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智》思君如月

10、残酷

　　“这个是……”

　　千叶纱有点懵。她愣愣地将这个报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端正整齐的字，像小蚂蚁一样，在她心尖上爬来爬去，让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是中也的名字！”

　　千叶纱露出了大大的笑，“真的是中也！”

　　她看向中原中也时，又清又亮的眼睛里晕染着明媚的笑意，像铺满夕阳的、金色的湖泊，灿烂得让中原中也都觉得不好意思。

　　他别过头，小声道：“太夸张了。”

　　——他很早就知道“沙也浅”就是千叶纱，那些被刊登在彩色纸页上的文字，那些生动曲折的故事，他是第一个阅读者。

　　“沙也老师真厉害呀！”

　　“沙也老师写的真好！”

　　“原来人鱼公主也可以这么聪明勇敢。”

　　……

　　除了这些赞美，中原中也还看到了周围许多细微的改变，那些小小的文字竟然悄然地激发起人们心中的勇气和善意，像一捧清水泼出草丛里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的萤火闪烁，垂落的星河一样，将横滨的黑夜一点点染亮。

　　种子一旦落下，便会迅速地生根发芽。

　　中原中也拿起笔时还有些犹豫，但写下第一个字以后他便思绪如潮。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有很多的东西想写——他操纵重力漂浮到空中时，能看见透明湿润的云雾下，整个横滨像蛰伏的巨兽，人们既渺小又庞大，既微不足道又随处可见，在毁灭也在创造；而逐渐下落时，映入他眼帘的是愈发清晰的千叶纱，和端坐在她脚边的三花猫。

　　——他在下降，她们在上升。

　　这些隐秘的情感被中原中也藏在了字里行间。

　　他是抱着“想和千叶姐一样”的念头才拿起笔的，但开始写作后，笔尖流转，竟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畅快。

　　能获得认可他也真的很开心。

　　……但千叶姐真的太夸张了啦！

　　被紧紧拥抱的小孩又羞又急地想着，喊道：“千叶姐！”

　　“中也真的太厉害了！”千叶纱兴奋地将这张报纸小心翼翼地抚平，挑了最干净的地方，仔细地黏上去，又不满地嘀咕道，“明天一定要把墙粉刷一下，太烂了！根本配不上这张报纸！”

　　“千叶姐你真的太夸张了！”中原中也拦住想冲出去买蛋糕庆祝的千叶纱，有点害羞有点高兴还有点无奈，“不用这样的。”

　　“我是太高兴了！中也怎么这么优秀呢！”

　　被夸得脸通红的小孩小声地说：“千叶姐才很厉害，我们班的同学都想要你的签名。”

　　“可以！没问题！”

　　千叶纱高兴地拖出椅子，翻出杂志社送来的十几份样刊，拿出笔，刷啦刷啦地开始签名，嘴里还哼着小调。

　　中原中也无奈地摁着她的手，“千叶姐，已经凌晨了，你不困吗？”

　　“当然不困啊，我现在可以绕着横滨跑三圈！不，是十圈！”

　　千叶纱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高兴和激动。

　　但中也没收了她的笔，她只好放弃签名大业，高兴地在房子里转来转去，“中也你真的好棒！你想要什么奖励？新手机？全鱼宴？要不我带你去游乐园……”

　　中原中也觉得她能高兴一晚上。

　　他只好板着脸严肃地说：“千叶姐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高兴，因为我下一次会取得更好的成绩，我会成为和千叶姐一样的优秀的作家！”

　　——抱着对姐姐的仰慕尊敬，以她为目标，想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这是属于长姐的荣耀啊！”

　　千叶纱感动地眼眶通红，还抹了抹泪。

　　中原中也：“……长姐？”

　　清醒点千叶姐，我们家就两个人！哪来的“长”！

　　中原中也摁住体内熊熊燃烧的吐槽之魂，他脑子一转，继而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千叶姐，我困了。”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困倦睡意的嗓音奶奶的，像撒娇似的。

