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拂行衣》卧松云

13、好剑

　　第十三章好剑

　　随着一声狠戾的嘶喊，绿腰红袖最前排的几个打手群起而上，个个手持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被围困在中间的慕行初、风有悔、秋无梦和周楠冲去。

　　首先冲上来的有十几个人之多，从他们出手的速度力度看，这些人个个身手非凡。后面的打手都打起了火把，在外围守候，以为后援。

　　一片凌厉杀气平地而起，转瞬之间，刀剑锋芒已在眼前。

　　秋无梦和周楠手中，长剑立时出鞘，两人背面而立，面对如此多的打手，而且看上去是要准备前后接力进攻的对手，他们必须采取重重击破来对抗。而那边的风有悔，依旧怀抱着他的潜渊剑站着，甚至没有正眼去看近在咫尺的危险，难道除了比武论剑，他就不会动手了么？

　　可是，秋无梦和周楠虽然都已经拔剑在手，他们却都没有用得着使用剑。

　　时间太短，速度太快，没有人看到慕行初何时出手，但是他已经出手。

　　一道身影在对战双方之间闪电般划过，声息全无，伴随着如同鬼魅的身法闪过的还有一道剑光。

　　秋无梦感觉自己的鬓发被平地卷起的冷风吹得横飞而起，然而立即又安静下来。于是，已经冲到面前的那些打手，一个个依旧举着兵器，却没有人再继续冲上来。

　　愕然抬头看去，慕行初已然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手中有一道细长的剑光一闪，只听得轻微的金属音响过，那道剑光便消失在了他的腰间。

　　慕行初伸手撩起衣袍下摆，在袍角擦了擦手掌，便抬眼看着对面的浅云流霜。

　　秋无梦惊了一下，好像有些异样的感觉。

　　纷乱嘈杂的碰撞声传来，那些打手手中的兵器纷纷落下，溅起地上的松枝。随后，那些人便一个个扑倒下去。暗夜里，火把和燃烧的灯笼下看不清他们的伤损，然而已经有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原本在后面准备接力作战的打手们一个个手举着火把和刀剑，都忘记了冲上来。他们本来预备与最先冲上来的人轮替进攻的，可是，他们也没有预料到这十几个人死得如此之快。

　　浅云流霜的脸色在火光下也显出了苍白。

　　“慕行初！你竟然！”

　　慕行初依旧丝毫也不在意地站在那里，双手相互掸了掸，冷笑道：“怎么？你们要来杀我，还不允许我反抗？你们让我引颈就戮，也得有那样的本事才行。”

　　流霜被气得瑟瑟发抖，高声喝道：“大胆狂徒，杀我们绿园的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慕行初道：“既然要碎尸万断，那一个也是杀，几个也是杀，不如再多杀一些好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缓缓撤出了一把长剑。

　　这把剑虽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却还是第一次被人看清。慕行初这次拔剑的动作很慢，慢得好像是一种展示，也许他就是希望在场所有的人都看看他的剑。

　　平时，没有人看到他的剑，因为这把剑一直隐藏在他腰带之中。软剑柔软轻灵，剑柄与腰带的结构很接近，融为一体。没有剑格，样式简单到极致，却又非常精致。细长的剑身三尺七寸，清光内蕴，烁烁生寒。

　　谁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在场都是习武之人，都知道这种软剑虽然轻灵无比，用法诡谲，可是使用的难度在长剑中也是极高的。尤其这种剑横削斜割非常厉害，可是用它来刺穿对手的身体，却是极难的。

　　秋无梦立即想起，那夜这把剑轻易刺穿了黑老大的胸膛，这样柔软的剑，竟然刺出那样的力度，绝不是一般的功力和技巧。

　　“好剑！”那边松树下，风有悔突然道。

　　他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是很平静，也很满足。

　　“多谢。”慕行初微微一笑，却没有回头看他。

　　那边的流霜柳眉倒竖，一旁的浅云伸手拍拍她的肩，柔媚笑道：“妹妹，你不必生气。这个小子自知死期将至，这样作死的样子就是想要激怒我们，乱我们的方寸，他好从中获利。我们绿园难道是好欺负的么？等一会儿他身首异处，看他还拿什么巧舌如簧。”

　　她向周围一挥手，“布阵！”

　　立即，周围人影攒动，绿园的一众打手身形飞跃，闪转腾挪，摆出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型。

　　慕行初转着手中的剑，若无其事看着他们布阵，一面笑道：“何必呢？这些人功夫是不错，但是冲上来也难免送死，何不把你们的法宝亮出来？或者，你们两个过来，与我过上几招？”

　　他说完，侧头对身后的秋无梦和周楠道：“两位夜灵卫大人，你们没问题吧？”

