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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风许三生情未变 ...

  •   阿禾说,她第一次见到元君陌时,便是在院子外的这片灵香草花田。

      说来可笑,第一次见面,她却被他当成了为祸人世的妖女。

      原来,这一切都缘起于六百多年前。

      第一世的元君陌是个初出茅庐却太过骄傲自负的小道士,不问理所当然的就以为她是害全镇人中毒的妖女,并用缚妖铃困住了她。

      那一次,她差点被烧死。

      抓她的是他,最后救她的也是他。

      他抱着半昏厥的她,对全镇人道,他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捉到真正的凶手,然后带着她离开了镇子。

      坐在院子秋千上的阿禾脚尖轻轻一点,秋千便轻轻荡了起来,秋千一动,秋千上的铜铃铛也随着夜风轻灵悦耳的响了起来。

      阿禾笑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对不对?自己明明是女娲后人,却打不过一个小小的道士。”

      涂山篱淡淡道:“世间事,自有因果。”

      阿禾说:“我一出生,便被我们那里的人称之为圣女,只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所谓的女娲后人,并不知道什么守护天下苍生的使命,只知道我确实是比其他人活的要长久一些。”

      “我之所以离开南疆来到九洲中原,是因为无意中现了原身,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原身,我讨厌别人看我的异样目光,说来可笑,那时我竟是害怕和痛恨自己这幅鬼模样的,我拔了自己身上的鳞片,拔的鲜血直流,可是它们最后又长了回去……当我离家出走,独自一人来到了九洲中原,直到遇到了他,那时我真身不稳,时常是一会儿人形,一会儿半人半蛇,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把我当成了妖女吧。”

      元君陌带阿禾离开了镇子后,阿禾觉得这人真是可恶,决定要好好的捉弄他一下,以此泄愤。

      阿禾正跟在元君陌身后正跟的起劲,元君陌突然握着手中的剑,转身刺向阿禾,剑离阿禾的心口只差一点点的距离,阿禾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

      元君陌冷冷的道:“还请姑娘不要再跟着我。”

      阿禾歪着脑袋,俏皮笑道:“如果我非要跟呢?你能奈我何?”

      元君陌道:“那就别怪在下手下无情。”

      就在元君陌手中的剑径直朝阿禾而来时,阿禾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害怕,而是执着的想知道一个答案,她跟着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认为她是妖女,捉了她,为何在她快被烧死时,最后又救了她?

      元君陌蓦地收回剑,一缕青丝在半空中随风飘远,元君陌冷声道:“以此为诫,下不为例,姑娘莫再跟着我。”

      阿禾睁开一双泪花闪闪的眸子将他望着,元君陌一怔,只一怔,便转身走了。

      秋千轻荡在夜风中,阿禾轻笑一声,说:“他不想我跟着他,但我还是跟着他了。”

      阿禾与元君陌意义上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山洞里,元君陌身受重伤,她救了他。

      元君陌乃是被一只将近百年修行的毒芨芨草精所伤,这芨草精也是害全镇人中毒的元凶,元君陌降服了这只芨草精,却也因此而中毒受伤。

      阿禾找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

      阿禾幻出了一座木屋,便将元君陌带进了这座木屋养伤。

      元君陌昏迷了近七天才醒,阿禾则照顾了他七天七夜。

      元君陌一醒来,便看见阿禾撑着下颌,一双鬼灵鬼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有些局促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抬起头,第一句便是:“姑娘,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掉的?”

      阿禾眨眨眼睛,道:“就是这样解掉的呀。”手指缠着青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道:“道长,你说,我们既已有肌肤之亲,你是否该有所表示呢?”低下头时,鬼灵的眸子里分明闪过一抹狡黠。

      元君陌明显将阿禾的话当了真,倏地掀了被子,顾不得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便踉踉跄跄的摔下了床,突然跪在了阿禾面前,阿禾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元君陌道:“在下身受重伤,神志不清时毁了姑娘清白,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说着,就要起身。

      阿禾本来是想捉弄他一下,没想到被他当了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拽住他的衣袖,打趣他道:“喂,小道士,你去官府受刑,加上你如今这身伤,几十大板下来,命肯定是保不住了,你可忍心我们孤儿寡母受尽他人欺辱?”

      元君陌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回身看着阿禾,道:“什么?”

      阿禾松了手,撇了撇嘴,噙了两朵泪花在眼眶里,装作有些委屈的道:“榆木脑袋,我说我有了你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是打算奉子成婚娶了我,还是打算当抛妻弃子的薄幸郎?”

