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心已骨》妖梦铃

2、零度（二）

　　“二哥，南宫先生，老板里面有请。”一名侍应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很是恭敬地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东蓝的老板名叫肖灵，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或者说是女强人。
　　能在祁州市混出这样一翻天地来，没有一定的胆量和实力是不可能的，肖灵也必定是个人物。
　　“不知道二哥大驾光临，没有好好的招待是我的错。”肖灵见两人随侍应走进来，忙站起身随口拍了两句马屁“两位要喝点什么吗？”
　　在祁州，谁都不愿意得罪盛奕丞，肖灵也一样。
　　南宫皓朝她挥挥手：“不用，我们有正事的，问完就走。”
　　“二哥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肖灵笑了笑，请两人坐下，言语间全是对着盛奕丞，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南宫皓的存在。
　　南宫皓早已对这些人的恭维态度免疫了，可以说祁州市每一个混黑色地界的大佬们，就没有一个不对盛奕丞恭维的。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那些个□□的老大对警察就一个字--拽，要多拽就有多拽，每次需要查点什么的时候，这些人总是一万个不配合，让他们这些缉黑警觉得非常的头疼。
　　后来盛奕丞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原本斗志昂然的大佬，竟全都像蔫了的公鸡一样，乖乖向盛奕丞低头，不管年纪多大都会管盛奕丞叫二哥。
　　“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盛奕丞正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头也不抬，声音有些冷淡。
　　“知道。”肖灵喝了一口茶，眉宇间有些惋惜之意“你们是来调查有关大刀的事的吧！可惜了，他本该有更好的前途的。”
　　南宫皓不对她的想法作任何评价，一心扑在案情上：“我们想要有关大刀的所有事。”
　　有盛奕丞在，肖灵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给吐出来。
　　她说：“他是跟着上一届东蓝老板，也就是我以前的老大一起混到现在元老，在这些明争暗斗里摸滚爬行几十年，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敢拼了，可在东蓝还是有一定的名望……”
　　从十八岁到四十三岁，大刀一直都在东蓝这边混饭吃，做他们这一行的，要说没得罪过人是不可能的，大都是些不大不小闹的仇怨，怎么也不至于上升到要人性命的级别。
　　同是道上混的人，道理大家都懂，谁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这样对彼此都没好处。
　　南宫皓点了点头，想了想决定按照程序例行问话：“他在东蓝里有和谁闹过矛盾吗？”
　　“南宫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肖灵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悦地看着南宫皓，声音也尖锐了些“你怀疑是我们东蓝自己人干的？”
　　盛奕丞抬眼看过来，不悦的人变成了他，冷声道：“你只需要回答就行。”
　　其他任何的疑惑和不满都好好地憋住，与他们无关。
　　“有那么两个，木头和树子，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祁州市内，前两天到别的市去出货了。”盛奕丞话音刚落，肖灵立刻就回答了南宫皓的问题。
　　南宫皓无奈，果然只要是盛奕丞问的，就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实，但是自己就不一样了，真是应了那句“二哥出马，天下我有”。
　　不过他还是别想让盛奕丞去问话了，这人做事向来看心情，让他来问话的话，能和被问讯的对象大眼瞪小眼好几个小时，直接把问讯对象给整崩溃都成。
　　这不，盛奕丞又陷入了沉默。
　　南宫皓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履行自己警察的职责，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大刀最近和什么人来往得比较密切，或者说他平时和什么人比较熟悉？”
　　“要说最近的话，我不太清楚，不过最近大刀确实有点怪怪的。”肖灵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好像听说他最近准备结婚了吧!”
