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潜入的蜘蛛，撒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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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琪要生气了，”大概是幻听的幼稚童声嘟嘟囔囔地在背后说着，似乎有点美好时光将尽的惋惜，“不要玩啦。”
面前持着长剑攻势凌厉的黑发少年厌恶地皱了皱眉毛，意犹未尽地向后跳跃，和他拉开了距离。他有点反应不及地看着对方将武器一点点隐没在伞柄里，一副偃旗息鼓的休战样子，手中的匕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打了？”
对方暗金色的瞳子斜睨他一眼。还未能准确地辨别出那眼睛里是不是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脊背上便有一阵瘆人的寒意疯狂地蹿了上来。他僵硬地挺直了身体，感觉到什么异质的东西在颈上缓缓游动着，仿佛披着铠甲的蟒蛇，在脖子上好整以暇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什么东西……？！
余光瞥见那“围巾”是深蓝色的，表面覆盖着变了形的鳞片般的锋锐凸起。皮肤的触感告诉他那刀尖般的形状恐怕并不是装饰用的，而是真正可杀人的利器。
颈部动脉和喉结被粗砺的表面反复摩擦的感觉并不好，希尔的脸上唰地没了血色，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远处袖手旁观的飞坦，却不期然看见了站在一旁满脸冷淡地环抱着双臂的玛琪。
她的胳膊上搭着一件画风突兀的厚外套，布面上有一只嫩黄色的、憨态可掬的小熊。
不知哪根敏感的神经被陡然拨动了，希尔浑身一震，一个名字翻滚着从喉咙里冲了出来：“……弗里嘉？”
正在用尖利的前端跃跃欲试地反复划过他后脑的触手，闻声停下了动作。也许是因为预想中的好戏落空，他听见一直不对头的飞坦不满地嗤了一声。
他操控着仿佛锈蚀了的脖子试图转过头去。伴随着有些惊讶的“诶？”的一声，脖子上重压的束缚顿时消失不见，心跳都显得更加轻快了。
他以为自己失手错杀的那个女孩，笑嘻嘻地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的雪地里，身上浅色裙子上密布着早已干涸的乌黑血迹，被童话风的可爱版型衬托得尤为触目惊心。一抹突兀的幽蓝色蜿蜒着消失在她背后，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她就像任何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女孩一样有点羞涩地微笑着，苍蓝色的漂亮眼睛微微眯起来，以一种看着可爱猫咪那样有点惊叹和好奇的目光凝视着他。
“哎呀，猜到了？”
她吐吐舌头，毫不掩饰恶作剧失败的遗憾：“还想吓你一跳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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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的后半段，希尔一直都处在恍恍惚惚的神游状态，连话都不怎么开口说，反差之大惹得库洛洛都连看了他好几眼。
我坐在窝金的肩膀上幸福地打着瞌睡，羽绒服的帽子严严实实戴在头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简直不能更惬意。窝金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喂，新来的怎么了？”
“不知道。”我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把手插到衣兜的更深处，“难道吓坏了？”
一下子便猜出了事情走向的大个子兴奋地闷笑两声：“团长知道吗。”
“玛琪知道，她看着呢。”我带着困倦的鼻音嘟哝着，“省得他老是瞧不起我，烦人。”
窝金不说话了。耳边的风雪声被厚厚的布料隔开，有种异样安心的催眠感觉。就在我快要以这个姿势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之前你出的那个主意——”
我一个激灵坐直：“啊？！”
“就是团长听见我说他坏话的时候。”他不情不愿地嘀咕着，“你不是让我对那个小姑娘好一点，他就不找我麻烦了吗？”
“怎么，说错了？”
“那倒没有。”旅团里没有蠢人，何况他一直跟着库洛洛和希娜，早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我才问你啊——团长可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我若无其事地凝视着前方狂舞着的风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想什么呢你。团长带着她，当然是因为她有用啊。”
