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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御审 ...

  •   江澄回到礼部衙门,左思右想觉得这事不对头,林征多半不知道林瑶和齐苗的内情,如果下午明帝亲审,林征一方揪着叶衡不放,只怕会把叶衡逼急了,将齐苗抖搂出来,那对齐苗可就大大不利了。
      他虽然只有这位齐苗齐主簿共事了一回,但自觉彼此都是男儿,这齐苗看上去性情很是温柔,又是个才子,倘若因此丢了性命,颇为可伤,当下便写了一个小条:曲不在彼,不可深究。用信封封了,交于衙门内的一个小吏,令她务必亲手送至林征手上。那小吏平素就是个做事利索的,见他说得郑重,便飞也似地去了。
      他自坐在礼部大堂用餐等待,好在林征成亲后仍与林侯住在一处,定边侯府就开在离礼部不远的崇义坊中,两刻钟后,那小吏便返回来,将信封递给他:“林大人封了回信在内,大人可自阅。”他点头道:“辛苦你了,且去歇息吧。”小吏走后,他打开信封一看,不由得皱了眉,信上也只有一行字:归家后已知内情,奈何妹夫不知就里,定要上告,我只得由他。
      江澄看了暗道这妹夫就是顾珃顾公子了,看来林瑶把事情向顾公子瞒得滴水不漏,这事却是有些麻烦。但天色已到正午,他也只能先去金銮殿。

      一盏茶的功夫,江澄坐车到得殿阶下,见柳笙、梁冰鉴、楚昀、岳飘、徐淳、钱文婷几个都已到了,关鸣鸾更是带着刑部郎中任蔷、比部主事陶逸晨以及刑部制勘案、体量案、会问案的胥吏差役都来殿前伺候,江澄看了暗道明帝即位以来亲审的案件屈指可数,看来关鸣鸾对此事十分重视,虽然不用刑部审理,但刑部审案的全套差役都在,只要明帝一声吩咐,便可以臂使指。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衡带着一个男子两个婢女赶到殿庭,江澄看这男子衣饰讲究,比齐苗又年长了许多,暗道莫非这是叶衡的正夫,细看这男子神情长相十分温和可亲,暗道这正夫看来脾气不错。叶衡到了之后,林家人也到了,林家人丁不旺,来人也不甚多,除了林征也就是顾家的几位女子。
      午时六刻,明帝驾临,柳笙、梁冰鉴携五部尚书向明帝见礼完毕,便自去站在殿庭左侧。关鸣鸾带着刑部众人皆站于殿庭右侧。林征、叶衡及林叶两家亲属均在殿外等候。明帝先命人传了林征来,问道:“林瑶伤势是否危重,挪动有无性命之忧?”众人听这话的意思,便知明帝是要传林瑶来了,这也极有道理,林征毕竟不是涉案人,具体情形她未必清楚,只有林瑶亲至,方能弄个水落石出。只见林征摇头道:“伤势虽重,但妥善防护应无大碍,陛下若要传她,微臣让家人用软轿好生护送了来。”
      明帝点头:“传。本人亲至,事实易晓。”于是殿庭右侧刑部众人一叠声的喊:“传林瑶。”林征自去下殿安排。

      江澄暗道林瑶一时来不了,看来这案子还要过会儿才能审理。哪知就在林征下殿之时,明帝已经开始审问叶衡了:“叶卿将那日情形给朕讲述一遍,卿独自出门还是有家人跟随?卿是途经胜业坊还是专程前往?卿所携之刀何在?那日卿与林瑶起冲突时林瑶可带有家人婢仆?那日胜业坊街道中可有行人围观卿?”
      叶衡道:“陛下,微臣那日独自骑马出门,原是要去胜业坊与一朋友喝酒,哪知才走到胜业坊与崇仁坊交叉的那条街上,便迎头遇见了林瑶林大人,她也是独自出门,身边并无婢仆,微臣与她马头相撞,她言道微臣不该阻了她的行路,微臣道她不该走路不看路,许是天气热,微臣与她两个肝火都很旺,三言两语就打起来了,微臣原是打不过她的,眼看着微臣就要受伤,微臣就把随身所带的切瓜果的小刀拿出来砍了她两刀,她就被微臣砍伤了。”
      明帝点头道:“你与林瑶同殿为臣,既是无有公仇私怨,一时小忿拿瓜果刀砍了她,砍完她就该带她去医伤,你可有带她去寻大夫?”