　　这么多年来，大刀就没有起过想过要找媳妇的念头，就那么一直单着，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感觉，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大家本来都以为他会孤独终老一辈子。
　　然而人生的转折总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最近一段时间，大刀也没有老是混在东蓝的买卖里了，还经常神出鬼没的，人似乎也年轻活力了不少。
　　兄弟们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要陪人，至于陪什么人他也没有说，看他这样支支吾吾的，大家慢慢地也都心里清楚了。
　　毕竟都是过来人，大刀这模样明显是桃花要开了。
　　于是东蓝的人就开始传大刀有情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竟会看上大刀这样的人。
　　“这些我也就听他们说过一点，也不算是了解吧，不过大刀和六子感情算是比较要好的，你们可以去问问他。”肖灵向来不干涉下属的私生活，对大刀那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情人更是知之甚少。
　　南宫皓和盛奕丞对视了一眼，知道没有办法再问出更多的信息，不作多言便起身离开。
　　盛奕丞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快就把肖灵说的那个人的资料给挖了出来：“她口中的六子真名叫做苏六，是一个孤儿，大刀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感情很好。”
　　他在手机上随意发了几条信息，他手里情报网速度惊人，苏六的生平信息竟全都发至他的手机里，而且极其详尽，警局里的档案都没有这么细致。
　　南宫皓早就习惯了他的操作，拿过他的手机翻看了几眼，粗略地记了一下信息便塞回到他的手里。
　　他想了想，终于把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疑惑给问了出来：“盛队，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那些个道上老大，为什么都好像很怕你似的？”
　　盛奕丞微微一顿，转过头看着南宫皓突然莞尔一笑：“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南宫皓见到他的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盛奕丞已经走远，南宫皓赶紧追上去，一把搂过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拉。
　　皓队故作凶狠地说：“你和我还有秘密，快说，你瞒了我什么？”
　　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手机密码都是一样的--都是他们的生日，生活里几乎就没有秘密，当然了，盛奕丞的联系人除外。
　　南宫皓曾碰过盛奕丞的手机，在他的通讯录里发现了一对乱七八糟的符号，他差点没能将自己的号码给找出来，于是盛队的通讯录在他这里成了个未解之谜。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介意你知道我的秘密……”盛奕丞走到停车场，将勾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给拨下来，声音有些幽深晦暗“前提是……你得自己找出来。”
　　南宫皓挑了挑眉，眼中洋溢着些笑意，自信满满地向自己的车走去：“那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秘密给挖出来的。”
　　盛奕丞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大放厥词不置一词，一把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不给人反应直接冲了出去。
　　南宫皓勾勾嘴角，也踩下了油门。
　　以为抢跑了就追不上你了？
　　怎么可能！
　　本少爷的车技可不是盖的。
　　另一边，东蓝的冰库里，邢依梦和佟铭正在研究着案发现场。
　　大刀的尸体在靠门处被人发现，当时他非常安祥地靠坐在那，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
　　众人也觉得一个被冻死的人说是安详其实挺奇怪的，但是大刀尸体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众人也很是无奈。
　　“听说那个时候，冰库的门是很正常的，尸体的第一发现人也是正常地打开门走进来。”佟铭正看着当时收集到的那些个资料“邢副，你说这个苏铁刀是不是自杀？”
　　邢依梦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换作是你，你自杀会跑到冰库里来吗？”
　　佟铭不知死活地反驳了一句：“我肯定是不会的，可是谁知道那个大刀是怎么想的呢！”
　　这话说得没毛病！
　　邢依梦咬咬牙，好想把这人揍一顿，但是她下不了手！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你自杀会往脖子上划个零吗？”
　　佟铭还在嘴硬：“我不会啊！可万一……”
　　“闭嘴，没有这个万一。”邢依梦终于伸手敲了一把他的脑袋，给了他一个暴栗“别贫了，好好工作，小心我到队长那去告你的状。”
　　佟铭吃疼的挠挠自己的脑袋，果然女人都是可怕的生物，不管看着再怎么温柔，那都只是表面现象，不对--卫紫琼例外，她是真的温柔可爱。
　　邢依梦瞟了他一眼，看着他那一脸痴汉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想到隔壁二队的小卫了……
