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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创业艰难 一波三折 ...

  •   第一部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一)创业艰难 一波三折

      惊蛰过去才几天。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紧接一阵“轰隆隆”春雷,唤醒了沉睡的万物。
      顷刻间,李白笔下“东南山水越为最,越地风光剡领先” 的古老剡城,卷起了滚滚春潮。春风吹过,蓝蓝的剡溪水顺流而下,滋润了两岸一千八百平万公里的嵊州大地。

      一九九二年三月,是一个让我特别难忘的春天。
      微风起处,雨也停了。厂房围墙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上,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在窗台下稍一抬头,哦!时光已在不经意中悄悄溜走。窗外花香涌动,蜂儿采蜜蝴蝶翩翩 。呈现出一派春的生机。
      我整理完车间上报的资料,天已慢慢黑了。打开日光灯,才发现黄玉珍挺着大肚子悄悄地立在我身前,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关切。接过她手中的削好的苹果,我柔声地说:“玉珍,别天天找到厂里来,我再看一会儿图纸就回家了。”
      “我今天买了条鱼,刚做好,冷了就会腥,快回吧!你啊你,每天总是不按时回家吃饭。”玉珍边说边帮我整理办公桌。
      回到家中,洗完脸,黄玉珍已将菜饭摆上餐桌。
      我埋着头很快就吃完了饭,喝了口汤说:“玉珍,别往我碗里挟鱼了,刺太多,麻烦。我得马上走,去绍兴把材料买回来。”
      玉珍看着我,十分担心地说:“这么晚了,忙了一天挺辛苦的,你还是别去了。今天我肚子有点不对劲,里面的宝宝特别不老实,东一脚西一拳,兴奋得我心咚咚乱跳。只是没敢和你说。”
      说完,她两手摸了摸高高挺起的大肚子眼神变得特别温柔!她见我不吭声,接着又说,“搭车到绍兴要两个多小时,到冶炼厂还要走三个多小时水路,码头上要是没有船你去哪里过夜啊?”
      “玉珍,你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有事不能老是往后拖呀,明天还不是一样得去。”我站了起来,开始整理东西。
      玉珍见挡不住我,只好找了块纸箱板用粗笔写上“去绍兴”三个大字,说:“你先歇会儿,我去公路上拦车,有了过路车就叫你。”
      那时整个中国处在沉睡中的年代。改革开放的脉搏刚刚开始跳动,一个万元户都能吓你一大跳,别说私家车了。我接过黄玉珍手中的纸箱板,对她说:“你肚子难受就早点睡吧!”另一只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就迈步出了门。
      “你自己小心,要是没有过路的车,就别傻等了,站一会儿就回家,我给你烧水洗澡,看你累得……”
      我回过头,远远看见玉珍依然站在门口,望着我一步步离去。
      我举着"去绍兴"的牌子,在公路旁边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一辆大拖挂车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一探身说:“坐后面挂斗上去,五块钱。”
      我大喜过望,比平时足足便宜了两块钱。
      爬上挂斗一看,装的全是水泥,车一开动,水泥灰不停地飞扬旋转,眼前一片灰蒙蒙,呛鼻迷眼,我只好一会儿闭上眼晴,一会儿屏住呼吸,和这水泥灰抗争着。
      刚过了雨季,公路尚未铺上水泥,到处坑坑洼洼,拖挂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才到了绍兴。我全身已罩上了厚厚的一层泥灰,整个人成了个灰兔。下车后,连忙脱下外衣,边拍水泥灰边朝五云码头走去。
      运气真好,刚好有一只小乌篷船停在码头。我喊了声:“喂! 有人吗?”
      只见乌蓬船里伸出个头,戴着旧毡帽。忽然,旧毡帽下传出了声音:“师傅到哪儿去呀?”
      “到E村,你知道吗?”
