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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大航海(5) ...

  •   前一晚为了等待极光,喝了酒,又熬到了半夜,第二天顺势睡到中午是一件如此理所当然之事。

      谭孤鸿睡眼惺忪,头痛欲裂的起床之后,发现已经有人等待她多时了。

      “天哪,Tam,你再不起床我就要冲过去敲门了!”

      苏菲抱怨道。

      “你敢敲门,我就敢直接公海抛尸!”

      谭孤鸿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含糊问道:“什么事啊?”

      “今天下午星海小剧场有一场special show,十分难得,不看绝对抱憾终生!”

      “那你就去看啊。”

      “可是因为太火爆了,上船的第一天座位已经被预订完了。”

      “所以?”

      “只有你的金卡能够免预约直接进入贵宾坐席,”苏菲双手托腮,眨了眨眼,笑得讨好,“所以,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啊!”

      “好吧。”

      反正她今天没有什么安排,并且也不是很想见到某人......

      昨晚那番动人心弦的蛊惑,亦如当初那人孜孜不倦的蛊惑她登上这艘环游世界的邮轮一样,说实话,很诱人,太诱人了,要说她意志坚定丝毫没有动摇是骗人的。

      但她最终不置可否,没有回应。

      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转身进了房间,任洛景明一个人仍旧维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留在了原地,很久。

      星海剧场是邮轮上的中小型剧场,不定期上演特定演出,对比皇家大剧院的庄亚肃穆,更有一丝轻松随意,演出内容不拘一格,像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初纽约街头的百老汇小剧场。

      谭孤鸿猜到了今天下午这场演出一定与众不同,但还是没想到会如此与众不同。

      “这就是你说的special show?”

      二楼贵宾席上,她有些无奈的看向苏菲。

      “Yes!Tam,不要对striptease有什么偏见,这不是一般的striptease,这是萨拉,是世界最顶级的舞娘,她的表演是完美的艺术品!”

      Striptease,即艳舞,或者此时此刻,通俗一些来说,就是脱衣舞。

      不过也正如苏菲所说,这一场脱衣舞的确很不同,并非以露骨色情为噱头,而是如复古歌舞剧一般精致奢华。

      优雅的音乐中,灯光昏暗柔美的舞台上,一身紫红色华丽长裙的女人从一张长沙发上缓缓苏醒,风情万种,慵懒魅惑。

      黑发雪肤鲜红双唇,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性感至极,在周围西装革履男伴舞的簇拥下,缓缓起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着诱惑,充满着挑逗,所谓尤物,莫过于此。

      台下的看客无不血脉贲张,心神俱醉。

      当她纤纤十指轻解罗裳的时候,场内更是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欢呼声,其中居然有许多都是女性。

      苏菲也跟着尖叫了几声,而后转头对谭孤鸿道:“萨拉有很多fans都是女人,这更说明了她贩卖的不是淫|秽色情,而是一种高级的感官盛宴。她很美,不是吗?”

      这位脱衣舞娘确实很美,那份艳丽风情和性感肉/体的极致魅力,突破了性别和性向的局限,让观者产生发自内心的感叹与赞美。

      这毕竟是公海里外国人外国事,谭孤鸿对这种行业不置可否,但也无意说教扫兴,只点了点头针对这一时一刻回答:“她是很美。”

      随着又一件外衣的落地,萨拉只着高跟鞋、吊带丝袜和精美的蕾丝内衣,身姿婀娜的站在舞台上,再次引发了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苏菲呻/吟了一声,哀叹道:“我好想和她睡一晚,为什么这世上让我睡不到的美好肉/体有这么多?”

      谭孤鸿愕然:“你是.....les?”

      “我喜欢男人,但我不否认另一种可能,”苏菲耸了耸肩,“每个人都有潜在的同性恋倾向,为什么要让性别拘束爱情?”

      谭孤鸿哑然。

      苏菲会意的笑了笑:“我知道,Tam,你是东方人,西方人的爱情观和东方人不同,我们从不会想太复杂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何人,有感觉就是有感觉——也许在你眼里我太过open,但是我很想告诉你,爱情到来的时候谁都抵挡不住,它毫无理智,无关现实,一时冲动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当你觉得坚守自己的原则而压抑苦恼的时候,不如稍稍转变一下思维,就这样不计较明天谈一段开开心心的恋爱不好吗?”