　　“佟铭，你看这。”邢依梦蹲在一边的墙角，指着那里的地板，喊了佟铭一声。
　　佟铭一下子就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凑了过去，认真地瞧了瞧，很快也发现了问题：“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干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这才拿出鲁米诺喷雾，往上喷。
　　经过鲁米诺反应，地板上呈现出了一个手掌大的方形，就像卡纸一样，而正中写着几个字。
　　第①号。
　　--黎明。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邢依梦抬头看向佟铭。
　　这个很有可能是凶手划了大刀的脖子后就着血给写下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擦掉了。
　　“会不会是什么仪式，或者是在向谁致敬，又或者……”佟铭感觉到了邢依梦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急忙求饶“邢副，你饶了我吧，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邢依梦翻了个白眼，终于放过他，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盯着地板上的那个图案，自己思考了起来。
　　“我确实是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这个‘黎明’好像有点熟悉，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哪里听过。”
　　“……”佟铭赶紧屏住呼吸，不敢打扰邢依梦思考。
　　邢依梦忽然一拍手，缓缓地吐出一句：“我忘了！”
　　佟铭瞬间僵在原地，原来邢副的冷笑话还可以这么冷的么？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邢依梦眯了眯眼睛，微笑着看着佟铭。
　　“没有，什么也没有，邢副你最厉害了，我望尘莫及。”
　　佟铭心里疯狂地哀嚎了起来--小琼啊！快救救我！邢副要杀了我了。
　　佟铭赶紧把话题拖回正轨以求自救：“邢副，正事要紧。”
　　邢依梦点了点头，对着那个图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盛奕丞。
　　在去苏六家的路上，南宫皓就快要追上盛奕丞，只差一点点……盛奕丞却突然猛滴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
　　南宫皓突然就被吓了一跳，他们两车速都快，差点和盛奕丞追尾了。
　　此时南宫皓顾不上那么多，急忙忙停到一边，跑过去查看盛奕丞的情况。
　　盛奕丞此时正坐在驾驶座上，脸色很是苍白，本来握在手里的手机掉落在一边，双眼有些失神。
　　“盛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跟我说句话。”南宫皓抓住了他的肩膀，凑了过去“盛队，看着我。”
　　盛奕丞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南宫皓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手心里似乎还沁出了一些冷汗。
　　南宫皓眼睛黯然了一下，两年前的记忆又一次吞没了他的思绪，心底有些发冷不会有事的！
　　他伸手解开了盛奕丞的安全带，顺手把他的手机拾起，连人带手机推到了自己的副驾驶里。
　　“小丞，你看看我，知道我是谁吗？”南宫皓抓住盛奕丞的双手合拢到一起，轻轻地抱住了他“都过去了，别害怕，是我，我在呢！”
　　盛奕丞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南宫皓，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声音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们找到我了。”
　　南宫皓还是从盛奕丞的话语中找到一丝惧意，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产生了畏惧。
　　“别担心，我会看着你的，不会让他们接近你的，好不好？”南宫皓没有问他们是谁，他只想将盛奕丞给安抚下来“愿意相信我吗？盛队，相信我吗？会没事的。”
　　盛奕丞有些愣愣地看着南宫皓，心里的惧意也渐渐消散，侧过脑袋朝他微微一笑。
　　“嗯！我信你。”
　　“别怕，我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到你。”南宫皓露出了笑容，心里却没有松一口气，他很好的收起自己的情绪，伸手给盛奕丞系上安全带“今天不要开车了，让人把你车开回去，明天再比过，真可惜，我差点就追上你了。”
　　不管盛奕丞口中的他们是谁，只要他不愿意说，南宫皓也不会去逼他，等他自己愿意说了的时候，南宫皓自然会倾听。
　　盛奕丞现在这个状态并不适合驾驶，南宫皓掏出手机给他叫了代驾。
　　“这个。”盛奕丞将自己的手机抛给他，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说“里面是邢依梦他们刚发现的线索。”
　　南宫皓打开了他的手机，看了那个图案，余光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盛奕丞的侧脸，心里浮起一连串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你是因为这个图案才会恐惧么？
　　这是你的秘密吗？
