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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喂药 ...

  •   她走得太快,韩玄章想叫却被巨大的痛意拉扯,到底没有拉住她一片衣角。他还记得以前他重伤在身的时候,她为了给他送一颗乌灵参跑坏了两匹马,日夜兼程,然后在他床前又熬了整整两宿。

      这样的真情啊,他却那般糟践。还好,还好他回来了。

      她还是为他送了药来,她还是看了他一宿,她还在。整整五年,每每想起她在火中看着他笑,眼中净是决绝,他便心痛到不能自已。

      自她走后,他便为她亲手刻了那牌位,爱妻傅氏。为什么,直到她死了,他才敢相信她的感情。为什么?

      无数次,他路过祠堂,却终究不敢踏进去。无数次,他在祠堂门口一坐便是一夜,他欠了她太多,却只能在她死后远远陪着那冰凉的牌位。

      门口的脚步声将他从回忆中唤回,昏迷中听见的声音又响起来。扭过脸去刚好瞧见花白胡子的老者。

      韩玄章想起来,被老者手里的木杖按了下去,木善语气并不好:“躺着,别白瞎了老夫徒弟的乌灵参。”

      如此,他便只好重新躺了回去,眼神却是掠过木善往后看去,她不在,倒是韩田一脸的着急,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上前来。

      “咳咳……咳……神医……神医的徒弟可是方才在我房中的女子?”

      “嗯?”木善摸摸胡子,只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怎么?病成这样还想着女人?”

      “咳咳!”韩玄章一直知道木善不照常理出牌,却不想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脸都咳得有些红,韩田见状立马上来要扶,被木善一眼又瞪了回去,只得兀自搓着手瞧着。

      “咳……”韩玄章自行缓了缓,才道,“神医说笑了,韩某不是好色之徒,只是令徒毕竟照顾韩某一夜,韩某理应感谢。”

      “哼,感谢就算了,”木善松了搭脉的手,并不领情,“你们用玉佩把我骗来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这般讲理?”

      “神医何出此言?”韩玄章收回手,“韩某自问没有骗过神医。”

      “嗯?那倒是老夫瞎扯了?”木善从兜里掏出那玉佩来,“你命人将这玉佩拿给老夫的时候,怎么没告诉老夫要救的人是你?!”

      要是早知道不是傅未时那丫头,他才不会来这战火弥漫的西关城!

      闻言韩玄章这才笑了:“神医,韩某的手下去请您的时候可有说过救的是谁?”

      “……”木善眯眼想了想,还真没有,韩田来找他,求他去救一个贵人,他一眼看见那玉佩便就赶紧跟着来了,来了就瞧见这么个重伤半死的人。

      话是如此,但是到底还是他们没有主动跟他说清楚,木善自然是不会承认,此时扭过身子自端了杯茶水喝:“老夫既然救了人,肯定是要救活。只你这伤毕竟伤了心脉,若不是未时的乌灵参,你当不会醒得如此快。”

      说及此,木善停了停,盯住了面前的男子:“只是,老夫却是不知,你与未时什么关系,竟知道秋露白能传信。”

      重伤昏迷前,除了将玉佩给韩田,还交待他问木善讨要鸽子送信。至于这信,自然是他提前模仿木善的口吻字迹写的求药书。

      只是听木善此时只问了鸽子的事情,应是并不知道那信上写的什么,于是韩玄章淡淡道:“木神医名声在外,韩某不过耳闻,但求一试罢了。”

      木善又仔细瞧了瞧他神色,这个男人面色沉静,不似扯谎。

      韩玄章没有听到下一句,便抬手指了指:“神医可否将那玉佩还与韩某?”

      说起这玉佩,木善倒是想起来了,便顺手又捏紧了些:“这玉佩你打哪里来的?”原本他以为是韩玄章偷来的,但是方才他却亲眼瞧见傅未时手里一模一样的。玉是绝无一致的,更何况是断玉呢。

      他手里这个分明跟傅未时那个原是一块。

      早已料到他会这般问,韩玄章不怕他问,就怕他不问,此时只拿眼瞧着木善手里的小小的一枚,叹了口气道:“那是母亲遗物。”

      “你母亲是谁?”

