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末日幕布 贰 ...
-
黑暗迅速吞掉整个世界，原本能依稀看见事物轮廓的世界瞬间不见。极致的黑暗勾起一切生灵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不知道你见没见过离了水的鱼濒死的样子，这是生活里最能让人感到挣扎与绝望的景象之一了吧？绝望和窒息汹涌地袭上心头，黑暗的想法在心里盘绕着，她死命的咬着唇红了眼圈，却半仰头死死不让眼泪滑出眼眶。“我可以，爸爸妈妈爱我，我爱这个世界，我要等有人来救我。”修建整齐圆润的指甲早就掐入肌肤，深陷的地方溢出红色液体，液体顺着细小的肌肤纹路张牙舞爪地扩张着领域，慢慢染红了绷起的皮肤。
太难过了。她不由呜咽出声，细碎的哭声带着浓重的苦意溢出紧咬的唇间。她就知道总会有一天黑暗的影响会让自己可能经历不敢想象的痛苦，这样的预感在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等待黑暗来临时花了这么多时间神游的那一刻达到顶峰。不知何处来到巨大恐惧带着绝望和窒息感攻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谁来救救我？”她捏着米白色的长耳兔偶，手心里溢出的红色血液将它染得斑驳不堪。她死命抑制住哭泣，哽咽声破碎而出。隔着努力没有流出的眼泪，她盯着被自己弄花的兔偶，恍惚间她似乎兔偶在哭。“是因为知道我必须坚强不可以哭才替我哭的吗？”意识恍惚间，她咬着满嘴铁锈味默默地这样想着，在巨大的痛苦中竟然露出了细微的笑。
“大概这次是真的挺不过了。”她在意识被抽离的那一刻想到，她还没有洗被自己弄脏的兔子玩偶，那是爸爸亲手做的，是妈妈织的小衣服；她还没有把桌上的纸花折完，那是她最近新琢磨出的品种，她准备把这些花栽在西边那片空出来的山丘上；她还没有等到妈妈说的来到自己世界的那个人，她想知道那个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她想看看是不是有奇迹会发生；她还没有……可惜似乎没有以后了呢。她知道她已经坚持到极致了。
眼泪滑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我没有坚持到岁月的最后；对不起，我未来可能遇见的你，我没能和你相遇过上他们描述的美好生活；对不起，我亲爱的生活，我已经努力了……
意识彻底消弭那一刹，她仿佛听见耳畔传来什么坚固物体破碎的声音，春风般温柔的风吹在脸颊上，一切的触感都是忘却的遥远记忆里的模样，甚至，更加温暖柔和，舒适地让人莫名想哭。“濒死前的幻觉还真美。”她想。
脑袋磕在床头会把自己变得丑兮兮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头被一只手护住，来人的另一只手将她揽住。随着来人出现的是充满生气的空气，她在来人的怀里凭着本能大口呼吸着，空气里掺着显然不是自然气体的清冽香味。渐渐恢复的意识让她可以分出精力来分辨气味的组成：像是冬天凌霜的腊梅，又像是早年雪山上闻见的松香。带着一股子凌冽却使人安心的气息。
她懵懵懂懂地顺着骨节分明，纤长优雅得让她想起黄昏时刻湖畔里的白色天鹅的手，一路看向来人——
青年英伦风格子衬衫外套着一个敞开的马甲，卡其色的裤子扎进黑色马丁靴中。似乎来路坎坷，青年衣衫有些皱，一头黑发凌乱得让人想起原野恣意生长的野草，无端带着蓬勃的生气。
黑雾的围困似乎带走了体温与意识，神志混沌的她看见青年眉眼低垂，纤长的眉睫微微颤着，深棕色的眼瞳像林间流淌着泛光的棕色的古老松脂。温热的手摸过眼睑，她听见青年声音微哑：“乖了，不怕。”
泪水汹涌而出，突如其来的委屈漫上心头。视野模糊间，她看见破掉的世界壁与另一个世界慢慢融合。从两个世界的连接点开始，久违的阳光扩散进来，将不知何时缩成一团的黑雾逼到了世界的最深阴影里。曾经栽了一片又一片折纸花的山坡上，苍白僵硬的纸花蜕变成一朵朵娇艳柔软的花朵，无数花儿在柔和的金色阳光里舒展身姿。
她吃惊地瞪大眼看着周遭的变化，任由生理泪水盈满眼眶再从不堪重负的眼尾滑下。青年仔细地端详着怀里的女孩，随意扫了眼周围令人惊奇的变化便垂眼继续看着这个他穿过阻碍重重的时光海洋，路过千千万万个世界才找到的姑娘。眼眸里露出细碎的满足，他揉了揉女孩的头，接着像捧着儿时最珍贵的水晶球一般将轻得跟猫儿似的女孩半抱扶起，抬手将耳畔微乱的发丝别在女孩耳后。
指尖无意扫过白皙的耳廓，女孩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这个可以打破自己世界壁，将自己捞出黑暗的青年。她一直记得爸爸妈妈说过，有一个人会穿过千千万万个世界，不辞辛苦找到他/她的命定之人。此后，世界融合，岁月再不是一个人的笔记。
“原来挣扎在黄昏与黑暗的世界里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幸运。”她看着青年明显途历艰难却仍未被尘土和疲惫掩盖的帅气脸庞默默想。
“你看。”清风传堂而过，将两人发丝混在一起，青年嘴角含笑，古老松脂般的眼瞳里揉碎了笑意，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和自己背后铺满鲜花的世界。
她听见青年嗓音微哑，温柔里带着疼惜轻声对她说：“世界很漂亮。”
世界很漂亮，我会陪你一起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末日幕布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