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楠雄』伏昼》贺誉琰

2、02

　　三年。
　　在超能力者齐木楠雄用猜拳在幼儿园里所向披靡甚至因此上了新闻的三年里，父母早逝，因为情绪失控而屡屡伤及周围人的樱川透，被送进了一家医院。
　　说是送进医院进行心理干预，其实就相当于是把她当成了有特殊能力的异类进行了研究。那之后，逐渐失去了“疑似会在表现出敌意、愤怒、痛苦时让周围人丧失理智”这种体质的樱川透，也逐渐在医学研究的范畴中失去关注，而进行儿童教育研究的维克托博士暂时成为了她的监护人。
　　资料上说是逐渐失去了这种体质，恐怕只是她慢慢学会了控制自己情绪的门而已。
　　整个小学都是在家里上的私教，没有和外界有过多的联系，直到国一那年，维克托博士病死，她被青少年救助中心委托给了剑桥的心理学教授。
　　而那个教授，正是齐木空助当时修的那门课的导师。
　　在齐木楠雄迅速地浏览完了邮件里的所有资料之后，他突然很想下楼给自己泡一杯咖啡。
　　从时间线上来看，齐木空助到英国不久，就认识了樱川透。
　　也许是意识到了天生的超能力者更真实的境遇，齐木楠雄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颇为幸运的人。
　　他关掉邮件正准备下楼，门却被突然敲响了。
　　没有任何的心音，只有可能是樱川透。
　　打开门之后，抱着ps4和两个手柄，歪着冲他笑的樱川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齐木同学，我很早之前买过一个古战场背景的游戏，设定和作画我非常喜欢，但是买来之后才发现只能双人联机…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吗？阿姨说你房间有电视机。”
　　齐木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樱木手中抱着的ps4，对她所说的游戏也颇感兴趣，虽然很想享受独处，但是迫于ps4的诱惑，他还是侧开身让她进了门。
　　樱木透用手柄玩游戏的技术相当娴熟，当他们两个为保护主公而携手杀敌斩将的主人公杀死第三个boss，顺利站到他们的主公面前的时候，连齐木楠雄都小小地松了口气。
　　的确是很不错的游戏，作画精美，剧情跌宕，连玩法都别具一格。不得不说齐木楠雄在这个过程中享受到了平常自己打游戏所不能体会到的快乐，尤其是在探不到樱川透心音的情况下。
　　正想继续走剧情的樱川按出背包检查自己的装备，而齐木却已经意识到时钟的指针走向了十一。
　　希望自己拥有充足睡眠的齐木楠雄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十一点了，明天是周二。”
　　“啊，”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的樱川透抬头看了一眼闹钟，露出了烦恼的表情：“这才刚走完序章呢。”
　　“适可而止也很重要。”
　　“嗯哼。”
　　樱川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他，她在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屏幕，突然转过头来，眼神闪了闪。
　　“我的ps4就放在齐木同学房间啦？明天放学一起玩吗？”
　　虽然有些反感自己被对方带着走，但基于刚才良好的游戏体验，齐木楠雄点了点头。
　　“那么晚安，齐木同学。”
　　少女带着满足的笑意打开门走了出去，齐木楠雄注意到她的发尾还没有完全干透。但他并不打算提醒什么。
　　直到房间门被合上，齐木楠雄还是无法把她代入刚刚资料中的那个人。

　　第二天早上，樱川透一边感谢着齐木妈妈多做的那份便当，一边小跑着跟上了已经出门的齐木楠雄。
　　直到他们俩在校门口被海藤瞬偶遇，他挥着缠着绷带的右手似乎想和齐木说一些类似于“我感觉到了Dark Reunion昨晚侵入了我家”之类的话，却突然被齐木楠雄身边的樱川透吸引住了目光。
　　“樱……樱川同学？你们两个是一起来上学了？？”
　　也许是因为齐木楠雄一向表现出的冷漠气场，他和刚转校来女生一起结伴上学这种事情似乎比Dark Reunion昨晚侵入了海藤家更令人难以置信，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抓到的世界即将被邪恶组织毁灭的征兆，磕磕绊绊地向樱川透发出了提问。
　　“齐木同学的哥哥是我在英国的好友，我这次回来是暂时借住在他们家的，类似于留学生找住家那种感觉。”似乎早有准备的樱川透挂着她的招牌笑容回答了他，目光却在他撕得破破烂烂的领口停了停。
　　“原来是这样吗……”银发的中二少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喃喃地应着。
　　樱川透却意识到这是她从未遇见到的类型，她第一次见到活的中二病，于是兴致勃勃地想要看看对方会说出怎么样的设定来，他们一搭一搭地聊了起来。
　　海藤瞬发现到对方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任何的不理解，反而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他有些激动，觉得自己这是交到新朋友了。
　　“樱川同学，放学我可以破例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看一看，里面可是藏着拯救世界的秘密武器的。”
　　对方带着些许欧洲人特色的精致眉眼迟疑着转向了海藤的方向，近距离一看，海藤也看清了她那双眼睛竟然是带着些许蓝色的，是一双有些澄澈透明味道的眼睛。
　　“那种秘密场所我恐怕不太适合去，不过放学去吃点甜品拉面之类的我倒是非常乐意。”
　　说到这里，她眼波流转，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来，补了一句：“带上齐木同学一起。”
　　此时已经坐到了自己位置上的齐木楠雄着实惊了一惊，因为樱川透刚刚和海藤约定放学喊他去吃甜食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子里，这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樱川透的声音。
　　就在他正在怀疑她是不是在对海藤使用能力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听得到吗齐木同学，歪歪歪？”
　　“你不用像打电话一样喊我我也能听见。”
　　“我暂时打开了我的门，这样我心里想什么你就会听见了吧？”
　　“……的确，可是你这样不是会对周围的人造成影响吗。”
　　“不要和他们对视就好了。”
　　这样说着的樱川透的确一边在走廊上慢慢地往前，一边低下头避免和别人对视。
　　“所以你有事吗。”
　　“如你刚刚听见的一样，放学一起去吃甜品吧，海藤说的那家店有挺高级的咖啡果冻哦？可以做为你陪我打游戏的感谢礼物请你吃。”
　　“我很早就想问了，你的设定不应该是挥金如土的大小姐形象吧？”
　　“如果你被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的著名儿童教育专家收养，而这位专家却病逝了的话，你也可以成为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喔？”
　　此时和海藤瞬一起走进教室的樱川透向齐木楠雄投来了目光，连带着她接下来的心声一起。
　　“我一直很好奇，你不会对周围这么多人的繁杂心声感到躁动吗？”
　　“会，但差不多习惯了。”
　　“嗯……我有神经性耳鸣，光是在安静的时候被嗡鸣声环绕大脑都足以让我烦躁得不行，怎么看你都是个神奇的存在。”
　　齐木楠雄没再传一些什么话过来，而坐下打开包的樱川透也中断了这次心灵感应，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和齐木心灵感应的主动权，竟然是掌握在她的手里的。

