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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八章 时不我与(上) ...

  •   第八章 时不我与(上)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一个女子从后面踉踉跄跄跑出来,只见她脸色惨白,骨瘦如柴,早已不成人形。她双脚鲜血淋漓,每走一步路就留下一道血印,却一直咬紧牙关强忍着,忽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似乎走到这里已经用尽了她所有力气,趴在那里,嘶哑着喉咙喊道:“我就是邹飞燕!”

      舒令仪看着她的惨状,心生不忍,对任觉非怒目而视,“你对她做了什么?”

      任觉非“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般说:“原来你叫飞燕。”根本没理舒令仪的质问。

      舒令仪心情激愤,走过去扶起邹飞燕,带着她正要离开,一道剑气突然从她耳边擦过。

      任觉非脸色一变,“这是老夫的洞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灵飞派的弟子在这儿撒野!”

      舒令仪摸着脸上的血痕,怕他一言不合痛下杀手,一时僵住不敢乱动。邹飞燕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舒令仪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景白站了出来,挡在舒令仪身前,姿态不言而喻。

      任觉非怒道:“好好好,看来你们今天一定要跟老夫作对了!”

      景白一脸凝重,躬身行了个弟子礼,“任前辈,得罪了。”

      两人同时出手。两道剑气在空中激烈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炸开一团耀眼光芒,强烈的气流将洞府里所有东西都搅得粉碎。舒令仪被剑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为避免误伤,忙拖着邹飞燕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刚跑到门口,身后的洞府便塌了一半。漫天烟尘中,景白和任觉非一前一后飞身而出,继续缠斗。只见空中火花四溅,灵力乱窜,两人各出奇招,打的难解难分。

      舒令仪躲在远处观望,根本不敢靠近。

      景白施展紫清剑诀,斩霜剑化为七十二柄小剑,将对方巨大的光剑团团围住,一点点撕咬。两人你来我往,剑气纵横,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明亮的巨大光剑慢慢变得黯淡,紫色剑气逐渐占据上风。正所谓拳怕少壮,任觉非终究是年老力衰,反应不及景白灵敏,不免心急起来。当他再次被斩霜剑刺伤,狼狈之下顾不得许多,趁景白不备使出暗器偷袭。

      一件阴寒之极的物事无声无息朝景白背后射来,角度极其隐蔽刁钻,幸而他警觉,发现了到灵气波动,飞身而起,及时避开。他整个人立在半空,暗器炸开,露出一团阴森森的黑气,令人感觉很不舒服,一看就是阴邪毒辣之物。景白心下不由得恼怒,双眸一紧,手中幻化出一团紫色光球,将那团黑气裹住,趁任觉非被斩霜剑缠住之时,一掌推出,原物奉还。

      包裹黑气的光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早就左支右绌自顾不暇的任觉非,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从空中扑通一声掉落。

      景白没想到这黑气如此厉害,神情一愣,跟着落在地上。

      任觉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老去,原本只是灰色的头发变得干枯雪白,风一吹大把掉落,满脸褶皱,气息奄奄。景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丹田处犹在冒着丝丝寒气的伤口,不忍叫道:“任前辈!”

      任觉非身体以丹田为中心被阴冷之极的寒冰一点点侵蚀覆盖,灵力不断流失,他苦笑着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偷袭不成反被伤。”

      景白运起灵力抵在他后心。他摇头道:“没用的,这是幽冥之气,极为阴寒霸道,最能吞噬生机,一旦被侵蚀入体,回天乏力。我本就寿元无多,结婴无望,才会想尽各种办法,不惜草菅人命,希望能像当年的舒羽宾一样,炼出起死回生、有助结婴的回天珠,无奈一直不得其法。”

      景白听到舒羽宾三个字,神情微变,不着痕迹看了舒令仪一眼。

      舒令仪浑然不觉他的异样,在一旁听的满脸好奇,心想这回天珠是什么,起死回生?有助结婴?听起来真厉害!

      任觉非心有不甘道:“舒羽宾虽是一介女子,却是天纵奇才,她若是没死,我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可惜一切晚矣!”

      景白默然无语。

      任觉非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递过去,景白忙接在手里。他强撑着一口气说:“这是我的弟子令牌,请你送回溟剑宗。任觉非虽然五十余年不曾回去,却从未叛出宗门。”

      景白听的鼻子一酸,忙应道:“是,师叔。”

      任觉非喘息半天,又说:“我的遗体就不必送回去了,我这一生任性妄为,死后既无颜见师尊,也不想看到故人志得意满的嘴脸,就让我跟这座洞府一起埋葬吧,能死在这里,与青山绿水长伴,亦是幸事。”

      景白点头应是。

      说到这里,任觉非已是油尽灯枯,望着头顶苍天,长叹:“有心向道,无力回天,时不我与,徒之奈何!”说完眼睛一闭,含恨而亡。

      至死依旧耿耿于怀。

      景白神情黯然,抱着任觉非的尸体,回到摇摇欲坠的洞府。

      舒令仪扶着邹飞燕远远跟在后面,问;“这里还有人吗?”

      邹飞燕摇头,一脸惨然说:“都死了,有的当作炉鼎,爆体而亡,有的被抽取鲜血,炼丹制药,还有的活生生作为祭品,全都死了。”

      舒令仪问:“你怎么幸存下来的?”