　　千叶纱立刻噤声。

　　她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温声道：“那就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中原中也悄悄舒了口气，高兴地点点头，跟千叶纱和大花都道了晚安，然后转身就想回房间。

　　“中也。”

　　他听见了千叶纱很温柔很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

　　“晚安，”千叶纱走到他面前，俯身，揉开他的碎发，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亲昵柔软的吻。她脸上还带着血腥味，眼睛却藏着万千星子般晶亮，“我为你感到自豪。”

　　于是中原中也梦里都是灿烂星河。

　　————————————

　　千叶纱不是低调的人。

　　她买了几百份刊登了中原中也文章的报纸，发给了港口Mafia所有的人。

　　她还抑扬顿挫地将这篇文章念给老首领听。

　　每天十遍。

　　天天如此。

　　被“蚊子”嗡嗡嗡地闹，老首领肉眼可见地瘦了，像骷髅一样，眼神格外癫狂，恨不得咬死千叶纱。

　　但港口Mafia的情况却越来越好。

　　千叶纱以雷霆万钧之势解决了所谓的“敌袭”，并将企图篡位的北条送进了警局。

　　以他红到发黑的案底妥妥的无期。

　　而港口Mafia所有人也都见识到了千叶纱恐怖的实力——足以“核平”横滨的实力。

　　再加上尾崎红叶的俯首。

　　其他人也都献上了忠诚。

　　没必要为了必输的结果谋划。

　　况且港口Mafia确实在变得更好，比起危险血腥的战斗所抢来的份额，他们的海外贸易盈利越来越多，连带着贸易负责人织田作之助的地位也上涨了许多。

　　“织田大人，那个，您看了吗？”

　　凑过来的黑手党小声问道。

　　刚回横滨的织田作之助有点茫然，“你指的是什么文章？”

　　黑手党眼神瞬间变得很诡异，有点慌有点无奈有点崩溃还有点同情。

　　织田作之助：“？？？”

　　黑手党猛地立正喊道：“沙也大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千叶纱激动地握住织田作之助的手，“织田，你终于回来了！”

　　织田作之助：“沙也大人，我只出去了一个月，尚且用不上"终于"。”

　　千叶纱完全不接他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乐颠颠地说道：“织田，你看过《沾染樱花的河》吗？写得很好呦，用抒情的笔调描绘了……”

　　突突突，突突突。

　　织田作之助认真听她念了一小时。

　　打心底里佩服她的肺活量。

　　不愧是“横滨最强”。

　　至于她所说的东西，织田作之助完全没听明白，只记得《沾染樱花的河》这个文名。

　　千叶纱看出了他的迷茫，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报纸，语重心长地说：“去看看吧，下班我们去咖喱店边吃边聊。”

　　织田作之助接过报纸，“好。”

　　在千叶纱离开后，旁边的黑手党恭敬地呈上了纸和笔，用看待勇士的眼神敬畏地看着他，“织田大人，您辛苦了！”

　　织田作之助：“……多谢。”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港口Mafia所有人都怀揣着一份不少于五千字的“读书笔记”。

　　《谈“樱花之河”》

　　《分析“沾染樱花的河”的题目意蕴》

　　《文中“樱花”的象征意义》

　　……

　　织田作之助沉思了半晌，默默地摊开纸，拿起笔。

　　——————————

　　“喂，你听说了吗？！”

　　“是港口Mafia那件事吗？”

　　“是啊是啊，听说是新首领的命令。”

　　“我听我邻居的哥哥的朋友说，港口Mafia的新首领逼所有的黑手党收集河面的樱花，如果未达到数量，就会杀了他们！”

　　“好像不是杀了他们，是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我的叔叔的妹妹的丈夫的朋友的儿子就这样被逼疯了，很恐怖的，据说还是新首领亲自动的手！”

　　“唉，横滨又要乱了。”

　　“唉。”

　　……

　　路边经过听了一耳朵的中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