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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退位让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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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连问三个问题,蔺远若是全都承认了,也就代表着他没有做皇帝的资格。
韩追云见不得自己的人受委屈,也习惯了挺身而出,由自己承担下一切。他盯着蔺远的眼,只要蔺远给他一个求助的眼神。他也就不管什么君君臣臣的那些东西,一切都由他来解决。
但终归是蔺远,别人逼他,轻视他,他不会就此害怕而躲到某个人身后。重压之下,他绝不会示弱或是崩溃,而是拿着语言做成的利剑,刺伤别人,刺伤自己。
“丞相的第一个问题,是否感情重于江山社稷?”蔺远点头,“当初是你们把朕推了上去,朕从没想过要做皇帝。”
韩追云抽了下嘴角,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今日,以蔺卓为首,一群人犯上作乱,又被丞相质问做皇帝的资格。作为当事人,蔺远却丝毫没有不悦。
“第二个问题,是否有断袖之癖?”蔺远顿了顿,余光瞥向韩追云,“朕只倾慕过一人,只是那人正好是男子,若是如此就算是有断袖之癖,那便是了。”
韩追云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可以解决一切后患,可防不住蔺远自己往死路上走。丞相的那三个问题算是什么东西,全都否认了就是。蔺远是皇帝,就算他说谎还有人敢质疑不成?
心烦意乱之余,不免又有些担心蔺远的状况。说了这一番话,他以后如何自处?莫非是不想做皇帝了?想到蔺远曾经有过寻死的行为,又有不详的预感。
连韩追云都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已经遗忘了韩月的感受。当初他最害怕蔺远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妹妹会受到伤害。而真到了这一刻,他最先担心的竟是蔺远的安危。
“最后一个问题。”周围寂静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感情是上天赋予,而规则才是人定。上天赋予了人喜欢同性的能力,凡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抹杀?只要朕还活着,就一定会颁布新令。”
三个问题的答案等于判了蔺远这个皇帝的死刑。
有大臣走出来,暗中与蔺卓对视了一眼。他跪伏在地上,大呼:“陛下无才无德,何以称帝?请陛下退位让贤!请陛下退位让贤!”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勤王一党的,不支持新令的,瞧不起断袖的,皆都跪下齐呼:“请陛下退位让贤!”
韩追云默不出声,承认一切的结果想必蔺远自己也清楚。尽管如此,他也要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他不想阻拦蔺远去做他想做的。
大将军是唯一没有站队的,他抓了抓自己的大胡子,咽了口唾沫,踢了几个跪着振奋高呼的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退位让贤?让给谁啊?勤王吗?勤王企图谋反,哪来的贤?”
勤王一党的一时哑口无言。
大将军又道:“陛下有断袖之癖又如何?古往今来,有断袖之癖的帝皇又不止我们陛下一个。更何况这不是已经有太子了吗?”
勤王一党的抓住大将军,咬牙切齿地反驳:“你没听见吗?只要陛下还是皇帝,就一定要颁布违反伦理的新令!”
大将军甩开那个大臣的手:“你们认为陛下的新令错了,那就上谏啊,再不成就死谏,不然要你们这群谏臣做什么?哪有皇帝不听臣子,就要换皇帝的道理?”
“大将军你一介武夫,又懂什么?”
大将军的一席话并没有说服这群大臣。或许是因为臣子已经苦蔺远久矣,长久以来的失望最终让他们决定换个皇帝。
可现在除了蔺远,还有资格做皇帝的就只剩下蔺卓。蔺卓?企图谋反,也不符合所谓的“贤”。还是那个小娃娃太子?那还不如蔺卓。
众大臣议论纷纷,而那个一切的源头又站了出来。
“这本是皇家秘史,但到了如今,臣也不得不说了。”丞相这话,再次让周围安静了下来,“当年的圣德皇后,也就是陛下的生母,世人都以为圣德皇后一生只育有两胎两子。事实不然,圣德皇后第一胎诞下的其实是双生子。双生子对皇室来说预示着不详,按祖宗规矩只能弃一留一。先皇把这任务交给了臣,可臣不忍心舍弃小皇子,便一直偷偷养在臣的丞相府中。这个秘密臣本是想一直埋在心中。但如今陛下德不配位,勤王意图造反……”到此收声,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场上最狡猾的就是这个“大义凛然”的丞相吧。勤王一党的还以为丞相是站在他们那里,万万没想到,自己所作所为竟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每每回到过去。总有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继而改变整个历史走向。那个双生皇子,可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消息。
可那又怎样,多出一个皇子就能撼动蔺远的地位?
