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师父，阿黎她开挂！》夏末花梗

25、第25章

　　烧衣节这日天色阴沉，黑云重压，似乎随时有雨落下。
　　出发前，张肇宁本想找个白虎府弟子给童雪黎加一层三角阵挡雨用，后来见到童雪黎已经穿上了她的栗色斗篷，便省去了这一遭。
　　“我接到镇灵密令，得先去定州的映月城一趟。晚些时候回来找你汇合，再一起回山上。”分开前，张肇宁主动约定道。
　　童雪黎点点头算是应了，独自御剑往都城周边的上下关镇而去。都城地带如今是二阶弟子们的天下，他们争先恐后地要刷分晋级入三阶，竞争相当激烈，据说不久前就因为一个镇灵密令出现过私斗的事。
　　刷分对童雪黎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一只鬼王一千二百分，这分值够童雪黎直升五阶。只不过她灵修还停在一阶的阶段，此时去找蔺银筝进行三升四阶的试炼称得上是以卵击石，所以唯有放宽了心慢慢修道。
　　童雪黎缓缓飘过城镇村庄，看着底下一团团的小火苗，心里默道：大家是真的很爱烧东西啊。
　　中元节烧，烧衣节自然要烧，听说小年还要烧，除夕更要烧。
　　只不过相比起中元节这种在家门口或者院子里烧火的，烧衣节有点不同，这天是要到故去的人的坟头烧的。有些烧冥币，有些烧衣物，还有些还烧纸人，说是期望给逝者送个伺候的人。
　　童雪黎时不时被飘烟熏到，是以对烧东西这件事愈发没有好感。
　　独自飘了一会儿，童雪黎在一座山头处停下，仍坐在剑上、飘于半空的她无意吓到了几个乡邻，他们“啊”地喊了声，随后看清童雪黎是人不是鬼，腰间还有熠熠闪光的天河珠灵璧，顿时拍抚着胸口镇定下来，讪笑道，“小师父可要看清了再捉啊，可别把我们的先人捉了去……”
　　童雪黎“嗯”一声，才答完就见到一只烟青色的鬼魂跟在一名只身一人坐在树荫下的妙龄女子身边，不时地用他湿滑的鬼舌头舔女子因为爬山发汗而微微泛红的面颊，甚是色情。
　　大白天就能出来乱窜的鬼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哪怕尚未谋财害命，也是隐患所在。童雪黎甩手一个缚灵袋扔过去，女子身边起了阵微风。
　　童雪黎飘到她身边，摘走那团鬼灵火，木然对女子道，“今日不宜独自行动，你还是跟别人一起走的好。”
　　“多谢小师父提醒。”女子用手帕拭汗，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我……没有其他家人了，他们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一个都不剩了。”
　　童雪黎望望这山头上还没有点过火的几处坟头，都不见鬼魂影子，于是又转头看向女子。
　　“你要去的是哪个？”
　　女子伸手一指位于更高处的一座坟头，“就是那儿。小师父别见怪，我拜的这座坟，怕是不会有谁来。”
　　童雪黎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只不过是我为父母兄长修的衣冠冢罢了，往年就有玄府的师父跟我说过，这里，没谁来。”
　　“哦。”童雪黎了然，“那你自己小心，我上去了——站得高，看得清楚。”
　　收好鬼灵火，童雪黎拔剑准备再次起飞，忽而听见有人远远地喊了声，“紫苏姑娘？”
　　“杜公子。”方才那名女子认出来人，忙屈身施礼道。
　　“杜均培！”娇俏妇人的声音急追而来，带着明显的怒意，“你家列祖列宗都还看着，你怎么就这么……”
　　“诶！疼疼疼！我干什么了就要挨揍？你能不能学学紫苏姑娘温柔以待……”
　　“今天除非你祖坟开裂，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旁人生怕这悍妻打人时波及无辜，连忙避让。有些人看到紫苏这头了，难免多嘴两句，“那位公子也真是的，当着发妻的面还敢招惹燕春院的姑娘，真是自讨苦吃……”
　　童雪黎不知道燕春院是什么地方，不过看旁人对紫苏姑娘目露不善，便打消了去天上飘的念头，走回紫苏身边，“走吧，我陪你去烧东西。”
　　紫苏虽然惊讶，却笑着点点头，不再理会杜氏夫妇带来的插曲，提裙缓缓向山上去。
　　大白天出来流窜的鬼魂到底不多，可童雪黎发现，但凡紫苏走过，都会引起周遭亡灵的骚动。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
　　童雪黎敛下疑惑，看着紫苏烧完纸衣，又默然不语地跟着她下山去。
　　“小师父不用守着这个山头吗？”紫苏笑问，末了从提的小竹篮里摸出一个黑红色的新鲜李子递到童雪黎面前，“渴了吧？这个很甜的。”
