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8、第八章

　　盖文和纪衡被忍无可忍的南风赶下船，后者正沉浸在林德调戏盖文这一异样带感的幻想之中，盖文则心头直冒火。
　　反了天了，敢赶他下船？？扣工资，一定要扣工资！
　　气呼呼地闷头走了一路，回过神来的时候盖文发现自己被纪衡带进了小胡同，不由得一愣，“这是哪儿？”
　　“不知道。”纪衡无所谓地笑笑，“不过这儿风景挺好的。”

　　道路两侧是一排十分漂亮的小屋，独栋别墅，每一家的阳台上都挂满了各色的鲜花，有的伸出长长的枝从二楼垂下来，一直能垂到地上，从这头往前方望去，满眼都是绿色。
　　他们两个都将精神体放了出来。黑鹰打头在天上飞着，它似乎很兴奋，不停地冲入云霄，再飞回来，带回一身雨露。它落在路边的砖墙上，用力一抖，微凉的露水便甩了两人一身。
　　咪呜蹦起来去抓它的尾羽，被黑鹰一跃而起地躲过了。黑鹰飞在半空中有些得意地叫唤，咪呜气不过，钻进纪衡怀里闹脾气。

　　纪衡把玩着精神体柔软蓬松的尾巴，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有些心不在焉。
　　盖文让黑鹰在前方探路。四周就剩下微风刮过叶片的回响，他状似无意地靠近了纪衡一些，看到对方没有发现，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轻咳一声，“在想什么？”
　　纪衡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盖文似乎能听见他脑袋里齿轮缓慢运转的声音。

　　“这条路，像不像大学西面机甲教室后的情人坡？”纪衡用一种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语气说，“路面不宽，只够两个人并排，路两边全是绿色。只不过这里的视野更加宽阔，空气也好闻，好像……更加真实一些。”
　　那时候他们学校盛传在情人坡约会会给情侣带来好运，有时候穷极无聊他们两个会偷偷溜到小树林里，专门吓唬前来幽会的少男少女。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简直傻得可以，幼稚无聊又有些可笑，但就是美好的，连同回忆都自动打上了一层高光。

　　现在，时隔四年，他又和盖文站在一起，并肩行走在路上，从不到两拳距离外传来的热度清晰地烙印在纪衡每一寸肌肤上，他几乎想回过头来问问自己，这是真的吗？
　　“小兰斯跟他的哨兵都结婚了，”纪衡有些欣慰地感慨道，“去年办的酒席，我正好休假。那时候我问遍了全年级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没人能找到你。”
　　盖文一时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责备自己，半晌没有接话。

　　纪衡反而越说越起劲，“哎，你还记得小兰斯吗？当年我们向导班成绩垫底的那个，个头矮矮的，总喜欢在操场边看你打球。”
　　“记得。”想起那些青春激昂的午后，盖文勾唇，淡淡一笑。
　　“去年我问了，其实他根本没在看你，看的是你队里的另一个高个子，”纪衡掏出存储卡翻了翻，找到一张照片，“哝，这个。就是他的哨兵。”
　　“……”

　　即便被分为低级哨兵，盖文也依旧是学校里的名人，主要他长得帅，身材好，加上神秘的背景和嚣张的态度，吸引了不少向导的注意。纪衡跟他待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注意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四年前的盖文也一点没有低级哨兵的样子，被纪衡一群人坏心眼地称为“王子”，因为他真的很像落难的皇子，带着三分洒脱和七分莫名其妙的骄傲，每年的哨兵系草排名上都会拔得头筹。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这货居然真的是个皇子，在宇宙的某一处过着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那个时候暗恋盖文的人不少，纪衡身为好友有时不得不当个挡箭牌，不过追求者多了很容易满足哨兵们的虚荣心，盖文虽然没说过，但纪衡觉得他还是蛮喜欢被人崇拜着的生活。

　　他很大度地拍拍盖文的肩膀，“我理解我理解，没事儿，咱还能找到更好的，哈。”
　　盖文神色复杂地拍开他的手，“你理解个屁。”
　　“停，你就是这点不好，”纪衡严肃地制止他，“说话要和气，小兰斯没看上你一定是因为你嘴巴太臭。白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盖文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为他说自己嘴臭而生气，还是为他夸自己长得好看而高兴，只得冷哼一声做回应。

　　纪衡耸耸肩。他并不觉得盖文能听得进去，以前也不是没提醒过，不过这家伙全当成了耳边风，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又是一阵沉默，纪衡以为自己说过了，小心翼翼地偷偷去瞄盖文的表情。

　　盖文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和纪衡在一起很容易学着将脑袋放空，只是身旁有只小猫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的神经，即便是意志力再强大的哨兵也会觉得有些把持不住。纪衡以为自己将偷看的动作藏得很好，愈发大胆地去打量他的五官，盖文便假装不知道，用余光观察。
　　如果他能用好看来形容，那纪衡就是“标致”，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眉眼，一双薄唇血色很淡，但叫人看了心情愉悦。纪衡的眼仁是蓝色的，应该是混了血，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据他所说，他是被福利院的院长在游乐园的跷跷板上找到的，因为被放在了中间，跷跷板水平横在空中，所以被起了个名字叫“衡”。
　　虽然盖文说过这不是他每次路过儿童游乐园就要去跟小朋友玩跷跷板的理由，不过纪衡依旧乐此不疲。

　　现在小猫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毫不顾忌地瞅着自己，盖文一脸正直地目视前方，心里不住地暗自发笑。
　　拐过一条路，来到更深更幽静的胡同里，看人的没有自觉，被看的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看够了吧？”
　　“等会儿。”纪衡一脸严肃地垫脚，仔细看了看他的额角，才说， “嗯，没看错，你这儿蹭脏了一块。”
　　“……”