“既然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那就说明他一定在谋划什么罢了。我们是团员，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别忘了，那是库洛洛啊。”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果然，窝金呲着牙笑了起来，显然这番话还是很有作用的：“说的对，那可是团长啊！”
……
很快到了当初我和飞坦潜下去的那道冰缝前，气味已经在狂风的摧残下消散得差不多了，还好当初做了记号。我从窝金肩膀上跳下来，对着库洛洛点头：“就是这里。”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嘴唇：“全员，原地休息。里面那座墓穴可能对精神有负面影响，还是先调整状态为好。”
一直被他公主抱着赶路的希娜探出头来，好奇道：“影响精神，怎么做到的？心理暗示吗？”
库洛洛摇了摇头：“可能是药物，也可能是残念。”他揉揉后者蓬乱的棕色头发，不忘细心安慰，“不用担心，不会在里面呆太长时间的。”
玛琪跟飞坦低声交谈着什么，大概是在交流里面的信息，无暇顾及前方黏黏腻腻的二人。而窝金若有所思地看他们一眼，看我一眼，然后又看他们一眼：“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团长……”
我流着冷汗，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点。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有点不习惯如此亲热的举动，我不自然地回过头：“希尔。”
……然后，被他的表情震惊了。
这一副狂热的痴汉脸是怎么回事？！还有眼睛里皮卡皮卡的闪光，是特效吗！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啊喂！！！你这样子真的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走吗？好吧这里没有警察叔叔，但是这就是你放飞自我的理由吗，我差点就条件反射地一赫子捅过去了啊！！！
我缓缓地往后小步退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热络地跟上，眼里闪着莫名的光：“那、那个，弗弗弗里嘉……”
等一下，这突然出现的蜜汁口吃是怎么回事！我毛骨悚然地截住他的话头：“有事吗请快点说我很忙的，要是是因为之前的事——”猛地一咬牙，几乎被他羞涩的少女神态吓哭，“我给你道歉、给你道歉还不行嘛！”
他眼中光芒大作，伸手以饿虎扑食之态紧紧握住我肩膀。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却见他越靠越近，随即耳边传来了激情澎湃的兴奋声音。
“……你，是幻兽吗？”
“很抱歉我不该掐你脖子我太恶趣味了对不……啥？”
见我一副没听清的呆滞模样，他不由焦急地凑得更近了一点，兼之手上使力，把我摇得像狂风中的塑料帘子。
“幻兽！你是幻兽对不对！！！”
再三确认了他叫嚷着的的确是幻兽两个字，我终于压不住被神经病纠缠的惊恐，把他一赫子扇开。随之嗖地一声跑得远远的，一头扎进库洛洛怀里不肯探头：“团团团长——”
希尔挣扎着从远处的雪地里拔出头来，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更饱满的气势冲了回来：“果然！是什么品种的，章鱼吗？！”
飞坦身形一闪，用伞的尖端抵住了他的喉咙。我手脚并用膏药一样黏在库洛洛身上，不由自主用那根赫子把我们两个捆得像个粽子：“呜呜呜库洛洛，希尔疯了怎么办，我不是，嗝，故意的！”
他费力地抽出右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把赫子放开，不然我要用念能力了。”
我一抽一抽地答应他：“喔，好。那你，嗝，不怪我？”
他看着幽蓝色的赫子一圈圈松开，在女孩身后狂躁地摇晃着，不时在坚硬的冻土上犁出一道道深沟：“不怪吧，大概。——我这件衣服本来还能穿的。”
我勉强止住抽泣，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着他湿漉漉的前襟，再联想到他重点全然错误的惋惜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泪宛若溃堤般奔腾而出：“你这个！坏人！坏人！！！”
吼罢，打着嗝冲到希娜怀里去了。好不容易在她温软怀抱和慌张的叠声安慰中平静了少许，半晌才从她臂弯中露出上半张脸来偷偷朝外张望着，依旧止不住地打着哭嗝。
窝金和飞坦一个抱着双臂、一个抱着伞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样子。库洛洛则和玛琪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希尔愁眉苦脸地蹲坐在他们面前，神情姿势都像极了刚被警官抓捕归案的小混混。
他无意中和我对上眼神，顿时眼睛亮闪闪地对着这边一笑，笑得我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希娜老气十足地叹了一口气：“不哭了？”
我：“唔。”
希娜：“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哭得这么厉害，不害羞吗？”
