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记新番外篇十九+逃离亡魂岛》阿D

53、妖精大人的故事

　　善美做了一个梦。
　　但好像有快乐，也有……悲伤。
　　她这一觉感觉十分绵长，大约是，没有戒备，真真有了【家】的感觉。
　　大约她实在也睡得比平日久，大约是温暖的依靠和雨声，仿佛是效仿了之前那人昨日的一觉好眠，她睁开眼睛，已经到了这一日的正午。
　　这一日，是，大雨。
　　她醒来的时候，厨房已有饭菜香味，而，身边那人微微倚靠在床边的垫子上，穿着居家的休闲衣服，翘着腿，身上放着一本打开一半的书，他之前应该是在看那本书，但现在，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她。
　　“午安，陈善美。”
　　那人，唇边有了一些浅浅的笑意。
　　她突然就有些迷惑了，大约还未曾完全睡醒，她那么看着他，然后缓缓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异，自然的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有些缠眷的依赖感，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那种真实的触感一点点的传来。
　　“你今天……睡了很久。睡得好吗？”他问。
　　“我做了一个梦………………”她轻轻说道，眼睛有些迷离，“在梦里，你戴着一个奇怪的手镯，我一会是人，一会是鬼…………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你一会对我笑，一会又显得有些生气……”
　　感觉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一下。
　　“和我说说，梦里的我是什么样？我为什么对你笑，又生气？”
　　“你带我去了一个有很漂亮的许多树包围的屋子，在一张很长的桌子前给我倒酒。我喝了你最贵的酒，所以你有点生我的气。”善美努力的回忆着那个奇怪的梦：“你和我说，我是束缚着你的……”善美微微抬头看着他，“我还是不要说了…………”
　　【孙悟空，五百年在五行山，一定很辛苦吧？】
　　【陈善美，现在束缚着我的五行山，可是你。】
　　他有些失神，事实上，那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一段真实的过去，而不是她的梦，那是，他认为，自己最口不择言的部分，是，最想收回的，最最刺伤她的，话语。那是，懊恼和自责里，实际上，他也最在意的…………
　　那是，当他用三藏血逼迫魔王之后，第二次将她带去水帘洞发生的事……那时候的他，桀骜不驯，那时候的他面对着她的诚挚的心，却因为戴着金刚箍而对她残忍的说，“是你束缚了我”。
　　很奇怪的，千年来明明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事，他明明也应该忘记很多事，但是和她在一起的那段短暂的时光，却每一件都记得非常清楚……他甚至记得了，那时候她脸上露出笑容的下一刻，因为听到他的话而，突然凝固，然后，她有些慌张的，勉强维持着那个微笑的，回避了他的眼睛。
　　他真的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是个混帐。那时候那么做究竟意义是什么？因为他齐天大圣孙悟空被区区一个人类戴上金刚箍所以，心有不甘？所以，也要她也体会【我痛你痛】？
　　她原本是那么孤独。
　　他那时候大约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爱一个人。
　　如果知道，他想收回所有漫不经心的话，想收回所有的残酷，想给予所有的温暖，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对她说，陈善美你没有家人，朋友，爱人，所以你没有活着的价值，他一定不会对她说，如果你放弃了三藏，那我就不再守护你。
　　不是三藏就不能拥有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守护吗？？
　　其实他彻底错了，他，守护的，一直只是陈善美这个人，而事实上，金刚箍很早就能摘下，而，那以后，他守护的，爱的，绝对没有质疑保护的，无条件的伴随的，都是，陈善美。
　　八年后，他亲手给她戴上【血契】，她却为了保护他，那么残酷的，自己解开了它…………
　　她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却在潜意识的梦里，回忆了那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么在梦里，你变成鬼之后，又和我发生了什么呢？”他敲了敲她的手心，淡淡的问道。
　　“我…………我在之前那张一模一样的长桌前……亲了你………………”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对不起，阿布…………我想我可能是很…………”
