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西风客

5、初踏打工路

　　打工的第一站是青岛城阳区一个叫做南疃的地方，南疃其实是一个村子，但是因为周围有不少工厂，所以聚集了大量的打工族在这里。工厂有当地自办的，更多是韩国人来开办的。但不管是哪里办的工厂，好像做工的多是外地人，刚去的时候我一直纳闷当地人都干什么呢？他们也要工作养家是不是。后来听说当地的年轻人一般都去了待遇较好，活儿轻省的厂子，中年人一般是做些小买卖，有的就靠出租房屋收取房租生活，老年人则和我们老家那儿一样，在家做点家务看看孩子。不知这是不是真实的境况，不过当地人用出租房来增加收入是真的。多数工厂的宿舍有限。打工者差不多都是外来的，住宿就成了问题，不少当地人便开始将空闲的房子出租，每月下来，租金也相当不错。当地人纷纷效仿，甚至将自己家里能住人的每一个角落都腾出来出租，加上打工者越来越多，发展到后来，村子里90%的人家都住进了打工者，村子成了一个杂居的处所。
　　刚到南疃，我们自然也是先找出租房，幸好有在这里打工的老乡，在老乡的帮助下，很顺利地找到了房子，得以安顿下来。我们租的房子是东偏房，我们村四个女孩子就全住在了这一间约十平米的房子里。房租均摊，钱是不多，就是有点拥挤，不过我们不在乎。我们几个女孩除了燕子最小，只有十六岁外，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初次远离家乡，来到陌生的地方，除了兴奋和新奇外，难免心生惴惴，能住在一起，虽然挤点，可是觉得安全、温暖，没有独处异乡的无助和孤独。安顿下住处，我们就结伴外出走动，去熟悉环境和寻找工作。
　　四个人中，我是最安静的，她们三个犹如刚飞出笼中的小鸟，吱吱喳喳说闹个不停，掩饰不住对新生活的期待和憧憬。我也有憧憬，可是我想我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想的是如何找一个不错的工作，赚稳定的工资，这是一个打工者最其础的愿望吧。和她们不一样的是，除了这做为打工者最基本的愿望，我还有自己斩不断的梦想，我想出来闯荡一下，也许可以扩大自已的视野，对写作有好处。所以，我暗暗下定决心，打工不是自己的唯一目标，打工之余，一定不要放弃自己的写□□好。
　　许是春节刚过的原因，很多地方都贴有招工的讯息，仔细浏览招工的要求和条件，这才知道学历对于找工作的重要，那些我们看来条件比较好，待遇也不错的工作，像办公室文员，管理人员什么的，无一不是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像我们几个高中都没毕业，可选择的只有那些工厂的流水线，饭店的服务员一类的劳动时间长，强度大的活儿。我们有些受震动，可是并没有受什么打击，因为我们心里明白就是给我们个经理的位置，凭我们现在的学识和水平，肯定也干不了。我们很明确地知道我们的择业范围在哪儿。
　　几天之后，因为懂得一点缝纫，通过考试，我进了一家叫铪锑的韩资皮革厂，成了一名流水线上的电机工。随后，附近一家新建的玩具厂开业，大批招工，她们三个便全进了玩具厂，也成了流水线上的工人。
　　两个工厂距我们的租住房不远，所以，我们还住在那里，还住在一起。
　　生活就此安定下来，每天上班下班，按部就班。新奇感渐渐散去，一切步上正规。我去商店买来了稿纸和笔，准备利用下班时间大干一场。我踌躇满志，说不定我的成功之路就从这里开始呢！
　　正应了那句俗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铪锑的工资在当地算是高的，但是工作时间也是出了名的长。从早上七点踏进工厂大门，到中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再到晚上六点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吃过饭接着上夜班，直到夜里十一点半。更绝的是，这个厂为了不耽误时间，晚饭是由厂里供应的，饭钱是省下了，时间却是非常的有限。幸好活儿不是很重，要不，一般人真受不了。想起当年一些中年妇女一下班就要捶胸揉背，嚷着坐一天真受罪，才知道到了那个年纪，久坐是非常容易腰酸背痛的。当时年轻，身体上倒是没觉得什么不适，就是觉得一整天的时间都被占用了有些恼火。晚上下了班回去洗濑完，就十二点了，因为姐妹们都要早起上班，不好意思开灯熬夜。只好也睡下。我的稿纸买了有一段时间了，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就扔在了那里，无暇顾及。本来还有个星期天可以自由支配，可是西偏房不久也住进了几个打工的男孩子。都是一些小年青，很快就跟我们混熟了，整天玩玩闹闹，不得安宁。加上星期天，免不了有老乡来回走动着玩，所以一到星期天，真是热闹。在这种环境下，真是难得有自己的安静时空，想专心地写东西还真是不容易呢。只能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地写一点短、小的东西。就这样的状态，也许只有天才才能在这样的条件下梦想成真，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我知道我不是天才，我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除了用功努力，奇迹应该不会在我身上发生。而现在，我连想努力的时间都没有，一时间有些灰心和茫然，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我们的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好像没什么工作，整天在家闲呆着。他有一个儿子在外面上班，偶尔才回家。不见有女房东，可能不是离婚就是去世了，男房东不苟言笑，我们也不敢问。他一般不太干涉我们，只有闹的厉害了，他才会说几句。在这种境况下，我的作家梦还真的像个梦呢！我不仅有些懊丧，当初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消匿了，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当初在家里有大把的时间我都写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来，在现在这样紧迫的打工条件下，我还能写吗？写作这东西还真不是随时想写就可以写的。更主要的是，在写作这方面，没有什么人可以交流，同村的几个女孩没有这方面的爱好，也不爱看书，对我的写写划划不太理解，但是她们都是心地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出于对我的情意和尊重，也从来都不说什么。和她们在一起，是轻松，热闹的，也不觉得想家。可是，在心里，总是觉得有落落不合的孤单感。有时候，真想放下心中对文字的牵绊，像她们一样无忧无虑，纯粹简单地玩耍笑闹，可是又做不到利落地放弃。一时间，心中有些苦闷，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作茧自缚，自寻烦恼。那一段时间，我常常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放弃心中固守的东西，要是放弃了，生活虽然平淡无奇，可是会轻松很多。可是我不懂的是：为什么真的放弃会那么难呢？在心里驻留了太久的东西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割舍。因此我一直犹疑不决，徘徊不定，始终下不了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这是一封来自江南吉安市文联的信件，我好像没往江南写过信啊，有些疑惑地打开，这是一封简洁的信：
　　佳茗同志，你好：
　　一个偶尔的机会读到你的“纸鹤”，我对你的状况不了解，也不知你为何“孤寂”，故尔不知从何谈起。
　　但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真想在文学这条路上走下去，是需要韧劲和耐力的。市场经济处处充满诱惑与陷阱，让许许多多的“笔杆子”弃文从商；让许许多多的文学爱好者半途而废。其原因不外有三：其一，耐不住寂寞；其二，不甘清贫；其三是缺乏耐力与韧劲。你是否认真考虑过这些？
　　我的一生坎坎坷坷，当过伐木工人、农工、泥瓦匠、教师、文工团乐手、剧团编剧、期刊编辑等。说起来好像很幸运，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其实其中甘苦可谓是一言难尽。现在我辞掉了编辑职务，从事专业创作。从经历上说，我可以称做你的师长，有什么苦衷你可倾吐，也许我能为你指点一二，为你做些什么。
　　余不多叙，就此搁笔。
　　顺致：笑对人生
　　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