　　周楠听了，不禁锁眉。夜灵卫虽然很少在众目睽睽之下活动，但是谁不知道京城的夜灵卫都是出色的高手？他这样来问，太轻视他们了。

　　回头去看，只见秋无梦也扬起了眉梢，显然也很不以为然。

　　慕行初好像看见了他们的反应，很轻松地笑起来。

　　流霜冷笑了一声，向前紧走两步，浅云便也跟随她走过来。两个女子在他们面前站定，火把的光闪烁在她们脸上。

　　“好，慕行初，知道你剑术高绝，今日正好领教领教！”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早已腾空，锦绣华裳飞舞开来，如同两只羽毛华贵的大鸟展开了翅膀。那形象很美，即使是在暗黑的空中，仍然显得光彩夺目。

　　可是，就是在那样明艳的形象中间，突然窜出两条漆黑的铁索。伴随着哗喇喇的声音，只感觉厉风扑面。

　　冰寒的铁索，尖端可以伸缩开合如同利爪一般，一条直奔慕行初，另一条直奔秋无梦和周楠。

　　铁索虽然是软兵器，却在主人内力的激发之下，如同两条可怕的虬龙，蜿蜒曲折，攻势变化多端。况且加着本身鞭笞的力度，一击之下，可以让人骨断筋折。那尖端不断开合的利爪，更是犹如猛兽的尖牙利齿一般。

　　周楠的长剑与秋无梦相互配合，一人对付铁链，一人对付利爪，方能铁链避开弯曲翻折。而慕行初的剑却直取利爪中心，剑如灵蛇点刺缠削，软剑的弹性优势竟是正好与那件怪异的兵器相敌。

　　林间松枝纷乱，耳边只有哗哗的铁索声，以及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浅云与慕行初相抗，流霜与秋无梦和周楠对敌，转眼之间，两处对战已过数招。那些绿腰红袖的人们打着火把观战，却忘记了冲上去。风有悔怀抱长剑站在树下，双目炯炯，却纹丝不动。

　　突然，松林上空传来一阵轻柔的破空之音。那声音很软很细，可是却没有被对战中如此惊心刺耳的声音掩盖。不仅如此，在场所有的人，无论是观战的人们还是正在动手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来，抬头看着黑暗的夜空。

　　好像微风吹过树梢，枝叶婆娑摇动，又好像一双温柔的双手在轻轻抚慰松林的寂寞。

　　风中一个柔美至极的声音传出来，动人心魄，甜蜜温存。

　　“浅云流霜，你们怎可如此无礼？来者是客，还不请慕公子家里来坐？”

　　朦胧之间，依稀有一个犹如仙子的身影飘然而过，然而惊鸿一瞥，佳人早已不见。

　　浅云流霜屈膝行礼，齐声道：“是。”

　　再看时，她们方才手中的阴寒铁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火把映衬之中，只有动人的芳姿并肩而立。一时间都难以相信方才这两个柔媚的女子曾经手持那样恐怖的兵器，对敌于此。

　　慕行初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何必？你们这些人，就喜欢转弯抹角，明明恨我恨得要死，何苦不直接来？”

　　秋无梦突然发现，慕行初手中那把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腰带中。此人的动作太快，很多时候竟然都分辨不出。

　　浅云嫣然一笑，流霜的脸上也顿时失去了方才的怒意。两人屈身万福，翩翩行礼。

　　“慕公子，小女子一时冲撞，多有得罪，请公子恕罪。”

　　慕行初皱皱眉，侧目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浅云陪笑道：“方才公子可曾看到，我家姑娘为了你亲自驾临，邀约公子到家中做客呢。你可一定要赏光呢，不然，让我们两个如何交代啊？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饶恕了小女子吧。”

　　秋无梦呆呆看着，这两个气质如兰的女子，竟然就在这里用出了撒娇撒痴的本事，与她们的样子这样不协调，不禁暗暗咂舌。

　　慕行初连连摆手，“好好好，我最听不惯你们这样说话，你们这个样子让我浑身难受。就这样吧，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流霜拍手道：“好啊好啊，多谢公子。”

　　言罢，她们立即转身命手下撤离，然后回头对慕行初轻笑：“我们姐妹先行，公子可要跟紧了啊。万一把公子弄丢了，我们在姑娘面前，可是不好交代的哦。”

　　话音刚落，衣袂飘举，两个身影早已向阴暗的树林深处轻轻飘去。

　　慕行初无奈地叹口气，举步就要跟上去。秋无梦一惊，不由在后面叫道：“慕行初！”

　　慕行初闻言站住，回头看看她。

　　一时间不知说什么，秋无梦想了想，只好道：“小心些，我们会在绿园不远处接应你。”

　　慕行初挑挑眉，也没有什么配合和感谢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哼，便反剪起双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