      “知道呀,快上船,我正是E村人。”旧毡帽顿时热情起来,他接着又说,“去E村单趟二十五元钱,谁都一样。”
      我很感慨那时纯朴的民风 。要是今天,深夜孤身一人,又带着一笔钱,你即使敢登上一踩便要翻的小船(何况我又不懂水性),三个多小时的水路船费,人家不敲你几百元才怪!
      旧毡帽坐在船头,用两脚踩着双浆,和我聊了起来:“师傅,你以前去过我们E村吗?到哪一家厂去?”
      “冶炼厂,去找阿金。”
      “阿金可是这瘩邬(地方)的名人,兼顾着三个厂的供销科,让他做村支书,做企业老总他都不干,他说放不下你们这些客户。”
      “真是个好人,老当益壮,六十多岁了吧?”我感叹着。
      “是啊,精力却很充沛。村里几个厂都是他一手创办的。现在自己还住着矮房子,家里没件像样的东西,客户送点土产什么的,他都要拿到厂里接济困难的员工。真是个厚道无私的人!”旧毡帽有点感动起来。
      我拉开船篷,把背包往头下一垫,仰面躺着,听着“哗啦,哗啦”双浆打水发出的声音,看着天上点点繁星放射出钻石般的光芒,却没有半点诗情画意,心里只盘算着明天如何少花点钱把材料运回家。
      到了E村已是深夜,四面环水的E村没有丁点儿灯光,静得吓人。旧毡帽领着我踏着石板巷,到了冶炼厂阿金科长的家,敲门而进。阿金见我到来,热情得倒履而迎,一把握住我的手兴奋地说:“辛苦,老朋友深夜到来,难得难得。对我支持太大了,饿了吧?等会一起去食堂!”同时叫醒儿子亮仔说,“赶快让仓库保管和食堂主任旺叔到我办公室里来。”
      到了办公室,阿金一边亲切地问我近来经营情况如何,黄玉珍怎么样?一边张罗着材料出厂的有关手续。
      说话间,亮仔已带着二人进了办公室。阿金对二人说:“对不起,深更半夜地从被窝里把你们拉起来,但客人来了,得给人家方便呀。廖厂长明天等不到你们上班就要走,孙姨去过秤,一共一吨半铝锭。记住了,要前几天冶炼出来的那一批,纯度高一些。亮仔去搬货,明天天一亮把货送到码头上船。”
      分派完毕,到食堂喝了会茶,旺叔已端了几盘菜进来了。一看有椒盐河虾,猪肘子,鸭掌和腰果,又拿出了几瓶自酿的米酒一起喝起来,酒菜中带着浓浓乡情比星级酒店的山珍海味好吃多了。喝着醇醇的米酒,浓浓的亲切感不断涌上心头。一会儿又上来两条红烧大鲫鱼。一伸筷子,突然触景生情:黄玉珍常叨叨,说是怀孕了,要是每天能吃上两条野生大鲫鱼,生出孩子眼珠子黑亮黑亮的,眼睫毛也长而且特别聪明……可惜自己辗转奔波,也没有给她买过几回鲫鱼。今天晚上我出来时,她说肚子难受,此刻不知怎么样了,是否还在担心我有没有船到E村,有没有住下了……停着筷子呆呆地想,一下兴趣索然,醉意也了涌了上来。
      躺在床上,头隐隐发疼,想着玉珍,翻来复去睡不着。说真的,每次出门看到我不顾一切地拼命的样子,玉珍总是很担心:
      有一次,我在卸一个在车上装有五吨盐酸的卧槽罐,装卸工具是用三根钢管支成的三角架,上面挂着八吨葫芦,当葫芦拉起槽罐,车已退走了。葫芦一下一下往下放,突然由于重心偏离,槽罐头一低,慢慢向前倾斜,三角支架前方一根钢管一点一点地往下陷……有人喊了声:“快跑啊,架子要倒了!”
      我脑子“轰”地一下!要是三角架倒了,玻璃缸做的槽罐一碎,几万元钱的五吨盐酸全部完了,槽罐也是借的,还有一万元的押金哪。
      “不!”我惨然地大叫一声。
      一个箭步冲到糟罐下面,用肩膀顶住倾斜的槽罐!