　　盖文一边擦着额头，一边在心里骂脏话，却不是对着纪衡，而是对着傻逼兮兮的自己。
　　黑鹰一声欢快的长鸣，盖文顺便也骂了骂他这只光长个子不长智商的精神体。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从这条路转到那条，又顺着路标往城市更远处走去。这个星球本就不大，坐上观光艇环游一圈也只要五个小时，他们走得远了，等纪衡提出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要顺路去机械城买些东西吗？”盖文还记着昨天对他的承诺。
　　纪衡摇摇头，“船上的够用了，再多也只能做备件，现在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盖文嫌弃地摇摇头，“有钱都不知道花。”
　　“是吗？”纪衡眼睛一亮，“那我可以买几台自动加工机器人吗？我昨天看到这儿有全星系最好的工业机器人代理商，不贵，一台就几百万。”
　　“……”
　　“回船上吗？”纪衡忍笑。
　　盖文想薅一把他的头发，抬手的瞬间转念捏了捏咪呜的猫脸，又补偿性地挠了挠下巴，得到一声欲拒还迎的呼噜。

　　“走，回家。”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胡同的尽头。
　　“盖文·纳尔德！”
　　随着这声怒吼，纪衡的意识云也本能地筑起围墙，却发现这一次对方的精神触手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扭头看看盖文，只见他一脸平静，似乎丝毫没有被对方影响。

　　胡同里很安静，只轻轻一句话就能传到对方耳朵里。
　　盖文说，“一天半，你的追踪退步了。”

　　回应他的是雄狮高昂的怒吼，这一次他们似乎做足了准备，对纪衡的精神力做出了完全屏蔽。
　　能力强的哨兵可以对向导的指引做出彻底忽视，无论敌我，但这会导致他们自身陷入绝对感官的困境中。所有的感官放大数倍，普通人的意识云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但眼前这个人眼看着是豁出去了，就连纪衡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决绝。
　　咪呜在他怀中发出低声怒吼，仿佛想报自己后腿的一咬之仇，纪衡连忙将它按住，往盖文身边凑了凑，低声问，“你到底哪儿惹他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盖文冷冷地说。他的眼白已经覆上了一层淡金色，与那人对峙着，黑鹰在雄狮的头顶盘旋，不时发出警告的鸣叫，只等盖文下令便俯冲下去。

　　“他之前是不是伤了你？”
　　“我？我没事。”纪衡拉着他想后退，“就算对方是低级哨兵，被逼急了也会爆发极大的力量，我都可能控制不了他，你不要跟他硬碰硬。”
　　况且对面这个人绝没有低级那么简单。

　　“没让你控制他。”盖文不满地一蹙眉，“到我身后。”
　　纪衡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能力，立马反驳，“你以为首席向导这个头衔是吃醋的？”
　　“没……算了。”
　　盖文放弃了跟他斗嘴，从腰间抽出一段枪管，咔嚓两声，枪管变成了黑金长|枪。
　　纪衡看得都呆了，喃喃着，“你有武器，对他不公平……”

　　刚说完，只见对方从雄狮口中接过一柄弯刀，摆好了姿势准备进攻。
　　“……”
　　盖文颇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纪衡自觉地后退一步，让这两个在高科技时代还用冷兵器决胜负的蠢蛋互相搞去吧。

　　没一会儿，纪衡就看不下去了。

　　盖文完全是游刃有余的状态，与对方不要命的进攻完全不同，但每一次，在即将压制住对方的时候，他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让对方继续攻过来。反反复复，那人完全进入了被动状态，但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是一场根本不用看结果的较量，胜负早在一开始就分了个清楚。
　　因为盖文，男人的防御放松了，纪衡注意到他受了伤，在神经中枢，有一处致命的残缺。

　　“别打了，”他伸出一条思维触手，轻轻触碰盖文的意识云，“那人扛不住的。”
　　“我知道。”盖文在心中回道，“很快就好。”
　　过了会儿，纪衡忽然听见盖文说，“别试图侵入我的记忆，那不是什么好玩的故事。”
　　纪衡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思维触手。

　　终于，男人与雄狮同时发出一声惨烈的怒吼，弯刀掉落，他跪倒在地上。
　　缠斗了十几分钟，盖文丝毫不见喘，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这里。”盖文冷冷地说，“我没有你要的人，也没有你要的记忆。”
　　“就是你……”虽然身体累到了极限，但男人的一双眼睛仿佛吐着烈火，咬牙切齿地说，“我失去一切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

　　“……”盖文皱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只是将刀尖架在他的脖子上，“今天我不杀你，滚吧。”
　　男人极度怨恨地瞪着他，又向他身后看去，盖文凌厉的声音立即响起，“敢碰他，剜了你的眼睛。”
　　“堂堂皇子……”
　　“你可以试试。”盖文冷笑一声，“懦夫。”

　　雄狮被黑鹰啄得遍体鳞伤，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将主人抬出了胡同。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纪衡才敢上前。他走了两步停下来，伸手碰了碰空气，对盖文说，“把这个撤了吧。”
　　从战斗开始，盖文就用精神力设置了结界，确保结界后的他不受一点伤害。

　　“他是个疯子。”盖文低声说。
　　纪衡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像是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盖文敏感地一皱眉，“你不相信我？”
　　纪衡摇摇头，“我相信你，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你，知道原因。”
　　“……你看了我的记忆？”
　　“不，只是直觉。”纪衡咧嘴一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