“今日造反的不少,留着是祸害,不如现在都杀了?”他嬉笑着回头看向蔺远。蔺远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即便听到了自己还有个同胞哥哥,也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将军是场上唯一还站在蔺远那边的臣子,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气息喷到胡子上,引得胡子往上飞了几寸。大将军十分严肃,可仍让韩追云看出了几分滑稽。
“丞相,拿出真凭实据。依你今日所作所为,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那位与已逝的太子长得一模一样,只需看一眼,就不会再有疑问。”
“好了。”却是蔺远打断了大将军与丞相之间的争吵,“朕相信丞相不会说假话。你们是想要朕退位让贤是吗?朕同意了。”
“什么?等等!”韩追云本是想作为观众看完这一出闹剧。侍卫统领李祝站在他这边,宫中侍卫也可听他调令。场上臣子均无兵器,唯一明着造反的蔺卓也已被他控制。任凭这群臣子怎么吵也吵不出一朵花来。到时杀几个带头的,保准能让剩下的闭嘴。
可蔺远这是要做什么?当真要让位?皇家可不比普通人家,这一让位就只有死的结局。
韩追云来到蔺远身边,按住他的手:“陛下三思!管那些小人怎么说,陛下就是陛下,所说所做皆是对的,何须让位?”
蔺远对着韩追云轻笑着摇了摇头:“是我不想做这个皇帝。”
有人怕夜长梦多,立刻叫人去取玉玺,再而呈上空白的圣旨。
蔺远提笔写退位诏书,韩追云思绪万千,终究是败给了蔺远。眼见着蔺远在退位诏书上盖上了章,还不等太监收起来,韩追云就抢过了诏书,往下一扔,有臣子冲过去捡。
韩追云与压着蔺卓的修文相视一眼,多年来的默契让修文明白了韩追云的计划,勾起指尖放在嘴边长啸一声。他的手下听令收手,放开了对蔺卓他们的桎梏。
“走!”韩追云抱住蔺远,用力扯下他身上的的龙袍,再往天上一扔。把自己外衫脱下披在蔺远身上,再抱起人,动用十成的内力,轻功使得飞快,往宫外去。其他人在解开对蔺卓他们的桎梏后,也没有停下,四散而开,隐藏身形,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蔺远不想做皇帝,韩追云尊重他的选择,可也不忍见他往死路上走。逃离皇宫,前往中原无法触及的西南境或许才能安稳活下去。
可怜的蔺远,竟被那些人逼着放弃了皇位。蔺远好说话,但又怎么能让他们简单夺得?一个从小失踪没有势力的皇子,一个已经造反,做不成皇帝就只能死的勤王。就让这两个打去吧,最好是两败俱伤。
外面的侍卫并不知宴会上的风云变化,也没有一个去阻拦抱着皇帝逃跑的韩追云。
没多久,他们一行人顺利离开了皇宫。
来到人烟稀少处,韩追云才放下蔺远。
这是韩追云的一意孤行,没有问过蔺远的意愿,甚至因为不想听到蔺远的拒绝,还点了他的穴道。现在解开穴道,蔺远也只是瞥了韩追云一眼,扶着棵树半弯腰喘粗气。因为一路颠簸而凌乱的发丝黏在蔺远的额头上,可他只顾喘气,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仪容。
“陛下得多多锻炼,只是被我抱着走,怎么比我还累的样子?”韩追云扶住蔺远,帮他整理外衫,再又把那几缕发丝撩到耳后,“陛下放弃了一切,可有想好未来怎么过?”
蔺远推开韩追云:“这不用你管。”
“不如和我一起去西南境?陛下也知道,我有很多钱,养你一辈子也可以。”
蔺远是因为喜欢韩追云所以才想对他好,好到可以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他一人,可他无法接受韩追云对他好:“不要这么对我,也别再叫我陛下,现在我不是皇帝。”
“那就叫少爷。”称呼蔺远太过亲昵,会让他遗忘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韩追云刻意在心中划出一条线,线的那一边是蔺远。他愿意帮蔺远做一切,但不能忘记这是妹妹的夫君,哪怕那只是名义上的。
“少爷,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南境吗?”
“韩月呢?你不再管她了?”
“不管最后是谁做了皇帝,聪明点的都不会亏待月儿。更何况我还派了人在她身边,总不会让她受欺负。”
“你当真想让我跟你去西南境?要我把下半生押在你身上?”
“我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哪怕哪一天我做了过分的事,你也不会将我抛弃?”
“是谁在夜间偷闯我房间?再过分的事你都做过了,我有躲避你吗?还不是让你任意妄为,烂摊子我都帮你处理。”
蔺远裹紧了身上的外衫,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韩追云,直到韩追云先受不住,虚心地笑着移开了视线。
可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躯闯入了韩追云的怀里。蔺远抱住了他,闭着眼,收紧了抱住韩追云的双手:“我今天很难过,只有今天,你可以抱抱我吗?”
“真的难过?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想丢掉皇帝的枷锁。”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回抱住了蔺远。
“你信吗?其实我早已知道蔺卓要造反,甚至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可当真发生了,那些人批判我作为皇帝是多么的无才无德,我又忍不住会难过。”
韩追云摸了摸蔺远的脑袋安慰:“至少有我认为你做的很好。你身体健康时,没有缺席过一次早朝,我们少爷做皇帝很认真。”
“……谢谢。”蔺远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忍住了想吻上去的冲动。
唯有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才能换来韩追云一时的怜惜。一想到之后或许不会再有今日的温存,心里又止不住地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