      叶衡道:“微臣惭愧,微臣当时以为把她砍死了,一时惊慌失措,不曾带她去寻医馆。”
      明帝道:“你且站一边。待朕问了林家人,传林瑶府管家上殿。”
      那管家上得殿来,明帝便问道:“你家主人林瑶被砍伤时,尔等在何处?是何人通知尔等你家主人受伤的?你家主人自己逃回家的还是她人送来的?”
      那管家道:“奴才当时正在宅子里坐着午睡,一个婢仆打扮的女子进来通知奴才,言道奴才主人被人砍伤在胜业坊街口,要奴才速速去接人。奴才就带人去把主人接回来了。”
      明帝问道:“那个婢女可有讲,她是谁家婢女或是受何人差遣来送信的?”
      那管家道:“奴才当时一听主人受伤,便慌了神,径自带了七八个仆妇去接主人,并未细问那女子身份。看她衣着,像是也与奴才一般在哪位大人家里当差的。”
      明帝问道:“若你再见到那个女子,你可能够认出她?”
      那管家答道:“奴才记人最准,无论是谁,只要让奴才见过一面,便定然能够认出来。”
      明帝点头,吩咐道:“来人,去把叶卿家婢女仆妇全都带上殿来。”
      明帝此言一出,叶衡神色便有些慌乱,似要出言阻拦,无奈关鸣鸾已经吩咐了刑部小吏道:“速按叶大人家人口名册,将她家婢女仆妇全传了来。”小吏们答应一声去了,叶衡便垂手立在一边。江澄暗道这也就是明帝亲审,不然叶衡怎肯让审案者传自家奴仆来辨认?

      在叶家婢女到达之前,明帝继续审问林府管家:“你家主人与叶家平素可有人情往来?你跟着你家主人去叶家赴过宴么?叶大人去你家主人宅子上造访过么?”
      那管家答道:“我家主人与叶大人平素无甚人情往来,奴才没有跟随主人去叶家赴宴过,叶大人也没来我家主人宅子上造访过。”
      明帝点头,复问道:“你家主人平时出门都是一个人呢还是你们跟着伺候呢?”
      那管家道:“我家主人平日里出门总带着一两个人,要么带奴才,要么带富儿。奴才因要管事,主人带富儿出门的时候多些。”
      明帝点头,又问道:“六月二十八日你家主人去胜业坊之时,可有带你和富儿去伺候?”
      那管家答道:“那日主人出门,是一个人骑了马去的,没带奴才也没带富儿。”
      明帝点头:“把富儿传了来。”

      林瑶是被林家人用软轿抬着,和顾珃一起进来的,顾二公子指挥人将软轿慢慢放下,又亲自去拿了块帕子给林瑶擦额头上的汗珠儿。江澄看了,暗道顾公子看上去挺贤惠的,这林瑶有此贤夫,仍与齐苗相通,却是有些过于恣意了。
      明帝只问了林瑶一个问题:“林卿那日与叶卿在胜业坊起了冲突,当时叶卿身边可带有婢女?”
      林瑶闻言看了一眼叶衡,明帝皱眉道:“朕在问你,你看叶卿做甚?”
      林瑶答道:“回陛下,那日叶大人并未带有婢女。”
      明帝看了看叶衡,仍是问林瑶道:“你那日被叶卿砍伤,是何人去你家中传话?”
      林瑶答道:“这个微臣却是不知,那日微臣受伤倒地,叶大人便自行离开。”
      明帝道:“你与叶卿有何仇怨,从实道来。”
      林瑶答道:“微臣与叶大人并无仇怨,那日也只是迎面撞了马,三言两语起了冲突。”
      明帝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你两个平时出门都带跟班,此次却两人都不带随从,叶卿不会武功,却能用刀砍伤了你,你受伤倒地,她也不带你去医伤,显是蓄谋已久必欲伤你且不欲外人知晓,你一不反思与叶卿有无仇怨,二不派人核实那传话婢女身份,可见你知晓其中内情,还不给朕从实道来。”
      然而林瑶仍然答道:“微臣惶恐,微臣并不知叶大人为何要砍伤微臣,但微臣与叶大人实无恩怨。”

      明帝冷笑,却并不再问林瑶,只是吩咐刑部小吏将林瑶和叶衡分别带到侧殿去等候,有着人去催促叶家婢女到堂,一刻钟后,叶家婢女仆妇全数被带了来,明帝先是传了林府管家辨认,那管家指认了其中一个婢女。
      明帝便审问婢女道:“你家主人与林瑶有何仇怨,定要砍伤了她?”
      那婢女道:“奴才主人与林大人并无仇怨,只是一时火起,无意中伤了林大人。”
      明帝吩咐道:“把这婢女拖下去用大刑。”
      刑部胥吏听了,立即便要将那婢女拖下去打,那婢女有些着慌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讲就是了。”

      江澄暗道此案看来审得有眉目了,果然那婢女道:“我家主人疑心齐侧夫与林大人有染,便去胜业坊等待林大人,到了胜业坊,主人让奴才在后街等候,她自去前街等林大人,奴才不放心,悄悄地跟着我家主人去了前街,躲在街口一侧,没多大一会儿我家主人便见到了林大人,我家主人质问林大人此事可属实?林大人没有否认,我家主人便拿出刀来砍,林大人理亏,就没怎么躲闪,我家主人见林大人受伤,就往后街去,奴才从街口出来迎着主人,主人便让奴才去通知林大人家中来接人。”
      明帝看了看梁冰鉴,问道:“叶卿的齐侧夫是何人”
      梁冰鉴躬身答道:“原大理寺主簿齐苗,五月二十日嫁于叶衡为侧夫,婚后辞官。”
      明帝点头:“将这婢女带下,将林家婢仆富儿带上。”