      “这不是送死吗?”有人喊着!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邪了!我拼死一撞一顶如有天助,槽罐居然停止了倾斜,瞬间,两个机灵的小伙子拿了两根树桩在我左右顶住了,槽罐终于安全落地了,我也没死。
      回到家,玉珍知道情况后,又害怕又心痛,边哭边用拳头擂着我的背:“以后你千万别这样,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肚子里面的宝宝呀!”
      是啊,生活给我的压力再大,吃的苦再多我从没害怕过,可是,在以后的岁月里,当我感情受到了伤害痛不欲生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一次的经历,往往会觉得还不如让槽罐把自己压成肉饼,也用不着这么痛苦地挣扎着活下去!
      我和玉珍是同一个厂的员工,都有一个理想的岗位。她是材料会计而我则在技术科。玉珍品貌端庄,体态丰满而不失苗条,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十分健康阳光。单纯且传统,人缘特别好,是全厂最优秀的女孩。
      我爸和叔父通过书记、厂长软泡硬磨,好不容易把黄玉珍拉进了家门。此事当时引为美谈。在厂里,我和黄玉珍,一个传统腼腆,一个自视极高。每天擦肩而过却并没有真正地恋爱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按照家里安排,结了婚。彼此也不知道什么叫缠绵,什么是甜蜜。整天在同一围墙里上班,朝出暮归,形影相随。回到家里,她忙她的家务,我就翻翻书,看看电视,偶尔也邀三二朋友来家里打打牌。玉珍话不多,生活上却料理得井井有条。我很少下厨房,她却能做一手好菜。衣服晒干了,她一件一件烫完后,叠起来特认真,一般地大小,一般的有棱有角。每次拖完地,浇完花,玉珍就会习惯性地抬起头和我相视一笑……
      几年来,就是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使这个家一直平安无事。玉珍和我也成了别人眼里最为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的伴侣。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铁饭碗打碎了,围墙里的工厂也失去了多年来的平静。许多朝暮相随的伴侣纷纷投身到这滚滚的洪流中。各展所长,各奔东西,展现了自己的才华,证明着自身的价值。男男女女频繁的接触,惺惺相惜,志同道合中激情碰撞,也为成千上万传统的家庭婚姻敲响了丧钟。
      “玉珍,我下午写好了辞职报告,准备自己去干。你觉得怎么样?”
      “你疯啦! 别人都在口头上说说,你却来真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玉珍一下子掀开被子,激动地坐了起来。
      “知道你不会同意,可这是迟早的事。有能耐的人都会走。玉珍,一起走吧!”
      “我是永远不会走的,我从十六元月薪的学徒开始,我们的工厂从几间泥墙房开始,现在发展成全国同行业里有名的大厂了。这都是用我们的心血和汗水积累起来的。我等着回报哪。你别一时冲动,和朋友们商量一下再决定行吗?……”玉珍苦口婆心地说了许多话。后来近乎哀求了。
      可是,第二天我还是交了辞呈。什么“养老金、保险金”,根本没来得及去考虑,迫不及待地租了几间厂房,带了几个徒弟,开起了加工机械的小作坊。从此,结束了在工厂里被人呼来唤去的日子。开始了一个“我的地盘我作主”的新的人生。
      陈毅元帅曾感叹过:“创业艰难百战多!”
