吓人的话。

　　“这对你是有好处的，以前很多孤魂野鬼觊觎你想夺舍，到底也动不了你太多，”桐桐接着说，“现在我怀疑，你慢慢地就真的能和我们接触，这样你受到的危险也越来越多，就像上次那样，我们帮的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赵一淼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桐桐，她身材很小，神色极其坦然自若，五官还是稚气的小女孩的模样。

　　他突然想，那是不是说明，桐桐死的时候，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呢？

　　“那......”赵一淼想了想，“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呢？”

　　“主要是桐桐帮你啦，谁让你运气好呢？”沈小咪插嘴道，“桐桐心善，助人为乐，如果她活到现在，肯定要被评选为一名优秀的红领巾。”

　　刚说完她就尖叫了一声，在空中化成一缕青烟，逐渐消失。

　　“没事，”桐桐轻轻拍了拍手，“我只是让她暂时消失罢了。”

　　赵一淼咽了下口水：“那，您能帮助我真是太好了......”

　　“还有，”他迟疑地开口，“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就是姚阿姨，她因为我被鬼附了身，您能救救她吗？毕竟是一个无辜的人。”

　　桐桐点了点头：“我知道，姚阿姨是很好的人，我还受过她的香火，只是我修为可能不够......不过你可以去找那个人，他很厉害。”

　　“谁？”赵一淼好奇地问。

　　桐桐还没答话，病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张院长”安安静静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大褂，今天没有戴口罩，却带了一副眼镜，身材瘦削，肩膀却很宽，皮肤白的有些发青，赵一淼终于看到了他的全脸，窄窄的双眼皮，和一双冷静得如死水一样的眼睛。

　　桐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说曹操，曹操到呢。”

　　赵一淼莫名觉得冷，他牙齿轻轻地打颤，硬着头皮迎上去问道：“你不是张院长，你是谁？”

　　来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叫林瑾。”

　　“我知道你，”桐桐微微颔首，居然对其行了一个礼，“晚辈李桐桐，见过大人。”

　　林瑾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赵一淼觉得，这个眼神里面没有一丝的热情，满是哀伤和怜悯。

　　“你为何不去投胎？”林瑾低低地问，他声音好温柔。

　　桐桐愣了一下，不客气地顶回去：“大人不也没有吗？”

　　林瑾微笑：“我是身不由己。”

　　“那晚辈就是自甘其乐，”桐桐笑道，“我不愿投胎，现在的日子挺好的。”

　　林瑾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他，看向病床上躺着的赵一淼：“这位小兄弟，身子可好些了？”

　　赵一淼屁滚尿流地爬下床，也学着桐桐的样子垂手而立：“好多了好多了，谢大人救命......不不不，希望大人救命、救救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林瑾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但你具体是什么原因，我还无法判断，而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明白，那位姚阿姨，刚刚被送过来，已无大碍。”

　　“什么？”赵一淼又惊又喜，“姚阿姨没事吗？她怎么样了？”

　　“她被恶鬼缠身，精神恍惚之下坠了楼，”林瑾答道，“不过还好只是摔断了腿，这会儿已经住上院了，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

　　赵一淼心内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如果人可以长出尾巴，他这会一定能把它要成螺旋桨。

　　正当赵一淼准备道谢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林瑾的身体居然逐渐地变得透明起来，宽大的白大褂也空荡荡地飘扬，桐桐眼疾手快，不知捏了个什么口诀，用手掌去按住了他的胸口，片刻后，对方就恢复了原样。

　　“多谢。”林瑾苦笑。

　　桐桐大惊失色：“大人，你这是......？”

　　“所以我说，我是身不由己。”林瑾微笑道，“趁现在还有机会，你早日投胎罢！”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赵一淼目瞪口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们这是搞什么，拍古装戏吗？”

　　沈小咪逐渐在空中恢复原样，就开始说个不停：“你懂什么啊？这可是一位高人，特别凶猛！特别厉害的！妈呀幸好我刚刚不在，不然能吓死我，人家一根手指我就得魂飞魄散。”

