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三暮）单恋》工尺上

2、SIDE B

　　木暮第一次见到少年时，寂寞地走在放学的路上。看惯的街景在身旁不断后退，忽然，他在巷口停住了脚步。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身狼狈的少年，安静地坐在巷口。很显然他是被人胖揍了一顿，脸上到处是淤青跟鼻血。于是他善意地蹲下来，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少年惊讶地仰起头看他，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很亮很亮。
　　短短一秒钟，木暮就陷落了。

　　木暮第二次见到少年时，刚刚走出放学后的教学楼。远远就看见校门口有些骚动，同学们都紧张地盯着门外，议论纷纷。
　　然后木暮惊讶地看到了长发飞扬的少年，斜斜倚在拉风的机车旁，下巴上一道很浅的伤痕。
　　他冷冷地把手帕递过来，似乎酝酿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不完整的话，表情像小孩一样别扭。
　　“那天，谢谢。”
　　低沉的音色，像微风在水面上拂出的粼粼波纹，在木暮的心里，不断地荡漾开来。
　　“呃……不用客气。”
　　捏住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上面还留着少年的体温。木暮忽然低下头，浅浅地笑了。
　　因为，他真的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后来木暮就常常看到少年，尽管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并不靠近。少年总是那么飞扬洒脱，木暮觉得自己这样的书呆子没有接近他的资格。
　　他们是如此不同，尽管他们其实如此相似。
　　木暮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学校就是补习班，每天重复地走在一成不变的路上。可是他忽然不再感到乏味了，因为他总能在安静的街道听见机车的轰鸣声，然后看到洒脱不羁的少年，长发在风里飞舞着，像闪电一样掠过。
　　偶尔四目相接，少年总会漫不经心似的点点头，而木暮就会忽然乱了手脚，只能傻傻地微笑，然后，交错而过。
　　于是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寒暄，变成了木暮心里最私密的愿望，就像想要糖果的小孩，每次经过糖果罐子，都忍不住踮脚去闻那隐约的香甜气息。
　　一种很平淡的甜蜜。

　　一个下雨天，木暮撑着伞，百无聊赖地走在熟悉的街区。
　　小巷里的喧闹吸引了他的注意。小心地靠近，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被群殴的少年，脸上沾着血迹，隐忍地咬着嘴唇，抵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
　　木暮掏出手机报了警，手指止不住地发抖。他的生活跟暴力无缘，他本该吓得手足无措的。可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他冲进那一片混乱之中，毫不退让地挡在了少年身前。
　　这或许是他最坚定的一次勇敢。
　　警察赶来的时候，手腕被突然握住，于是头脑一片空白，木然地被少年拉着，逃离了闹事现场。
　　原来相握的手心，是这样温暖。

　　终于摆脱了警察的时候，木暮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躲雨的间隙，他们开始聊天。
　　少年点燃了一支烟，抽烟的样子有种不真实的恍惚。低低的声音乘着缭绕的烟雾，像一双柔软的巨大羽翼，暖暖的，一点点将木暮包围，轻柔呵护。
　　于是忽然就舍不得呼吸。所谓的单恋也许就是这样的东西。敏锐地捕捉对方的每一丝味道和气息，小心翼翼地拢在怀里，舍不得松手，生怕一旦消散，就再也找不到痕迹。
　　谈到梦想的时候，少年神情淡漠地掐着烟，眼中却满是神往。
　　“我的梦想，就是一直骑着机车，去一个别人都到达不了的遥远地方。”
　　少年的生命是那么张扬，像鼓满风的帆，罗盘指着耀眼的方向。相比之下，自己的梦想，却那么苍白无力。
　　只是这么一想，木暮就感到莫名的失落，连笑容都有些寂寞。
　　“我的梦想，就是能参加高校篮球全国联赛。可惜，今年是最后的机会了。”
　　少年侧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眼中似乎有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是么……”
　　简单的两个字，尾音很轻，缓缓消失于氤氲水汽。

　　雨停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少年骄傲的昂起头，孤单的背影，迎着夕阳离开。
　　“这周日，来看比赛吧。”
　　鼓足了勇气，木暮开口了，有些自卑有些迟疑。
　　“地区预选赛的最后一场。”
　　少年站在地平线的位置，缓缓回转身，忽明忽暗的表情，有木暮猜不透的含义。

　　星期天的早上，木暮很早就醒来了，拉开厚重的窗帘，静静地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像个虔诚的圣徒一样。
　　他梦见和少年牵着手一起跑在雨中，少年的长发拂在脸颊上，有种甜蜜的疼痛。
　　这种温馨一直沉淀在心里，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意。
　　然后他戴上眼镜，换了纯白色的运动服，整装待发，神清气爽。
　　他忽然很想知道，少年看到自己这种装扮，表情会是怎样？

　　木暮站在体育馆前面等候，晨风吹在脸上有些痒。他听着路边树叶沙沙响，回忆起少年低沉的音色，心中充满了不知名的期待，几乎湿润了他的眼眶。
　　他就站在那里等着少年出现。
　　周边的人渐渐多了，又渐渐少了。观众们都已经鱼贯入场。木暮的队友们也来了，教练不停地催促他进场准备比赛。
　　木暮摇头，让他们先进去。
　　“我再等一下吧。一下下就好。”
　　一下下。两下下。三下下。终于那里只剩下木暮一人。体育场里，哨声和欢呼的序曲，已经奏响。
　　而他一直站在那里等，带着有些哀伤的温柔笑容。

　　木暮第一次抬起手腕看表的时候，身后的体育馆里人声鼎沸，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了。
　　比赛已经结束。
　　而少年，最终也没有出现。

　　傍晚的时候木暮看着夕阳，忽然就释然了。
　　他想，也许少年已经出发，骑着拉风的机车，奔驰在实现梦想的路上了。
　　去一个谁也到不了的遥远地方。
　　这么想着，木暮终于不再难过。他摘下眼镜，背对着夕阳，慢慢离开。
　　就让他以自己追不上的速度继续飞翔吧。这样也很好，真的很好。
　　我喜欢你。所以请让我支持你的梦想。

　　就像第一次遇见少年时那样，木暮又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是他已经不再寂寞。
　　因为他相信，此刻的少年，一定非常嚣张地笑着，长发飞舞，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