　　两人最终在一个旧小区的棋牌室里找到了正在赌博的苏六，南宫皓一出示证件，那群人立刻四荒而逃，差点没造成踩踏事件。
　　苏六本来也想跟着那群人一起跑的，但是盛奕丞站在一边，送了他一个谜之眼神，立刻把他吓得愣在原地，不敢造次。
　　南宫皓真心觉得带着盛奕丞真心不是一般的方便，一个眼神竟然都比他掏枪还管用，是他长得太温和了？
　　“你别担心，赌博不归我们管的。”南宫皓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好说话一些，对着苏六露出一个比较和颜悦色的笑容。
　　“你们想知道什么？”苏六瞥了一眼盛奕丞，悄悄地挪远了一点。
　　盛奕丞向来都是老大们想要巴结、小弟们想要远离的人物，苏六也只是一个小弟而已。
　　南宫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好一些：“大刀死了，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苏六倏地睁开眼睛，也顾不上害怕，直向南宫皓逼近，差点没上手抓住他的肩膀“怎么回事，我前两天还见到他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给我滚回去。”盛奕丞见苏六几乎就要黏到南宫皓身边去，瞬感不悦。
　　苏六条件反射似的弹了回去。
　　南宫皓叹息了一声，他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一丝温和的气氛，一下子全让盛奕丞给毁了。
　　他看着苏六，终于放弃温和的路线：“我们也想要抓住凶手，你想给他报仇的话，请配合我们。”
　　“我可以做什么？”苏六刻意地避开盛奕丞的目光，本能对上南宫皓的视线。
　　南宫皓把从肖灵那里得来的消息用上，直接问：“听说大刀最近找了一个情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有这么个人，听大刀哥说是在酒吧里认识的，不过我没有见过人，只知道她叫小兰。”苏六想了想，补充道“嗯～我之前听大刀哥说过，他想要送那个小兰一条金项链来着……就知道这么多了，没别的了。”
　　南宫皓点了点头，倒是可以让人去查一下有关项链的消息。
　　“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大刀哥他人很好的，你们……”苏六终是忍不住，眼圈通红，眼泪马上就要滴落下来。
　　“会的，放心吧！”南宫皓点了点头，拉过盛奕丞走了出去。
　　盛奕丞没有回头，却听到了苏六渐渐大起来的哭声，有些不太明白：“他很伤心？为什么？”
　　南宫皓笑了笑，轻声说：“因为重要的人去世了，大刀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盛奕丞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国外那间法医室的时候，那股心脏突然被撕裂的痛觉。
　　苏六现在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南宫。”
　　“嗯？”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么伤心吗？”
　　南宫皓皱眉，停了下来，笑容也从他脸上消失：“胡说什么，我死你都没死呢，说好要当一辈子兄弟，你可别耍赖啊！”
　　盛奕丞朝他挑了挑眉，弯眼一笑：“我只是说如果。”
　　南宫皓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如果也不行，你……”
　　这时，南宫皓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向前走几步去接电话。
　　盛奕丞就在后面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南宫皓接完电话的时候就看见盛奕丞正在发呆，定定地立在那里，神魂却不知道飘去了哪个角落。
　　南宫皓走了回来，往他发带上弹了一下，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想家。”
　　“……”南宫皓微微一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已经猜到盛奕丞的父母都不在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说，每年春节我回K市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带着黑子住你家。”盛奕丞这话说得毫无羞愧之感，他有南宫皓家的密码，可以随意进出。
　　黑子则是盛奕丞养的一只全身黑色的大胖黑猫，其实说是南宫皓养的更准确一点，因为猫粮都是南宫皓准备的，盛奕丞只负责投喂。
　　不过也是，盛奕丞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养活，日常吃饭都要南宫皓监督，更别说是养别的活物了。
　　南宫皓疑惑：“为什么要住我家？”
　　盛奕丞眨了眨眼睛说：“黑子没猫粮，我没食粮。”
　　南宫皓只觉得一头黑线从头上飘过，愣声道：“别跟我说那几天你都是靠我家的零食饱腹的？”
　　盛奕丞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怪每次从K市回来家里的零食都一点不剩，当时南宫皓只以为是盛奕丞贪嘴，谁知道这人竟然把零食当饭吃了。
　　“要不然下一次你和我一起回K市吧！”南宫皓真心担心这人会把自己饿死。
　　“随你。”
　　“对了，赵思百他们把大刀的父母带回局里了，他们说等我们回去问，他们搞不定那两位老人。”
　　盛奕丞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同南宫皓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