　　他想起林瑾那哀伤的眼睛，怎么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居然也是一位凶猛的鬼吗？还有，他说是自己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呢？

　　赵一淼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沈小咪继续嘚吧嘚，“哎呀真可惜修为差的太多，不然我一定要追随林瑾大人，完全是我喜欢的长相啊，也没那么老古板，又帅又厉害，哎呀呀、比跟桐桐和欧阳天天厮混好多了......对不起桐桐我这会就闭嘴！”

　　“那......”赵一淼看向桐桐，“现在该怎么办？”

　　小女鬼耸了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喽。”

　　她轻轻地点头跃上窗台，回头冲着赵一淼明媚一笑：“反正我们早就死了，有的是时间。”

　　赵一淼直到第二天，才有时间去楼下看望姚阿姨。

　　骨科病房在六楼，他现在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就自个人溜达着下了楼，走步梯下去。

　　刚下到七楼，就看到楼梯间的角落里有一小团黑色的物体，他也没在意，提脚就要跨过去，结果不小心碰了那坨物体一下。

　　“唉哟！走路不长眼睛啊！”那团物体气哼哼地跳起来，黑乎乎的，居然还长了一张嘴，“活人真讨厌，烦人！”

　　赵一淼：“......”

　　“唉哟！这人的命数真好，”那张嘴巴呆呆地长大了，流出一串很长的涎水，“要是给了我......”

　　下一刻，赵一淼就感觉到这个小东西蹦到了自己的头顶上，那张小嘴长得大大的，冲着自己的天灵盖就要咬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他终于慌了，乱蹦乱跳地想要把这东西甩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那张嘴居然也大叫起来，然后慌慌张张地滚到了一边，还在不停说着，“哎呀不对，我已经死了早没命了，干嘛叫救命啊，不过这人身上是啥，为啥咬不透？算了算了惹不起，小爷我溜之大吉吧！”

　　话音还没落，那团小东西就把身子往角落里努力一塞，似乎要给赵一淼让出路来。

　　赵一淼还沉浸在刚刚的惊讶中，终于回过味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就落荒而逃。

　　终于跑到了六楼，他久不运动，居然有些气喘吁吁，走到姚阿姨的病房前还在喘着气。

　　骨科病床紧张，姚阿姨住的病房是一处大的九人间，人员嘈杂，端着饭盒走来走去的家属把这围了个水泄不通，赵一淼费力地想要挤进去，正好来了位护士，叉着腰在门口大叫道：

　　“家属都出去啊！一个病号只能有一个陪护的，看看人都多成什么样了！”

　　赵一淼终于趁乱挤了进去，看到了孤零零躺在床上的姚阿姨，由于腿上不能动弹，身边只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照顾着，应该就是他上大学的儿子。

　　“姚阿姨！”赵一淼扑上去，几乎要哭出来，“您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哎呀我没事，”姚阿姨惊喜地笑了，忙招呼自己儿子给赵一淼让座位，“我也不知得怎么回事，可能太累了——擦窗户的时候就从二楼掉下来了。”

　　“的亏是二楼，”那年轻人微笑着招呼赵一淼，他笑起来和母亲一模一样，“我常听妈妈提起你，说你很照顾她，谢谢啊。”

　　赵一淼不好意思地坐下来，心里暗暗轻松了一些，看情形姚阿姨已经不记得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了，这样也好，不会把她牵扯其中。

　　他为着姚阿姨忧心忡忡了那么久，今天放下心来，忍不住想要好好吐露自己的心事，太多的话却无从说起，只好对着姚阿姨傻笑不住。

　　“你这孩子自己都不舒服，还来看我”姚阿姨拍着他的手，“只是我恐怕不能再照顾你多久了......”

　　“妈妈身体不好，”年轻人叹道，“等她出院我就想让她回老家，这里工作太累了，我现在快毕业，也能让妈妈享享清福了。”

　　“啊？”赵一淼才反应过来，“您是......要离开这儿了吗？”

　　他心里一阵酸楚，又紧接了一句：“真好，您能歇歇了，挺好的。”

　　“傻孩子，”姚阿姨担忧地看着他，“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赵一淼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当然啦。”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