我：“……”不啊。不过你这种说话方式，倒的确挺羞耻的。
希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雀跃：“既然不哭了，那我可以摸摸那个吗！”说罢朝我背后兴奋地一指。
我扭头一看，后知后觉地发现穿破了衣服钻出的赫子尚未收回：“摸，嗝，摸吧。”
远处的希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弗酱！！！等等，我也——”
玛琪冷冷地哼了一声，他顿时萎顿地趴到了地上。库洛洛把捂在下巴上的手放了下来，走回希娜身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
我瞅着他胸前有了结冰迹象的一片湿迹，不由自主地抽抽鼻子，眼眶又是微微一热：“干嘛啦。”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麻烦。”他长叹一口气，收获希娜责备的眼神一个，“希尔说了，看见赫子，以为你是幻兽。仅此而已。”
背后幽蓝色的赫子不安地甩动了一下，希娜急促地惊叹了一声。我迷茫地和库洛洛对视，脑中有些混乱：“幻兽……但是，我明明——”
他有点好笑地挑起了唇角：“你以为幻兽是什么？不就是除了人类之外的强大异种的统称吗？”目光在击鼓下部延伸出来的赫子顿了顿，“从这个角度说，这个形容的确很适合你。”
我顿时炸了毛：“放屁！老子是人，是人好嘛！”
他啧了一声：“真粗鲁。”
我噎住：“是你先骂人的。”
库洛洛歪歪头，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你不喜欢被这么称呼，我不说就是了。”
我被他少见的服软弄得一怔，他示意我把赫子收回去：“该休息了。赶快结束，我想回船上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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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墓穴里。
我摸索着上次的记号走在回廊里，那群人应该这几天一直在胡乱转圈，气味显得杂乱了不少。我一直将众人有惊无险地领到上次看见火光的集合地点，疲惫地长出一口气：“就是这里。停一下吧，接下来的路我和飞坦都没有去过，可能会有危险。”
这“危险”是对谁来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库洛洛的声音在一片黑暗里响了起来：“玛琪。”
玛琪的声音迟滞了两秒，显得十足冷静：“没关系。”
我心头一跳，真的……没关系吗？
库洛洛不说话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我都只能听见众人呼吸和心跳的声音。然后书页翻动，【盗贼的极意】被主人打开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里亮起了美丽得令人心颤的银色荧光。
仿佛是被上帝凭空创造的一般，数条巨大的鱼形生物忽地出现在半空中，优雅而曼妙地在空气中游动着，似乎这就是它们凭依的水源。构建这游鱼的白色骨骼一层叠着一层，散发着温柔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宛若数个过分精致的、活着的壁灯。
库洛洛单手托着书：“就从这里分开吧。”
众人沉默不语。玛琪咬着牙，有些艰涩地重复道：“团长，我感觉得到，前面的确没有危险——”
黑发的少年温柔一笑：“我相信玛琪。只是希娜只是想参观一下而已，走到这里就可以了……至于你们大家，请继续往前走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玛琪无言地握紧了拳头，突然扭头，甩开大步第一个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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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她。
不，应该说，他的信任不足以使他冒险——冒险将那个女孩置于岌岌之地。
弗里嘉紧跟着从后面追了上来：“慢一点。会迷路的，玛琪！”
她深吸一口气，往墓穴凝滞的空气中吐出一口无名怒火：“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觉得那个人无所谓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就是你的敌意这么明显，库洛洛才不敢相信你啊。”
“那个人，威胁了旅团。”
弗里嘉满含讽刺意味地低笑一声：“是吗？你把库洛洛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的，玛琪。或许对他而言，那的确是很新奇的体验，当下也的确有想维系的欲望……但是不论怎样，‘自我’是绝对不会被否定的。”
“「我们」彰显着他。「我们」就是库洛洛的存在方式。”女孩的声音变得奇幻又迤逦，唱歌一般反复回荡着，“为了他人杀死自己？他不会的，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一人满含期待，一人心怀忧虑：“暂且往后看看吧……”