      “神医,我家将军的母亲是前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啊,您不知道?”韩田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木善没好气地吹了吹胡子:“你闭嘴!”

      “我母亲与傅家前夫人是手帕之交,便是于那时候定下了一桩娃娃亲,这玉佩便是信物。”韩玄章又咳嗽了几声,继续道,“只是母亲随父亲去后,韩家与傅家便断了联系。”

      “原来如此。”木善点点头,“倒是听老夫义女说起过那手帕交,原是你母亲。”

      这般便就解释得通了,傅未时的娘,他的义女阮氏曾与他说起过,说是那手帕交的夫君是个久经沙场的人,常年征战,难免负伤,若是以后有难,还望相救。

      没成想,老子没救到,倒是救了儿子。

      思及那苦命的义女,木善神色稍微动容了些,此时瞧着韩玄章也便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只站起来将玉佩交给他:“你且保管好吧,老夫答应人的事情也算是做到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韩玄章出声叫住他:“神医,韩某还有话说。”

      “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木善没有回头,“韩玄章,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你便是那个几次三番求娶我徒儿的人,但是,未时的婚事,还是要她那帝师爹爹开口,老夫做不得主。说起来,老夫与未时的师徒关系都不该拿到台面上说。你既拿着这信物傅煜那家伙都没答应,想必是难。造化左右还是看你自己了。”

      “韩某并不奢求神医出言帮劝,韩某只是希望神医不要言说此事便好。”

      “嗯?”

      “求亲一事,韩某定会用尽全力,只望神医勿要给未……给令徒压力。”

      “那你倒是担心多了。”木善不以为意,“老夫定不会因为你是故人之子便就轻易为你说话,老夫说了,造化在你。若是未时真想要嫁你,他傅煜自是会答应。”

      这话没错,上一世,傅煜开始也是不同意的,是傅未时坚持要嫁,他才娶了她,他并不知晓傅未时用的什么理由说服的傅煜,但是看起来,似乎木善是晓得些什么。

      只是木善并没有等他再开口便已经走了出去。

      韩田赶紧过来扶住他:“主子,这个木神医还真的是怪异的狠。”

      “勿要多言,有本事的人,自然是要独特些。”韩玄章重新躺好,“你去看看,傅姑娘可有休息好。”

      “哦,傅姑娘啊,刚刚主子醒了之后便就出去煎药了,说是乌灵参珍贵,必须她亲自来。”

      闻言韩玄章脸上笑意更盛了些,韩田看得不明不白,只得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傅家大少爷送了信来。”

      眼中一凝,韩玄章伸手,韩田躬身送上。

      于是,傅未时端着药进屋子的时候便就瞧见颦着眉的男人。这个表情似乎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在她的印象里,韩玄章一直都有心事,她却到死都没有完全搞清楚他在思虑什么。

      师父方才打他房里出来便叫她端药进来,本是想推辞,结果木善却跟她说:“你呀,毕竟是跟着我学了这么久,这点伤就靠你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师父你能有什么事?!”

      “你这孩子!我事情多着呢!哎呀你就在这待着吧,这仗也打得差不多了,等那小子伤好了点应该就要回去了,你正好随他们一起回京便好。”

      “师父!我明日就走!”

      “胡闹什么,你一个人回去为师怎么放心。”

      “我不是一个人来了吗……”

      “那是你运气好!”说罢木善便不由分说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为师这就走了,你赶紧的!”

      傅未时还想拒绝,木善却是没听,直接没入夜色里。她有些奇怪,分明前一刻师父还不待见韩玄章,这一刻怎么就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手里的药冒着热气,纵是不愿,傅未时也只得上前:“喝药了。”

      几乎瞬间,韩玄章便转过脸去,面上哪里还有方才的神情,只带了和煦的笑意:“谢谢。”

      韩田将他扶起来,刚要接药碗,却见韩玄章已经伸出手去,两指相触,傅未时一惊,赶紧抽了手去,差点掀了碗。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沉稳,傅未时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他这一声道歉并不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而是在诉说些什么。

      只是低头再看,男人却已经一仰头,将药全数倒进。

      韩玄章将碗复又递给她,眼见着她转身走出去,才默默又念了一遍,对不起,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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