      那富儿被带进殿来,明帝便径直问道:“你家大人与叶大人家中齐侧夫有染,想来你是知道的,将事情详细讲来,倘有一字遗漏,朕就将你大刑伺候。”
      那富儿听了便将林瑶和齐苗的事全数供了出来:“我家主人与齐公子一同锁院,两个在试院中彼此有了意,我家主人当时尚未娶正夫,便向齐公子求亲,哪知叶大人已经在年前定下了齐公子,只待成亲了,我家主人心下不快,便娶了顾正夫,顾正夫进门后,最是爱妒忌,将我家主人原先的侍夫、小郎乃至书房里的几个侍儿全部寻了个错打发出去了,我家主人心下烦闷,便找齐公子诉苦。齐公子是五月二十才嫁给林大人的,他出嫁之前都是官人,我家主人找他甚是方便。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就说不得了。”

      明帝便命带林瑶和叶衡上殿,这两个进来后,明帝一拍惊堂木:“林瑶与齐苗有染,致使叶衡前去寻仇,这才砍伤了林瑶。事出有因,林瑶又未丧命,依律叶卿无罪,齐苗已有妻主,仍与人相通,依律由官家发卖。林瑶勾引有妻之夫,该判徒刑一年半,念林瑶已受伤,判令纳铜三十斤。”
      明帝判决下来,梁冰鉴和楚昀几个都不住点头,江澄暗道这判决合乎凰朝律法,原是无可非议,只是可怜林苗要被发卖为奴仆或是小郎了。
      只见叶衡一顿首道:“微臣斗胆,微臣愿出身价银,请陛下将齐苗仍留给微臣。”
      明帝皱眉道:“有妻主之男子与人相通,依律责杖九十,官方发卖,朕念齐苗曾供职大理寺饶了不打,卿却仍要将其留在府中?莫非卿要将其处死,或者留着他慢慢折磨?齐苗虽有错,却罪不至死,慢慢折磨更非仁者之所宜为,叶卿慎言。”
      叶衡道:“微臣怎么会将苗儿处死,或者留着苗儿慢慢折磨?臣一心倾慕于他,宠他疼他尚且来不及,岂能做出那等冷酷无情的事来?男儿家因奸情被发卖,多半遇不着正经良善的妻主,日子多是凄惨不堪,苗儿是才子,母家虽非豪富,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他怎能吃得了这等苦,多半没两年就郁郁而亡了,让微臣心里如何舍得?微臣求陛下,请陛下将苗儿留给微臣,并准他继续做微臣的侧夫。”
      叶衡此言一出,殿庭上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楚昀率先道:“此等不守夫道的男儿,叶大人何必定要他?将他发遣了,叶大人还能娶不到个侧夫吗?凰朝自有大把的好男儿等着叶大人娶进家门。”
      叶衡顿首道:“苗儿给微臣做了两年下属,微臣深爱他,既看不得他受苦,也不愿再去娶别人做侧夫,求陛下念在微臣这几年做事尚算勤谨的份上,准了微臣吧。”

      明帝皱眉,关鸣鸾道:“此事不如问问叶家正夫的意见,若叶家正夫不许,朝廷便将齐苗发卖,若叶家正夫也是如此说,陛下便准了叶大人所请吧。”
      明帝点头,吩咐道:“传叶家正夫。”
      那男子进得殿来,明帝问道:“淑人家侧夫齐苗与人有染之事,淑人可知晓?”
      那男子施礼道:“侍身知晓,苗弟弟年轻性情不定,一时有了他念,也是人情之常,侍身妻主都已决意原谅苗弟弟,侍身也不愿看着苗弟弟被卖做小郎受苦,倘若皇上大发慈悲,仍将苗弟弟留在叶家,侍身定会如以前一般待他。侍身这些年未曾给叶家生女育儿,侍身妻主发了誓,此生只纳苗弟弟一人,叶家血脉还要靠苗弟弟传承,求陛下念在叶家宗庙祭祀无主的份上,准许苗弟弟继续给叶家做侧夫。”
      明帝点头道:“既然叶卿与淑人都这么讲,朕也不想做恶人,便将齐苗仍留在叶家,只是汝妻夫两个不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倘若朕知道汝妻夫用私刑折磨齐苗,朕可是不依的。”
      叶衡叩首道:“陛下尽管放心,微臣爱极了苗儿,断然舍不得折磨他的。”
      那淑人也柔柔答道:“苗弟弟还要给我叶家开枝散叶,侍身岂能欺负他?”
      明帝果断地道:“如此,将齐苗留在叶家做侧夫。叶卿出银百两,充入国库,权当齐苗身价银。”

      楚昀和岳飘互相看了一眼,楚昀道:“陛下如此宽仁,怕是日后再有男子背妻私通,朝廷无法责罚。”
      明帝皱眉道:“叶卿与淑人皆已宽宥了齐苗,楚卿定要朕独做恶人,是要陷朕于不义么?”楚昀道:“臣惶恐,臣无有此意。”
      钱文婷劝道:“罢了,楚大人你我皆与齐苗同朝为官,何必定要置他于苦地?”
      柳笙也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叶家既不追究,我等又何必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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