　　大约是最没有廉耻的鬼。
　　大约是，和他这几日的毫无距离，才做那么作乱的梦，即使在梦里也梦到和他…………
　　但齐天大圣孙悟空怔了怔。
　　在水帘洞的长桌前接吻，是在她…………被姜大成杀死之后。
　　她变成了鬼，天界将她从冥界唤回，要她来给他摘下金刚箍，那时候，因为她的死，他终于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因为心太疼痛，受伤也很重，失去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在水帘洞，她，被他称作是杂鬼，但，她那样笑着在他眼前努力镇定的说，想给他取下那个金刚箍，他问，怎么启动？她那时候，轻轻吻了他…………
　　时光一度的流转，现在，她如同当日的他那样，失去了记忆………他既盼望她想起他，又…
　　盼望她不再记得那些痛苦…………
　　他静静的看着她，在那些流逝的时间里，仿佛一夕之间跨越了很多纷飞的记忆。
　　“陈善美，你亲了梦里的我，对现实里的我很不公平。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他微微低语。
　　善美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这是在和梦里的自己，吃，吃醋那样的意思吗……？
　　“那只是………………梦——————”
　　她正在说话，下一刻，那个躺在旁边的人，微微揽起她，她觉得身体有一瞬间的轻盈，下一刻，轻轻扑到他的怀抱里。
　　她怔怔的，看着他，刚睡醒的她，就这样被他抱了一个满怀，她整个人贴着他，身体和他以那么暧昧的姿势，贴合在一起。她的重量几乎也，全数压在他的身上…………
　　尽管穿着衣服，但是这距离也真的，太近，而这姿势实在是——————太危险了！
　　善美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脸贴到的，他的领口，他的呼吸就在她的上方，
　　他眼眸微微有一瞬凝滞，他的手抱着她的腰，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陈善美，从今天开始，不仅要吃药，还要多吃一顿饭，明天如果再睡到这个时候，那么我会先叫你起来吃东西再睡。”
　　善美愣了愣，下意识的反驳：“阿布，我不是你养的小猪。”
　　“你当然不是我养的小猪，我是你的宠物猴，主人健康猴子才有饭吃。”那人缓缓的回答，说得好像很在理。
　　善美着实想不到为什么这个姿势当下要讨论这么……的话题…………她脸很红，但是，又不敢动。
　　他温热的体温忠实的传达，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给她上药…………
　　这样就好像……随时随地都和这个人亲密…………这已经超出了，超出了暧昧的范围……
　　“阿布，你和我，难道是媒妁的婚约？”她突然问。
　　他怔了怔。
　　“我们是，自由恋爱。”微微扬唇。
　　“那，那是不是我追求了你很久？”
　　这又是什么话？但他好像，隐隐找到了话题的症结。
　　“不好意思，陈善美，死缠烂打的是我。”他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这样的……………………”善美顿了顿，但好像发现自己有点不会说话，“我，我是觉得，你很好…………一定会有很多……比我漂亮的，比我更好的女孩…喜欢你………”
　　她觉得他很好。
　　这就是她内心的率直。
　　他想了很多次，为什么是陈善美。
　　这样一个，失去记忆以后，可爱的，忐忑的，却又走回到不自信的姑娘。
　　那时候，他真正的失去过她，那时候，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陈善美的世界齐天大圣孙悟空会这么痛？痛得连自己都要忘记，痛得地狱之路也去走？
　　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并未觉察宿命那样的东西，但是，邂逅以后，发现承担了三藏命运的陈善美不仅是个不幸的人，她还是个，善良的人。
　　你说有的人生于黑暗，像在这个世界里苟延残桓的无数生物，那些人会埋头活着，但是，一开始被设置了黑暗命运里的陈善美却不是。
　　最先看到她的时候，是，用金刚箍自私的强加于他的可鄙的人类。但仔细想想，命运馈赠她唯一的力量是看到鬼怪，作为最特殊的人类，从生到死都陷入黑暗之中，比起一般人类，她可以说，一无所有，他那时候将她当做猎物，但，她对着这个他这个最强大的捕猎者说，我的光芒就是我自己。
