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换今生》青橘一枚

3、第三章

　　休屠部首领兰赫娄的女儿兰朵嫁给了来自中原的男人张骞，这让整个王庭的人都振奋了。郎才女貌，他们就是咱草原最耀眼的星星与月亮！

　　张骞与兰朵的婚礼盛大又热烈，草原上的人都来了。男人们大口喝着酒，向兰赫娄说着祝福的话，女人们跳着妩媚的舞，热辣的目光直直扫向那位与众不同的满脸窘迫的新郎官。草原上的篝火彻夜未熄，一直燃到了天亮。

　　兰朵始终记得那个窘迫不堪的洞房花烛夜，以至于她在张骞与儿子先后离开自己后，每晚都会无数次地在心底默默品味着生命中这唯一，也是最后一段灿烂——那是她坚持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个中原男人很尴尬，他低着头，魁梧的身躯缩到了毡帐的一角，脸上尽是落寞。

　　“你害怕我？”

　　兰朵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中原神话中讲到的专吃男人的妖精，所以她放柔了声线冲角落里的男人说话。

　　“你别怕，睡毡子上来，草原的夜晚会很冷……”

　　“呃……我没事，你先歇着。”

　　张骞心里很难受，这匈奴女子很美丽，但她却是单于给自己铸的温柔牢笼，她与他们一样，都是为了将自己变成一个废物。他想离开，他得西进，他必须要完成大汉天子交办的工作，他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娶妻子。可是王庭的牧民与军士太多，自己怕是再也走不脱了……

　　张骞固执地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躲在毡帐的一角，他那寒冰似的脸上写着拒绝，他用他的肢体，用他无言的沉默告诉眼前这位花季少女：他不喜欢她，请离他远点！

　　毡帐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萦绕着张骞那沉郁的低气压，兰朵这尴尬的洞房花烛夜注定了她未来悲剧的人生。

　　耳畔响起重物挪动，摩擦地面的噗噗声。张骞抬头，看见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正奋力挪动着大帐中央那墩沉重的火盆。

　　火盆很大，可以做她的澡盆。

　　在这个无聊的时分，张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无聊的想法。他怔怔地看着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因为用劲涨得青紫，可他依然不想去帮助她——匈奴女人，不值得他相帮。

　　那厚土浇筑的火盆发出让人心躁的嘶鸣，被倔强的姑娘拖着，缓缓移到他的身前。

　　“让它摆这儿吧，免得冻坏了身子。”

　　兰朵直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取出一支胡笳，放至唇边吹起来。

　　苍茫低沉的曲声传来，张骞不禁身躯一凛——那是一支中原曲，霍将军歌。

　　你为什么会吹这个？

　　兰朵听夫君弹过这个，所以也会吹了。

　　张骞忍不住又一阵尴尬，他咽了一口唾沫，不再说话。

　　兰朵便这样一首接着一首地吹着胡笳，从“霍将军歌”，吹到“幽兰”，从“长门赋”吹到“白雪”。统统都是张骞弹奏过的中原曲，这些或悠扬、或深沉的曲子，经兰朵樱花般的嘴，再从胡笳中传出时，无一例外地统统多了一丝沧桑与厚重。

　　张骞很喜欢，这让他感觉又回到长安……

　　夜色沉沉，寒意渐起，火盆在张骞的面前烧的火热，耳畔乡音缭绕，舒服得他快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吹胡笳的姑娘恭谨地端坐毡帐另一侧，握紧胡笳的双手却已经冻得青紫。

　　你……别吹了，太晚了……你歇下罢。

　　好……

　　兰朵直起身，她手握胡笳，恭谨地面朝张骞端立：

　　兰朵伺候夫君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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