      徒手创业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
      记得第一次,有一个综合大厂的供销科长找我,邀我去合伙开发一个稀土项目,原材料的供应和产品的销路都有现成的,而且有一条很畅通的渠道。利润也不错,我就相信了。等到厂房租赁协议签了,设备都己到位,产品进入了试制阶段。哪知那个综合大厂通过工商部门的一纸书函,令我立即停产。理由是他们原供销科长涉嫌偷窃厂里产品图纸自立门户,还有经济问题。我厂的产品使用了他们厂的有效专利权。这下全完了,供销科长被揪回厂接受审查,所有设备和原材料的价值不到投资时的十分之一,十几万元钱一下子全没了。当时,这十几万是个天文数,我和黄玉珍二人的工资每月不到100元,一个三级工的月薪是41元。我一时债台高筑,走投无路。玉珍也傻了眼。
      古人说“祸兮福所倚”。也是这个供销科长把我带出了这个小地方,小圈子,让我见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在和外界频繁的业务交往中和几次到上海、杭州几所大学化工系与教授的咨询走访中,领略了各种人才的风采,长了见识,积累了知识,在农村当代同龄人中具备了很大的优势。走过坎坷,几经曲折,我终于告别了青涩,渐渐地走向成熟。
      玉珍虽极力反对我放弃这么一个理想的工作岗位去自立门户,在经济上却一直是尽其所有地支持着我……
      翻来覆去地想了大半夜。天一亮,我一路风尘从绍兴赶回家里。刚一进门,妈就迎上来把我一顿数落:“你这孩子,怎么做丈夫的,就不知道疼媳妇,明明知道玉珍肚子难受还往外跑,真不晓得哪个轻哪个重!女人生孩子就像进一次鬼门关。幸好玉珍自己坚强,昨晚快一点多钟了,一个人走到医院,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就把女儿生下来了。万一出了点事,你对得起人家吗?”
       妈妈叨叨个没完。
      我兴奋地朝着妈妈做了个鬼脸,心里惦记着玉珍,把包往桌上一放就转身出门。
      妈又一把拉住我说:“傻儿子,现在不用这么着急了,玉珍的爸妈和两个姐都在医院,小妹也去了。看你灰头土脸的,这么脏怎么进医院,赶快擦把脸把头冲一下,换件干净的衣服,干干净净去看媳妇和女儿。”
      到了医院,玉珍的床边已围了好多人,大家都眉开眼笑,好像每人捡了个大元宝。
      “小宝贝,你爸爸来了。”小妹抱起娃娃指着她的小脸,眉飞色舞地对我说 :“大哥快来看,眼睛特别像大嫂,鼻子挺挺的,这小嘴多好看呀,别人几个月了还没有我们小宝贝的腿长,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女哦!”
      我仔细地端详着这小不点,稀稀的头发,圆圆的下巴,五官布局十分合理,心里美滋滋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这时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图:“一阵清风拂来,桥头上的几株不知名的花树上的花瓣,竟站不住枝头,万万千千的花瓣就这样凭空扬起,飘飘洒洒,纷纷扬扬,轻舞旋转。一时之间,各色的花瓣悠然纷飞,桃红樱白,烟花空朦。花瓣雨中,有一女子宛如天上最美丽的女神降临人间。”
      心有所思,口里却故意逗小妹:“难看死了,你看她两条腿一撑一撑地,像只丑小鸭!”
      于是,玉珍、小妹和大姨、小姨们逗女儿时,总是拨弄着她的下巴,轻轻地哼着 :“丑小鸭,丑小鸭,何日变成白天鹅。”
      大姐起身让座,我就挨着玉珍坐了下来,玉珍脸色失去了往日的红润,长发已盘起,那眼神忽然让我觉得有点陌生,那是一种带着母性慈爱和怜悯的眼神,从此玉珍的天真和阳光消失了,周身散发出一个成熟女人的韵味。
      玉珍转过头炫耀似地一笑,手肘支了我一下,轻声地说:“高兴了吧,如你所愿,我终于为你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你给她起个名吧!”
      我略一思索说:“女儿腿这么长,长大了一定亭亭玉立,面如芙蓉身如柳。要不,就在杨柳依依这几个字里面挑吧。” 大家七嘴八舌各说各的,玉珍知道谁都作不了主,又看着我。我只好说:“亭亭玉玉有点俗,而且叫得人也多,杨柳依依好听,也脱俗,你喜欢女儿小鸟依人般地可爱,取一个依字,依连着靠,女儿是你的精神依靠。再从“杨柳依依”中取出一个柳字,就叫她依柳,乳名先叫柳柳吧,反正长漂亮了什么名字都好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创业艰难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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