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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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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安生,海关总长按着冷翊蒹开的药方,一日三次服药,忌食大寒辛辣之物,多食水果蔬菜,头风症果真缓解了不少。
海关总长白日里都待在海关总署,家里的大小事宜都是交给二姨太做主。
二姨太这人虽两副面孔,对人对事总是先看那人的身份。但对冷翊蒹是特别好,总是将“好妹妹”挂在嘴边。
前日还想给冷翊蒹房里塞一个婢女,冷翊蒹不喜欢这样浓重的区别对待,感觉浑身不自在,便好言婉拒了二姨太的美意。
五日后的一个清晨,房门外响起一声敲门声,接着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冷医生,您起了吗?”
冷翊蒹本还在睡梦中,揉了揉眼睛便起了床。坐在床沿边上,闭着眼睛穿着鞋子。
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一身白色军装的士官站在了门口。
“冷医生,总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士官一如既往的冷峻神情,礼貌着说道。眼神却不敢直视冷翊蒹,有着些许的闪躲。
“麻烦请总长稍等几分钟,我先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就去。”冷翊蒹强撑着困意,看着士官回道。
“好的,冷医生。”士官微微点了点头,依旧立在门口处。
冷翊蒹冲着士官微微一笑,转身将门给关上,回到屋内。
立在梳妆台前,看着满满梳妆台的化妆品,冷翊蒹无从下手。转身来到衣柜前,指尖在一排崭新的衣裙中流连,最终停在一条看上去款式最简单的珍珠白长裙上。
海关公府,前厅内。
海关总长蒋浩天一身靛蓝色长衫,胸前挂着一个牵着金链的精致怀表,表身上点缀着玛瑙和玉石。
蒋浩天长身直立,端坐在雕花椅子上。手里正端着一杯冒着袅袅雾气的龙井,低头喝了一口。
不一会儿,一身珍珠白长裙的冷翊蒹在士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
“总长,上午好。”冷翊蒹立在大厅的正中央,距离海关总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刀枪是不长眼的东西,且为了保命,冷翊蒹必须得入乡随俗才是。
蒋浩天听着声音,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冷翊蒹,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冷医生,这些日子总署里比较忙,也没能抽得出空闲。”蒋浩天道,“今日总算得空了些。”
“冷医生还住得习惯吗?”
“谢谢总长关心,我住的很习惯。”
“吃穿用度方面有什么要求,尽管问着云晞要。”
“好的,总长。”
冷翊蒹嘴角保持着微笑,安静的听着蒋浩天说着话。若是问到自己的,便立即回答一句。
“对了,今天下午天音阁有场墨老板的新戏。”蒋浩天道,“我让人定好了包厢,下午你同我一起吧。”
“墨老板?”
“对啊。”蒋浩天笑笑,有些许不解的看着冷翊蒹,“冷医生不是说想见她吗?”
“墨羽就是墨老板?”冷翊蒹突然反应过来。
“没错。墨老板的全名就是墨羽。”
“................”
冷翊蒹差点忘了,如若同民国差不多的话。这个时代是很风靡京昆粤等国粹的,且一些有名气的戏子亦被尊称为“老板”。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自己要找的那人,前几日便已经见过了。
天音阁,后台化妆间。
墨羽一身新做的戏服穿在身上,端坐在化妆镜前。闭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由着长飞给自己画着眼妆。
头饰上点缀着上好的南海明珠和翡翠珠钗,珍珠颗颗温润饱满,翡翠流光溢彩,光泽照人。
“墨老板,我瞧着二姨太对您是真的好。”长飞指尖捏着一支狼毫毛笔,笔尖染上艳红的朱砂。
“嗯。”墨羽用鼻音应了一声,良久才开口道,“她的心意我向来是明白的,但也得小心翼翼的相处着。不能处的太近,让人说了闲话。也不可梳理得太远,让她心里落了不痛快。”
“墨老板当真是顶级聪明之人。”长飞笑笑,眉眼都弯了,“不似我这般蠢人。”
“别这样轻贱自己。”墨羽忽而睁开一双凤眼,眼神严肃的看着长飞,语气略带斥责,“戏子本就被人瞧不起,如若连自个儿都轻贱自个儿,那还有谁会拿正眼瞧你。”
“对不起,墨老板,我失言了。”长飞低着脑袋,小声认错。
“罢了,你继续替我上妆吧。”墨羽说着,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长飞将手里的毛笔换下,又换了只新的毛笔,雪白的笔尖蘸上墨绿色。
抬着手,熟练的将笔尖轻触在墨羽雪白的皮肤上,将左眼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给掩了去。
“墨老板,我同您说一件趣事儿吧。”
长飞突然想到了冷翊蒹,便打算将几日前与冷翊蒹在院子里的谈话拿来同墨老板说一说。
“什么趣事儿?”
“前几日二姨太带来的那个姓冷的小医生,您还记得吗?”
“记得。”
“那人挺有趣的。”
“哦?哪里有趣儿,你说说看。”墨羽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瞧着她这人倒是挺聪明的,医术了得。小小年纪,看起诊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可她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长飞说完,有意观察了一下墨老板的神色,不知爱不爱听,所以便故意停顿了下来。
“嗯,你且继续说,我听着呢。”墨羽道。
“她问了我好些问题。”长飞想了想,继续着道,“问我们平京城内谁的官衔最大,还问了些洋人的事,最后竟还问了我关于白面的事。”
墨羽好看的眉头突然蹙起,仍闭着眼睛,由着长飞将话说完。
“墨老板,你说这人莫不是在走私白面?故意套我话的吧?”