      谭孤鸿一时竟然分不清苏菲说的到底是眼前是否愿意和这个世界顶级脱衣舞娘睡觉的问题,还是其他。或许她看出了什么,借眼前来说其他,又或许她说的只是眼前,可她心里想着其他,便听成了其他。

      但苏菲却是无知无觉,说完之后转头又开始对着台上的萨拉不停花痴尖叫。

      二楼贵宾席虽然视野开阔,但到底不如一楼台下近距离直观,很多人都已经抛弃座位,聚集在台下,或是用手机拍摄,或是争先恐后向舞台上扔钱。

      苏菲也按捺不住跑到楼下挤到了舞台前面去了,谭孤鸿没有动作,只不慌不忙的坐在原处,喝了一口侍者端来的红酒,冷眼看着下面台上绿色的美钞如下雪一般飘洒漫天。

      观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谭孤鸿不禁一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那个铂金色长发的女人很像是之前在旧金山古堡里遇见的波琳娜。

      在她正打算起身去细看确认的时候,身边左侧的空位上,一个人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那股清凉幽淡的薄荷味道,从昨晚起就一直萦绕在她的呼吸间,她的脑海里,她的心头上。

      这一刻她才有些恍然,原来他常吃薄荷糖,是在戒烟。

      她不回头,他亦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而坐,沉默的观看着台上的表演,谁知道谁在专注,谁又心不在焉。

      直到她搭在扶手上的左手被他的指尖碰到,她微微一窒,心思再也凝聚不到舞台上了。

      起初,是若有若无的触碰,试探一般,没有得到拒绝之后就变成了轻轻的摩挲,他细致的用指尖抚摸过她手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角落,她的手被他温热的掌心缓缓覆盖,温柔的揉捏,有力的包裹。

      此时此刻,台上萨拉那原来对于谭孤鸿来说只是单纯欣赏的舞姿,突然变得说不出的挑逗,说不出的暧昧,白花花的肉/体在幽暗灯光下变得无比刺目,每一个节拍都踩在了她的心上,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若有实质,令她不禁呼吸急促,脸上发热。

      直到他的五指缓缓插入她的指间,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把手抽了回来,转头斜睨向他,皮笑肉不笑:

      “你很有兴致?”

      他没否认,施施然收回了手,好整以暇看向她,五官在剧场昏暗错落的灯光里更显得清隽:

      “这句话,似乎应该我来对你说。”

      在昨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第二天她混若无事的自己跑来看脱衣舞,似乎是那么点奇怪。

      谭孤鸿压下了想脱口而出解释自己性向的冲动,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

      “有事吗?”

      “是有一些事找你。”

      “什么事?”

      “到了晚餐时间了,我们不如边吃饭边谈?”他微微一笑,故意问道,“或者,你坚持要将表演看完?”

      谭孤鸿看一眼舞台上已经脱得一/丝/不/挂的萨拉,又看了一眼洛景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投降道:

      “好好好,我们去吃饭。”

      晚上吃饭的地点是谭孤鸿在上船第一天就计划要去的星光餐厅,可此时面对餐桌上诱人的美食,她却无动于衷,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pad上。

      屏幕上是一封电子邮件,内容是埃德蒙拍卖行春季拍卖清单,而拍卖地点正是在英国利物浦——明早“安妮女王”号将要靠岸的港口城市。

      “不是巧合吧?”

      洛景明颔首:“这本来就是我这趟行程的计划之一。”

      英国埃德蒙拍卖行是全球十大老牌拍卖行之一,历史悠久,低调内敛,此次春拍主打珍品古董文玩专场,部分拍卖品已经提前在利物浦博物馆展出数天,明天就是正式拍卖的日子。

      “你是埃德蒙的高级会员?”

      谭孤鸿问,邮件里的这份清单上的藏品,显然比起公开展出更加全面,信息更加详尽。

      “外公是,还有苏富比,佳士得...准确的说,他是全球各大拍卖行的座上宾。”

      人尽皆知,梁老爱好收藏,尤其是收藏中国文物。他少年时眼见中国文物海外流失离散状况,立志要穷毕生之力收藏保护华夏文物,这些年来耗心耗力,投入巨大。

      “看来这次你参加竞拍是梁爷爷的意思了,”谭孤鸿有些疑惑,“为什么不直接电话竞拍?”

      “别人也许喜欢远程遥控,但是我更喜欢亲眼所见。”

      “看来你还是行家里手?”

      他莞尔,不置可否。

      既然是梁老想拍,那么清单上的西方部分可以直接略过了,谭孤鸿划过凯撒大帝的头盔,古埃及托密勒三世的金币,日本江户时代的黑漆描金屏风,来到中国文物的部分。

      纵观世界各大拍卖会场,中国古代文物拍卖一直是精彩的重头戏,毕竟数千年的历史不容小觑。这清单上打眼一瞧,什么清嘉庆湖蓝地蝴蝶碗,明隆庆青花蝠纹盘,一水儿的瓷器。

      谭孤鸿摇头:“西方人就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粉彩青花。”

      “所以是China,”洛景明笑了笑,“你不喜欢?”