身后的石巷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主攻的三名男性赶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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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娜目送那几人走远，有些羞愧地把脸埋在库洛洛肩膀上：“我不该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抬起头来，痴痴地凝视着安静地在空中游动着的骨鱼：“因为你的，嗯，团员，不欢迎我。”
“除此之外呢。”
“我以为这个理由就够了。”
“不够。”库洛洛笑了笑，随意地倚靠在一侧石壁上，“希娜绝不是这样就后悔的人。”
她从背包里拿出眼镜擦拭着，闻言顿了一下，“是吗……但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是我邀请你来的。开心吗？”
“但玛琪好像很生气——”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语调都不变地重复问道：“开心吗？”
她感觉耳朵热了起来，有点莫名心虚地左右张望着，像是做贼似的结结巴巴低声回答：“其实，挺开心的。”
说罢，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库洛洛的眼神追附着她眼眸里的欣悦，嘴角不由也翘了起来。
他直起身来，敲敲旁边的石板：“希娜，过来看。”
“看什么……嗯？！这是金乌王朝的咒符？”
“大概。”他看着她一下子狂热起来，瞬间转换成严谨认真的学术工作者模式，摸着鼻子从那符文旁退开了。几条念鱼轻盈地摆动尾巴游过去，转瞬间把那块区域映照得亮若白昼，“现在，心情如何呢？”
她带着手套的右手持着刷子，围绕那几行模糊不清的文字小心翼翼地剔刷着，动作逐渐有些迟缓了。
“很开心……但是太过得意忘形了，就会有种罪恶感。”
希娜拿出一张大小合适的纸张来，轻柔地覆盖在墙壁的符文上。
“我这样真的可以吗？即使所有人都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即使明知道会给你添麻烦、对你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也固执地想来这里，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
她背对着库洛洛把那张纸轻轻润湿了，声音开始颤抖着，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没办法——因为，太快乐了。”
“偶尔这么自私……”她说，“不要因为这个，讨厌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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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留在外围的情侣二人组情况如何，反正我这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我们找不到主墓室了，还差点被齐发的弩箭射成筛子。
大意了的希尔气恼地吼着：“喂，不是说没危险吗？！”
玛琪冷冷斜睨他一眼：“不是还活着吗。”
“这也在有惊无险的范畴内吗！”他忍无可忍地比划着：“就差那么一点，我差点就没反应过来啊！”
这回没人理他了，我托着下巴冷静地下了结论：“我们需要专业人士，否则就在这里绕到死吧。”
窝金大大咧咧地挠头：“真是的，有玛琪不就行了吗？”他豪迈地一拍冰山少女的肩膀，“喂喂，财宝要往那边走？”
玛琪一脸黑气，我同情地帮她拂开窝金的手：“超直感又不是地图！不是还说强化系都是直觉动物吗，你倒是走走看啊？”
窝金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缩了回去，嘀嘀咕咕地和希尔蹲到角落里吐槽去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飞坦出声道：“那就先去找猎人呀。他们不是专业人士吗？”
我和玛琪无言对视，后者指指我衣服上的血迹，示意交好应该是不可能了：“直接逼供？”
“可以。”我眯着眼睛回忆一下当初那人的实力，好像不是很强，“他们配合就最好了……这个味道倒是好找得多。”我转头喊了角落里的两人一声，“窝金，还有变态痴汉，走了走了！”
“呦，听起来能大干一场的样子。”窝金兴奋地摩拳擦掌，“遗迹猎人吗？”
飞坦忍不住插嘴：“那是我的猎物呀。”
窝金摆摆手，一副不和你计较的大度样子：“谁抢到算谁的。”
变态痴汉则在一旁苍蝇搓手.jpg，一脸期待地问我一会儿会不会出手，他好找个好位置旁观。
玛琪白他一眼，冷着脸一语不发。我仔细捕捉着空气里残留的气味信息，带领着整只吵吵闹闹的临时小队朝黑暗里冲去，朝着盲眼的猎物撒开了网。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潜入的蜘蛛，撒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