      元君陌神色有些为难:“这……我自幼便已归于仙道,已除却七情六欲,在下此番悖逆伦常,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毁了姑娘的名声,实在罪该万死,万死都不足惜,于情于理,在下都应娶了姑娘,可、娶妻生子,实乃有违师门之教导……”

      阿禾故作不开心,双手叉腰,胡搅蛮缠道:“就问你一句,你娶不娶我?不娶,我就死了算了。”说着,就要起身去跳窗。

      元君陌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似的,猛的抬起头,一把拽住了阿禾,语气坚决道:“我娶!”

      阿禾一怔,回身,神情有些惊喜的问道:“你说什么?”

      元君陌道:“我元君陌愿娶姑娘为妻。”

      晚风拂来灵香草清爽怡人的馥郁芳香,阿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远若天边的皓月,冷清而沧桑:“我本来是想捉弄一下他,可那时却从没想到过,我会这么喜欢他,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那时我想,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们一起在第一次初见的花田建了一座木屋,在院子里一起做了一架秋千……那是我一生中鲜少有过的开心日子,很多年后,我才慢慢明白,原来‘情’之一字,真的从来身不由己。”

      阿禾轻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后悔,不后悔我骗了他,不后悔到头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所以、报应才会来的这么快吧……”

      原来,因为这个骗,注定了阿禾与元君陌后来的三生纠葛留下了隐患……

      半年后,阿禾收到了元君陌的一封和离书,元君陌决然离开阿禾,准备回师门,了却红尘,潜心仙道。

      阿禾拿着那封和离书去追元君陌,不曾想,却被他一把无情剑刺在了心口……

      阿禾没有躲开,只望着他,泪水潸然落下。

      元君陌一怔。

      他问她:“为什么不躲?”

      她问他:“为什么?”

      元君陌道:“我本以为半年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你改变,只是没想到,你却宁愿骗我,也不愿坦诚相待。”蓦地收回剑,语气冰冷的道:“你我人妖殊途,终究无法在一起……莫强求,莫执着,莫痴候,阿禾,愿你好之为之。”

      在元君陌手中的那柄无情剑离开阿禾的心口时,阿禾的身子摇摇欲坠的就要摔在地上……

      元君陌欲伸未扶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阿禾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阿禾眼神坚毅的、决绝的、朝他凄楚的一笑:“好,我如你所愿。”说完,蓦然扬袖,绿色流光飞舞间,一截袖子悠悠荡荡的飘飞在半空中,像极了一只无处依寻的蝴蝶,飘飘转转,寻不到归处。

      斜阳染照的红枫林中,阿禾潇洒的转身而去,只留给元君陌一个决绝却消瘦的背影……

      阿禾说:“我虽说过不再纠缠,但心里却终是放不下,我听他说过,他的师门是昆仑山……后来,我去昆仑山找他,那个弟子告诉我,昆仑山并没有一个叫元君陌的人,再后来,圣姑找到了我,将我带回了南疆。”

      涂山篱问:“那后来呢?”

      阿禾喃喃道:“后来?”

      阿禾的思绪慢慢的飘远……

      阿禾再次离开南疆来到中原九洲,已是一百多年以后的光景,那时的元君陌也已经不是第一世的元君陌,第二世的元君陌是一个名门望族家的公子,年纪轻轻便已身居朝廷要职,独自离开宦海沉浮的皇城,淡泊名利、执着于修仙之道的白衣卿相。

      再次重逢,她在他必经之路的野外,用法术幻了一场父母家奴皆被歹人杀害,自己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元君陌经过时,果然救了她一“命”。

      再次见到他,她看着他,哭了,他慌忙的用袖子帮她擦眼泪,一脸关切地问她:“姑娘可是还有哪里伤到了?”

      这一世的元君陌变得温柔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的对过自己。

      她摇了摇头,破涕而笑,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元君陌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随阿禾搂着自己,一边安慰她,不要太难过。

      阿禾忍不住心道,真是一个书呆子。

      伤好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眼见两人又要分别,阿禾是把胡搅蛮缠,软磨硬泡,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个招数用的屡试不爽,什么招数有用就用什么招数,元君陌被阿禾弄得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带上了她。

      行了快将近一半路的时候,阿禾故意将元君陌往反方向带,元君陌竟也没发觉。

      两人一起来到了第一世相识的那片灵香草花田,他们的小木屋,曾经的家。

      阿禾知道元君陌决心已定,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在他要走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回过身,问阿禾:“姑娘为什么跟着我?”

      阿禾理直气壮的说:“书呆子,因为我喜欢你呀,所以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也要跟着你。”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眨着一双泪花朦胧的双眼,瘪着嘴道:“你是不是不想我跟着你?”