　　放学之后如愿能去吃上一碗日式拉面和甜品套餐的樱川透显得心情颇好，她提起包正要招呼海藤瞬和齐木楠雄的时候，却被燃堂力抢先了。
　　他冲着齐木喊了一句哥们我们去吃拉面吧，樱川透就在这个时候走到了他们俩的身边，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好啊，一起去吧。”
　　看起来神经颇为大条的燃堂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可没有问你”，转头看见樱川透的时候却似乎吓了一跳：“哎？樱、樱川同学也一起去吗？”
　　齐木楠雄却很明确地知道燃堂为什么会做出前后差别这么大的反应，樱川那张脸其实是一张很占优势的脸，而且和照桥心美不同，不是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类型。她眉眼凌厉，就算是笑着的时候，眼神也仿佛能穿透他人的灵魂，这一点，他已经在班里诸多男生们的心声里验证过了。
　　不得不说樱川透真的是个很会说话的类型，她早上被海藤瞬轻轻松松地归入了新朋友的列表，连不太有正常人思考能力的燃堂也很快接受了她加入他们的放学拉面组合。
　　齐木对她如此顺遂地渗透进自己的生活这一点感到些许的无力，内心深处却有点乐于接受的意思，毕竟除了燃堂，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无法探知到心声。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樱川在与他初见时说的那句“毕竟人类历史因为心口不一才得以前进”的意思了，毕竟也的确很少有人能以捉弄超能力者齐木楠雄为乐。
　　海藤瞬对樱川透的食量表现出了和齐木如出一辙的惊讶，甚至更甚，他看着樱川透吃掉特盛分量的拉面，紧接着吃完双人份的甜食套餐之后，对她的印象突然产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樱川同学……意外得能吃啊。”
　　“海藤同学也意外得可爱。”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样的言论，看起来说的一本正经，事实上还在专心致志地吃她的甜点，全然没有注意到因为被夸而脸红的海藤。
　　目睹全程的齐木楠雄暗暗地叹了口气，他已经逐渐习惯樱川透喜欢捉弄人的性格了。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樱川透一边夸着食物的美味一边笑嘻嘻地给齐木妈妈分享了燃堂和海藤的趣事，齐木久留见感叹着空助把小透送来我们家真是太好了，然后给他们端上了咖啡果冻做饭后甜点。
　　和齐木相似的是，樱川透也没有什么对“作业”的意识，晚饭后她就非常迅速地闪进齐木的房间打开了ps4。
　　“不写作业真的没事吗？”齐木楠雄忍不住用正常人的思维替她担心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现在学的内容说实话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有个教育专家的养父真的蛮辛苦的。”她一边调出游戏的界面一边这样说道。
　　那天晚上他们一直玩到了游戏进度过半，樱川透似乎对这类角色扮演的动作类游戏颇为上手，她说要在十一点前把游戏进度推到救出主公，她就真的在十一点差五分的时候打爆了火牛的头带着齐木楠雄走到了他们的主公面前。
　　游戏里的樱木透停止在主公的面前，看着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小男孩端坐在漫漫芦苇丛中，月色落在主人公们的脸颊上。
　　她突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默中，她凝视月色下的主公就仿佛在凝视什么遥远又近在咫尺的东西，在这段齐木楠雄感到些微莫名其妙的沉默中，他又不能探知她的心声来搞清楚她在想什么，最后他看了看缓缓走向十一的指针，按下了存档键。
　　樱川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话了，她转过头，用她那双仿佛盛着满满清冷月光的眼睛，带着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失落说话了。
　　“齐木同学，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和游戏主角很像。”
　　“嗯？”
　　齐木楠雄产生了一种他从未产生过的胆颤感，他屏息任由樱川透对他投以凝视。
　　“对我来说，你就像潜伏在白昼里的神明一样，世界都是绕着你转的。”
　　空气凝滞住了。但樱川透却兀自站了起来，她放下手柄，在走出房门前对齐木楠雄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齐木同学。”
　　门被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