长飞这人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胆子小而已。
“恐不会,这人怎么说也是海关那边的人。”墨羽想了想,思索着道,“她如若真的是在走私白面,且不是打了总长的脸嘛。”
“那倒也是。”长飞点了点头,觉得墨老板说的很有道理。
俩人正聊着,天音阁的吴老板已走到门口处,亲自来传话。
“墨老板,贺喜您嘞!”吴老板站在化妆间的门口,微微欠身着道,“总长大人来给您捧场了,几房姨太太们都来了。”
“谢谢吴老板,我上完妆立刻就去见总长。”墨羽转身,看着吴老板客气着道。
“总长特意吩咐了,让您不用先急着去见他。让您自个儿好好准备着,今日这出戏务必唱好了,应是有贵客特意为您来的。”
“贵客?”墨羽蹙眉,“哪位贵客?”
“是总长身边的张副官来传的话,就提了一句,也没多说。”吴老板回答。
“谢谢吴老板提醒,我定会好好唱。”
墨羽说完,转过身去,示意长飞继续给自己上妆。
“那墨老板您先忙着,我先走了。”吴老板见状,客气着道。
“吴老板慢走。”墨羽背对着吴老板,说了一声。
天音阁是整个平京城内最大的梨园,台柱子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墨羽。如有新戏上场,定是座无虚席。
冷翊蒹虽然知道海关总长是这平京城内最大的官老爷,枪杆子出身,大家都敬他怕他。
之前同二姨太出门便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光无限,已觉得这样的排场算大的了。
谁知,这次同海关总长一同出门,冷翊蒹才深刻的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大排场。
吴老板前脚刚从化妆间出来,这一刚走到内堂,便看到一身靛蓝色长衫的海关总长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身后站着身着军装的张副官和一众士官们,个个背着枪杆子。三房姨太太们走在人群的中间,个个打扮得跟朵儿娇花似的。
这其中倒是多出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姑娘,这长得竟比其他三房姨太太都好看。一身珍珠白的长裙,没带任何珠宝首饰。脸上白白净净的,连口脂都没有画。
一双灵动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扬。眸子清澈的犹如春天的溪水,干净清澈,悠远深邃。
都说这海关总长的三房姨太太们是个儿顶个儿的漂亮,个儿赛个儿的有女人味,想来这小姑娘定是海关总长准备纳的第五房姨太太。
吴老板赶紧殷勤的上前,欠身赔笑着道,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总长大人,您来了,快里边儿请!”
“嗯。”蒋浩天点了点下巴,嘴角挂着微笑,“吴老板近来生意可好?”
“好!好!如今这平京城内四海太平,都是仰仗着总长您嘞。”
俩人互相客套几句,寒暄着朝着二楼的包厢走去。
冷翊蒹跟在人群中,将整个梨园瞧了个仔细,真是漂亮奢华。
朱红柱子,柱子上雕刻着惟妙惟肖的凤凰于飞图案。鎏金的牌匾,不知是谁题的字,笔锋刚劲潇洒。
红色丝绒毯子铺着的大舞台,白炽耀眼的舞台灯,将整个舞台照得光亮无比。
待到了二楼,一众人纷纷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位贵客,不知该如何称呼呢?”吴老板看着冷翊蒹,恭敬着问道。
“你好,吴老板。”冷翊蒹本还在发呆,突然被叫住,“我姓冷。”
“冷小姐是我公府高聘的医生。”蒋浩天坐在高位上,抬头看着吴老板说道,“特来给墨老板捧场的。”
“原来是冷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吴老板客气着道,转动着眼珠,“不知冷医生喜欢吃桂花糕吗?园里来了一个新厨子,做得一手拿手桂花糕。”
“取来吧。”蒋浩天喝一口茶,看着吴老板道,“冷医生喜欢吃甜食。”
“谢谢吴老板。”冷翊蒹冲着吴老板道着谢,然后转头对着海关总长也道了声谢,“谢谢总长。”
待吴老板口中所说的桂花糕一端上来,冷翊蒹立即便被那香甜气息的桂花糕给迷住了。
雪白软糯的桂花糕上点缀着金黄的桂花粒儿,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溢着香甜的桂花气息。
“冷小姐,这桂花糕如何?”蒋浩天喝一口茶,再将茶杯放下,看着冷翊蒹问道,“好吃吗?”
“谢谢总长,这桂花糕很好吃。”冷翊蒹待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后,这才开口回答。
“云晞姐姐,你吃吗?”冷翊蒹将另外一份完好未动的桂花糕送到了二姨太的面前,礼貌着问道。
“我不吃,这东西太甜。”二姨太巧笑着,伸手婉拒着道,“我近来牙龈痛得厉害,不敢吃太甜了。”
“那一会儿看完戏,我回去就给云晞姐姐开一副治牙龈痛的方子。”
“可这中药好苦。”二姨太拧着好看的柳叶眉,用团扇遮了遮嘴角。
冷翊蒹不好答话,这中药向来是比西药苦的,可这些个女子又不肯上医院。
“你看看你,倒不及婉儿了。”蒋浩天在一旁插话着道,“婉儿尚不及十岁,已比你这个亲娘肯吃苦。”
“总长大人教训的是。”二姨太微微垂着脑袋,认错着道,“我回去立马就着人照着冷医生开的方子去抓药。”
蒋浩天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看向正对着的大红舞台,不再作声。
二姨太和冷翊蒹见状都不好再说话,也跟着将目光看向了舞台。
等得无聊,冷翊蒹偷偷用指尖捏起一块桂花糕,心满意足的小小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