      元君陌被阿禾弄的没有办法,只好带上了她。

      鬼主意得逞,阿禾一脸开心又得意的笑。

      直到他们路过传说中那座上古时期被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的不周山时,听到镇子里都在议论那只已经吃了不少人的上古凶兽姑获鸟,一座本来很宁静的小镇,因为这只凶鸟,弄得人心惶惶。

      阿禾一个人前往不周山想降服了那只姑获鸟,不惜显现了神身,却也只能与那已有了魔性的姑获鸟勉强打了个平手。

      斗了几百回合下来,阿禾已经受了不少的伤,那姑获鸟入了魔、便也已有了魔识,猖狂笑道:“原来女娲后人也不过如此,受死吧!”

      陌,对不起,我骗了你,不止一次……

      就在阿禾以为自己浮生将尽,心里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时,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随即,便听见一声吐血的声音:“噗——”

      阿禾倏地睁开眼睛,便见元君陌一身是伤,正不远不近的斜躺在地上,阿禾不再顾身上的痛楚,一点一点、艰难的朝元君陌爬去……

      最后两人终于相拥着靠在了一起,阿禾抱着七魂六魄皆被震散、即将消亡的元君陌,哭道:“你不许死!上一辈子欠我的,你还没有还,你不许死!不许!我不许……”

      元君陌咳了咳,艰难的抬手抹去阿禾脸上的泪,他说:“阿禾,不要哭……”

      阿禾抱着元君陌,仰天哀恸的大哭:“啊……”

      一滴泪,顺着阿禾的脸颊落下来,霎时间,山河变了颜色,不周山四处的草木愈加千葱百绿。

      阿禾心口的女娲石泛起了代表生机的绿色流光,阿禾怀里的元君陌渐渐地变得透明起来,慢慢地消亡、飞向天边、散去……

      阿禾也因此昏厥了过去,没了神身的阿禾又变成了少女的模样。

      青光萦绕间,只见一个面容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玄衣神君出现在天边,姑获鸟大惊:“你竟是陌颜?”

      “大胆孽畜,衲命来!”

      两万多年前,这只姑获鸟为祸人世,他和当时还是昆仑山五弟子的莫邪介一起收伏了这只姑获鸟,没想到最后莫邪介背叛神族,弃了神身,直奔魔道,直到如今这只姑获鸟现世,再次为祸人世,说来,这只姑获鸟与他还有深仇大恨,所以姑获鸟识得他,也不稀奇。

      陌颜收伏姑获鸟后,径直抱起躺在地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绿衣少女,御剑而行,往月山的方向飞去。

      他锁去神识和法力、还有关于神族一切的记忆,轮回到人世历劫两世,没想到两世都遇到了她。

      两世纠缠,念念不舍。

      阿禾,我躲了你两生,却仍没能躲过。

      陌颜看着三生姻缘石上,他和阿禾的名字中间始终隔着商参两星,渐行渐远,面无表情的挥袖,挥去了三生姻缘石上的痕迹,将自己的神力输给了阿禾。

      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淡去,抬手,握着手中的“忘凡”,仰头,一饮而尽……

      忘凡,忘凡,忘尽凡尘诸事,包括这两生凡尘纠葛……

      当陌颜抱着阿禾回到昆仑山时,离朱看到陌颜一身的伤,吓了一跳,看着陌颜怀里的阿禾,好奇道:“咦,这不是上次来紫墉城找师兄你的那姑娘吗?”

      陌颜嘱咐道:“这是这一世的女娲后人,我在凡世历劫时所相识,我已经派弟子去南疆,南疆那边的人过几日便会将她带回南疆去,此番收伏姑获鸟,已耗费我不少灵力,没有个五六百年,大抵是修不回往日那几成了,在我闭关沉睡的这段时间,如若她再来紫墉城,就说,你们从来都不识得一个叫元君陌的人,切记,不要告诉她,我真实的身份。”

      ——

      当年往事如何,除了当年的当事人,已无从知晓。

      阿禾说:“我这次执意来九洲时,圣姑怒我不争,便告诉了我,其实与我在凡世那两世纠葛的元君陌,其实与昆仑山紫墉城的陌颜是同一人。”

      “一直以来,我都被昆仑山的人骗了,我不管他是两世凡尘的元君陌,还是昆仑山的上神陌颜,我只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愿再见我?我是不是很傻……”

      涂山篱不是很认同阿禾的想法,却说不出为什么。

      最后,只听阿禾轻轻笑说:“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因为……”语调微微上扬:“涂山篱,你真的是一个很适合听故事的倾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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