　　那样说着了不起的话的陈善美，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拥有宽厚的大爱，她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承担了最可怕的命运。这样最普通的人，其实做了最了不起的事，并且没有任何回报。那时候，事实上，世界末日和陈善美有什么关系呢？她因为是三藏，所以就要为所有人的恶买单，赔上一条命吗？被抛弃的她努力的在世界上生活了三十年，世界回报给她的，就是，戴上金刚箍作为守护者最后要杀死她的，杀刀，就是那条要将她的身体作为容器的黑龙，抑或是，姜大成的那穿心透骨的一剑？
　　她没有逃避过任何事，她以为自己很普通，她以为自己不漂亮，她以为，自己是个平凡的姑娘，可，她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说，请守护我，孙悟空，是在下雪的新年夜晚。但那时候她做出这个决定却是，为了别人。
　　这家伙，一次也没有考虑过自己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仿佛生来怜悲，如同名字，善美，世间恶魔皆争抢她的血肉，但她却要为世间以血肉承载罪孽！
　　那么弱小的她，被赋予那么不公平的命运，但她还是，承担了。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陈善美的傻子，在给他戴上金刚箍后，每次都觉得很抱歉，但她从不轻易召唤他，也未曾利用那力量去做可怕的事，也只有这样一个人对他说，孙悟空，你和人鱼并不一样，你并不可怜，因为有我爱着你。
　　【爱我所以束缚着我吗？爱我为什么不能给我摘下金刚箍？】
　　那或许是她，唯一卑微的私心。但那时，他并不懂得。
　　当他爱了她，他才知道，因为太爱了。
　　摘，也是爱，不摘，也是爱。
　　失去，会很可怕，离开，会很孤独。
　　当他看到，她亲自解开了【血契】，但是那链子却并未断裂，甚至没有丝毫裂痕，他痛心的想，原来并不是链子不断，而是，他已经断不开。那是她的意志，也是，他的意志。
　　“我给你讲个故事。”
　　“嗯？？”
　　他微微摸了下她的长发：“很久很久以前，有只妖精，他自诩法力高强无人能及，做了件翻天动地的事。之后接受了诸神的讨伐。最后他败了，一个人被囚禁在一个叫做五行山的地方，这地方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一困就是五百年。”
　　“五百年！？那……”
　　不……孤独吗…………
　　“大概那家伙也以为会被再关上几百年，但有一天，来了个小丫头，她和那妖精交换了一个契约，作为解除封印的代价，坏家伙必须履行承诺保护她。在结成契约后，她解除封印，把妖精放了。”
　　“那妖精保护了小女孩吗？”善美问。
　　“既然被关五百年，那便证明真的是坏透了的家伙。刚出五行山，那东西就骗走了小丫头的记忆，在契约里做了手脚，丢下小丫头跑了。”
　　他目光微微注视着她，他的眼里蕴含了很多很多情绪。
　　善美愣了愣。
　　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你是说，妖精赖账了？？怎么能这样———后来呢…………”
　　她倒是听得很专心的，替故事里的人抱不平。他觉得感觉很奇异。
　　想起了，那时候抓着他的手臂，央求他，带着哭腔说妖精大人不要走的女孩。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在人间晃荡几十年的妖精，和，当年的那个小丫头邂逅了。”
　　“那这次，妖精也跑了吗？”
　　善美很认真的问。
　　“守约了啊。”他微微笑了一下，双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背上，绕过她的伤口：“那当年的小丫头长大了，就是陈善美的样子，妖精自这次相遇后就跑不掉了。”
　　善美呆了呆。
　　几乎忘记了反应。
　　他…………
　　他说的故事其实是……………………
　　其实可能是…………她和他……………………吗……………………？
　　他说她不是僵尸，和富子并不一样，但是，他故事里的妖精……小女孩明明是人类……
　　“可是…………你说一开始妖精……耍赖逃跑，为什么后面又…………”
　　“三个选项：a 陈善美是美女 ，b 陈善美很有魅力，把妖精吃得死死的，迷得七晕八素 ，c 自己填空。”他伸出手指，对她说道。仿佛全然不在意在她心里因为他这个故事掀起的滔天骇浪，“这个答案，下次我们继续讲故事的时候，你再告诉我。那，现在是在我身上再躺躺？我很乐意，但其实可以吃完午饭，午睡继续躺躺。”
　　他一气呵成，善美张口结舌。
　　“我，我去洗漱！”
　　她从他身上急匆匆的翻身，但他看她的样子好像要冒烟了。
　　他紧接着起身，追着她走进浴室，途中善美差点绊倒椅子，被他使个口诀移开，她进去漱口，他也跟进去，小木屋的浴室很小，一下子洗手台就有些挤。
　　“你…………你为什么跟着我！”
　　大约是他刚刚的故事给善美很有冲击性那样的，善美又开始进入大脑抽空迷糊状态。
　　“给你挤牙膏。”
　　那个人笑得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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