      “任仙师说我是纯阴之体,死了可惜,教我修炼之法,炼气入体,跟培养药人一样,每月抽取我精血。”

      舒令仪惊呼:“每月抽取?” 精血乃修士本命精华凝聚而成,抽一次就能去半条命,怎么受的住每月抽取!怪不得她如此凄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自从我来到这里开始修炼后,第一个月抽了一滴,第二个月抽了两滴,这是第三个月,抽了三滴。”

      舒令仪不知道她怎么扛下来的,安慰道:“以后你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邹飞燕忽然跪下,恳求道:“飞燕这条命是仙师救的,还请仙师收我为徒!”

      舒令仪吓一跳,“你先起来,先起来再说。”

      邹飞燕不肯,“任仙师说我天生纯阴之体,资质不错,适合修道,我已经是炼气两层了,还请仙师收我为徒,不然仙师救我也没用,一旦被人知晓我纯阴之体的事,迟早招来祸患!”

      舒令仪无奈道:“不是我不想收你为徒,而是我根本就没资格,我们灵飞派只有结丹长老才能收徒传法。这样吧,既然你资质不错,与我又是有缘,便随我一起回灵飞派,至于收徒一事,还需我们掌门发话才行。”

      邹飞燕忙点头,“我知道灵飞派收徒极为严格,就算当不成徒弟,哪怕去给灵飞派打扫山门,我也是愿意的!”

      舒令仪闻言笑道:“好了,起来吧,你已经入道,便是修士了,身为修士,别动不动就下跪,成何体统。”

      “是!”邹飞燕忙爬起来。

      景白将任觉非放在他平日坐卧的石制床榻上,然后行三跪九拜大礼,礼毕退了出去,伸手一挥,整个洞府轰然倒塌,化为废墟,埋在了青山深处。

      两人望着已成坟冢的洞府,怅然若失,带着邹飞燕回到先前的瀑布水潭处。原来任觉非洞府就在此山山后,外面做了高明的障眼法,不知道的人很难发现。

      邹弗林一直躲在山洞里,听到轰隆轰隆像是山崩地裂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赶紧跑出来。一钻出瀑布,便看见景白、舒令仪站在那儿,好整以暇看着他,脸色大变,知道两人既然好端端站在这里,那任仙师必然是凶多吉少,忙跪下哀求道:“老朽自知罪孽深重,还请两位仙师看在老朽年老体衰、修为低微的份上,饶我一命!”

      偷眼见两人脸带怒容气犹未平的样子,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哭啼啼说:“仙师明鉴,老朽虽然做下了错事,却都是被逼的,我连一把桃木剑法器都要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区区一只厉鬼都对付不了,又怎么敢对任仙师说不呢!弱者哪有拒绝的权力,我之所以沦为帮凶,也是为了我邹家庄全庄上下的人着想,我若是不答应,任仙师要是一气之下,屠了邹家庄又该怎么办,我岂不是成了邹家庄的千古罪人!”

      舒令仪气道:“别再狡辩了,你就是为了一己私利,助纣为虐!放心,我不杀你,省的你说我没权力处置你,滥杀无辜,我把你带回灵飞派,交给刑律堂的人,他们有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邹弗林顿时瘫软在地,一旦落到刑律堂的人手里,想到 “鞭灵、搜魂、散魄”等酷刑挨个在身上演练一遍的情形,不由得不寒而栗,他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可是他舍不得去死,他七十八岁才辛苦筑基,又怎能轻言生死!

      景白嫌他又哭又喊吵的心烦,一剑打晕了他。

      一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邹家庄。舒令仪看了眼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邹飞燕,问景白:“摄青鬼呢,怎么办?”

      景白说:“人一旦变成摄青鬼,便不能称之为人,本性全失,凶残暴戾,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生灵,只能除掉,以绝后患。”

      舒令仪默默点头。

      当天晚上,景白用邹弗林作饵,直接绑在土楼广场用来栓牲畜的柱子上。夜深人静时,摄青鬼果然来了,看见邹弗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龇牙咧嘴冲过来,一把捏住邹弗林的脖子,正要痛下杀手时,一道紫色剑光从天而降,穿过她的身体,重又回到景白手里。

      景白和舒令仪从隐身处走出来。

      摄青鬼被斩霜剑刺的趔趄后退,看着胸前黑洞洞的伤口,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邹弗林捆在柱子上,吓得哇哇大叫。摄青鬼听到他的声音,不顾自身重伤,一心要杀他报仇,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前挪,举起手掌,双手指甲忽的变长,白森森犹如利箭。邹弗林拼命挣扎,“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仙师救命啊,救命啊!”

      舒令仪看的摇头,拿出缚仙网往空中一抛,将摄青鬼罩的严严实实。

      摄青鬼被困在网中不能动弹,胸口黑洞不断扩大,出气多入气少,两只血红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邹弗林不放。

      这时邹飞燕突然打开门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哭着大喊:“娘,娘!”

      摄青鬼像是听到天籁,猛然回头,看着邹飞燕,眼中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神识恢复清明,瞳孔里倒映出邹飞燕的身影,喟叹般喊了一声:“燕儿!”

      邹飞燕忙握住她的手,满脸是泪说:“娘,我没事,我还活着,我要去灵飞派拜师求道,以后再也不会受人欺凌了!”

      摄青鬼看着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身体突然炸开,化成一团黑雾,就此魂飞魄散,消失在黑夜里。

      “娘,娘!”邹飞燕叫得撕心裂肺,哭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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