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瑟尔斯的谋杀》Meta

11、第十一章

　　“你怎么看那个红发侯爵？”
　　被安置在豪华的客房里，维瑟尔斯拨了拨自己的银发，线条锋利的眼睛斜斜地看着缪尔。
　　缪尔把斗篷挂在衣帽钩上，拍打着上面的浮灰：“我从来不知道鲍斯莱昂家族有红发的人存在，听说上一任侯爵夫人一直都没有孩子。朱利安也许是侯爵和红发女人的私生子，也许是从教堂收养的。后者不太可能，因为侯爵不会收养一个有着低贱发色的孩子来继承领地和财富。”
　　维瑟尔斯有些淡淡的不耐烦：“我是问你对他怎么看，不是问你对他的身世有什么猜测。”
　　“嗯，人很好，挺开朗的，不像他的祖辈有点贵族架子。”缪尔挑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突然话锋一转：“你想说他很危险，叫我远离他一点，是么？”
　　“随便你怎么理解，总之安全为上。”
　　“我当然知道他不简单。东部诸郡和迷雾森林接壤，毗邻精灵族这个有利资源，因为精灵的排外性而迟迟没有得到利用。”缪尔整理着垂顺的斗篷，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冷淡的维瑟尔斯，“我在东部诸郡的集市上看到很多精灵族的产品在出售，应该是朱利安或者他的父辈与精灵族达成了协议。这种协议无论是达成还是维持都是很不容易的。而且，一旦迈出了与精灵合作的第一步，我想你知道精灵族长是倾听者，用来做情报贩卖是最适合不过了”
　　维瑟尔斯抬了抬嘴角：“我对这些事情没有概念，不过他说他很喜欢你。”
　　缪尔温和地笑了笑：“小孩子贵族而已，说出的话不能当真的。”
　　“他说那句话的语气，不像是对一个人，倒像是对一个玩具。”维瑟尔斯说：“你好自为之吧。”

　　夜晚的迷雾森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本来就厚重的迷雾和雨丝形成的雾霭，让人感到呼吸都滞重了。雨水在林间的土壤上汇聚成细小的水流，发出微弱的潺潺声，混合着雨天的白噪音，世界就格外寂静。
　　尖耳朵金眼睛的生物在林间行走着。那是一位精灵，有着精灵族引以为傲的精致容貌和金色虹膜。他的神情有些迷茫，走走停停，最后他身边的迷雾越来越稀薄，意味着他正渐渐离开精灵族的净土迷雾森林。
　　他在湖边停下。雨滴落在湖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能见度很低，不知道是因为春夜的细雨还是因为森林的迷雾。
　　他困惑地看着这片湖泊。他在迷雾森林出生长大，从来不知道迷雾森林里存在着这样的一个湖——或许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早已离开了迷雾森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或许应该回去了？可是回去的路怎么走呢？
　　阴雨的夜晚没有月光，否则他就会看见，透明的湖水下，有鱼尾一闪而过的鳞光。

　　“您最近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缪尔在下午甜点时间端着一杯甜牛奶对朱利安说。侯爵府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今早来访侯爵府的，皱着眉头的精灵族长老。
　　“是这样没错。”朱利安一直灿烂笑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棘手的为难，“精灵族真是难缠啊，对人类总是抱着敌意，沟通起来可真费劲。”
　　缪尔自然知道这时候应该带着温柔的微笑说出什么样的客套话：“如果我有幸能帮助您什么的话，那可再好不过了。”
　　“今早精灵族的长老来找我——我就知道，精灵族的人只要来了，必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朱利安轻声抱怨了一句，“他告诉我，一个精灵昨晚，看足迹是朝迷雾森林外围走了，而且之前也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所以怀疑我们诱拐绑架了精灵。双方的矛盾积累挺久的了。”
　　他叹了口气：“他们也太固执了，不肯相信我的解释，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朱利安就朝缪尔俏皮地摊了摊手：“不知道尊敬的炼金者大人能不能帮帮可怜的红发朱利安。”
　　缪尔短暂地权衡了一会，对他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我的荣幸。”

　　似乎永远披着黑斗篷的缪尔见到了精灵族的长老。他像所有精灵一样，金眼睛尖耳朵；也像所有的长老一样，年纪不小，不苟言笑。
　　缪尔对他点点头，用非人类的语言说了句什么。
　　长老似乎在对他发问，缪尔回答，这样反复了几回合，长老严肃的脸色才堪堪舒展开。
　　完全听不懂的朱利安先是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一边无动于衷的维瑟尔斯，又带着新奇盯着用精灵的语言对话的精灵长老和炼金术士。红发下的眼神灵动活泼，像是森林里的食草动物。
　　对话告一段落，缪尔主动解释道：“我用精灵语向他问好，他问我为什么会了解精灵族的语言。我告诉他我是炼金者。长老表示精灵族的族长想和炼金者会面，我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答应了。我的意思是说，侯爵大人，接下来我可能要失陪几天了。”
　　他对小侯爵微微鞠躬以表歉意。
　　年轻的红发侯爵立刻扬起了富有特色的，孩童一样灿烂的笑容：“没关系，希望您能帮我解决这个持续了好几年的难题，我会感激不尽的。”

　　缪尔和精灵族的长老踏入了森林的迷雾，维瑟尔斯没有陪同。
　　月光被厚重的迷雾遮蔽，天上的新月成了昏黄的一团。森林里有萤火虫和开着一串串发光的钟形花的夜光植物。影影绰绰能听到什么动物在树冠上飞快掠过的声音。潮湿又寒冷的迷雾森林，像巨蟒的一张大口，就是这张血盆大口，诱惑着古往今来无数的冒险家为了东方世界而去一探究竟，而后无一例外丧命其中，尸骨无存。
　　先忍不住的是缪尔：“族长听不出肇事者的身份么？”
　　长老看了看身边的炼金术士，摇了摇头：“族长拒绝倾听一切关于精灵失踪的线索。”
　　“那我明白了。”缪尔说。

　　年轻的红发侯爵站在湖中央。
　　东部诸郡因为与森林接壤，又处在嘉德河初成规模的地方，所以大大小小的水流很多。领主府就引了一脉溪水，在领主府的花园里做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湖。
　　今晚月色昏黄，朱利安站在月光下的湖水里，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的身材甚至可以用曼妙来形容，华贵的黑色衣料在月光下闪着暗金色的光彩。
　　他转了个身，往水里沉了一点，水没到他半个肩。他优雅地转了个角度，把略长的艳丽红发拨到耳后。
　　耳朵是尖尖的，刺状骨骼之间由薄膜连接着，耳垂下方开裂几条细缝。
　　就像人鱼一样优雅。
　　维瑟尔斯在朱利安看不见的角落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