      “我?我没研究,但我爷爷喜欢青瓷。”

      “哪个窑?”

      “龙泉弟窑。”

      “青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老爷子品味雅致。”

      “他不过是个业余爱好,没有梁爷爷这么专精。”谭孤鸿笑了笑,“怎么样,这回梁老相中哪件藏品了?”

      洛景明买了个关子:“你不妨猜一猜。”

      行吧,猜就猜,反正晚饭已经潦草的吃完了,谭孤鸿索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从头到尾认真浏览这份清单,剔除掉了一些徒有其表迎合西方人品味的花哨藏品,在看到一件唐代菱花铜镜时指尖稍稍停顿,而后毫不犹豫的略了过去,最终试探性的确定了两件:

      魏晋时期等人高的龙门石窟佛造像,以及东汉年间白马寺的一对铜钟。

      身边洛景明也坐了下来,他伸臂绕过她去触碰pad,姿势近乎将她抱在怀中,

      “还差一件,这件。”

      她低头,看见屏幕上显现的是一樽错金银香炉,仿佛海上仙山,造型古朴雅致,但相关信息很少,只给出了大概年代范围:公元元年至公元200年左右,来自民间收藏,无估价。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这是西汉末年至东汉年间的博山炉,形制和国内河北博物馆汉墓出土的那樽很相似,无论价格还是价值,都不可估量。”

      她轻笑:“你就,不怕打眼?”

      文玩收藏领域鱼目混珠,真假难辨,就算是国际大拍卖行也不可尽信。

      他淡淡道:“值得一试。”

      她失笑:“得,谁叫你财大气粗。”

      “刚才为什么没猜这个?”

      他将清单划到刚才她停顿的那件唐代菱花铜镜上,铜镜保存完好,纹饰精美,镜面背后纂刻了八个字:

      千秋万岁,长毋相忘

      “这个铭文虽然很美,但是我想梁爷爷的志向应该不在于此。”

      她重新将屏幕转回白马寺铜钟的图片,指尖虚抚着上面的盘龙纹饰,轻声念出上面的刻字: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她听外公讲过梁爷爷的家世过往,他虽生在海外,却被母亲取名“念邦”,意为不忘祖国故土,这些年来也确实不负其名,在美多年,一直尽心尽力为华人华工争取权益。在上世纪,全世界都在对大陆进行经济封锁的时候,他不畏美国当局施压,毅然决然的组织大量商品货物借道香港运往大陆,解决了国内物资短缺之急。在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又率先回国大力投资建厂,支持国家建设事业。他们那一代华人,无论去国还乡多远多久,心中都是念着故土的。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才是一代华人船王的毕生愿望。

      “我猜得对吗?”

      回过头来,正对上洛景明望向她的目光。

      他垂眸,她抬眼,鼻尖若有若无的相碰,似拥抱非拥抱,似接吻非接吻,暧昧气息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彼此之间。

      他笑意温柔,轻声说:

      “非常对。”

      “那为什么你是这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

      “总感觉,你在图谋着什么。”她的目光探究。

      他笑意更深,坦然承认,

      “是,我在图谋着什么。”

      他微微示意,她便下意识的侧耳过去,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在图谋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吻你才好。”

      话音落下,她便觉得左耳一阵湿热,被他重重的落下一个吻。

      她浑身一颤,捂住耳朵,拉开彼此距离,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图谋完毕。”

      他笑得无辜且无赖。

      她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他拉了回去,哄道:

      “好了,别生气,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双手抱臂,站在沙发旁边,居高临下看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快说。

      他却是不紧不慢笑道:“你说的很对,非常对,太对了。正因为太对了,所以只要稍微了解一点点我外公的人,一眼看过去都会知道,对于这两件藏品,外公一定势在必得。”

      不仅是对钟,还有龙门佛像,那是20世纪初,被大规模盗凿,流失海外几座最精美的佛造像之一。

      她微愣:“你的意思是,这是安排好了的?”

      拍卖这一行当暗藏玄机,哄抬物价、内幕交易、操纵市场,水很深,一锤定音就是千八百万,可不是玩笑。

      但面前的男人显然就把这场拍卖当成了玩笑,他双腿交叠,双手交握搭在腿上,气定神闲,轻描淡写道:

      “我不喜欢坐以待毙,是不是安排好的,明天到场眼见为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大航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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