　　“谢谢。”童雪黎伸手接过，把李子就捏在掌中，“你平时碰见过什么怪事吗？”
　　紫苏被问得微微一怔，旋即摇头。
　　童雪黎看见了她的惊讶和迷惑，便解释道，“姐姐你好像比较招鬼喜欢。”
　　她说话时没有想着要避人，于是正巧就被两个结伴来烧衣的农妇听见了。二人嗤鼻一笑，匆匆走开。
　　童雪黎捏紧了手里的李子，抬头问紫苏，“是不是我说错了？”
　　“没有。”紫苏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不必理会旁人。”
　　“嗯。”童雪黎抬袖擦了擦李子皮外的草灰，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滋滋的甜汁滋润着味蕾，她被烟熏得沉闷的心情顿时明朗了几分，“姐姐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紫苏面露不安，“我那处……小师父还是别去了，怕会……对你不好。”
　　“我连鬼王都捉到过。”童雪黎诚恳地说，“没有什么会对我不好。”
　　紫苏忽的就掩面笑起来，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可爱极了。
　　“走吧。”童雪黎又咬了一口李子，把早间跟张肇宁约定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日暮时分，张肇宁御剑飞回，在上下关镇快速巡了一圈也不见童雪黎身影，迅速用灵璧传音召她。
　　灵璧很快传来回应，张肇宁便直奔都城内而去。
　　少时，他悬停在燕春院上空，因为不可置信而半天没有下降。
　　她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正跪坐在厢房里的童雪黎隔着一张小几与对面的小鬼对视。她看着他，他却不敢看她。
　　这小鬼不过五六岁大的年纪，个头却比不过木芽师妹，瘦巴巴的。小鬼额前留着稀疏的齐刘海，耳后扎两条小辫，身上的衣裳挂了好几个补丁，看样子生前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小师父，阿英只是帮我通个风、报个信，从来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带走他啊。”说话者乃是燕春院的老鸨，春萤。
　　没人知道她年方几何，只知道她生在这燕春院，长在这燕春院，前些年刚从红颜早逝的怜娘手里接过了燕春院，如今倒是把生意捯饬得远比从前要红旺了。
　　春萤长得不算出挑，却因为笑起来媚眼如丝而令人难忘。此时，她亦是笑着为小鬼阿英求情，哪怕眼眶里早有热泪滚动。
　　童雪黎没看春萤，她尚未踏进燕春院就在门口见到了蹦跳自乐的阿英，如果想要收他，不会等到现在。
　　她追着阿英进来，一路上吓坏不少男宾女伶，可他们都是被她吓着的——她确定他们看不见阿英。直到唯一能看见阿英的春萤冲出来，先把童雪黎拦下，随后好说歹说请她进了这间上房，才有了现下这一幕。
　　阿英被童雪黎盯得难受，抱着小脑袋缩成一团。
　　春萤心疼阿英，忙把叫人奉上的糕点小食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师父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这茶水满不满意？不满意我这就命人给你换。你——”
　　“他到底是鬼，照理说是不许留在这边的。”童雪黎认真道。
　　春萤笑着拭泪，“是，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阿英走……我就阿英这一个孩儿……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儿……”
　　童雪黎看着比水色要略深一些的阿英的魂体，蹙眉摇头，“他留在这里，哪怕不伤人也会害人。紫苏姑娘就是个例子，她现在很容易招鬼，这很危险。”
　　“那我让阿英离她们再远点……”
　　“那也不行——”
　　“我的地盘，由不得你一个小小三阶镇灵师来说行不行。”沉稳男声从窗外传来，紧接着，一道白光破窗而入。
　　待人落定时，童雪黎便见到一名额边垂着几缕碎发的高大男子。其腰间挂着嵌有金灵珠的灵璧，灵璧上还环绕着浮空流动的云纹。
　　居然能这样平淡的日子里于都城见到云游镇灵师。
　　“师兄。”尽管不晓得来人姓甚名谁，但凭着灵璧喊声师兄总是不会错的，何况人家隶属于玄武府，就是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
　　“你走吧。”显然这位师兄并不想卖面子给师妹，“阿英由我来管，你该往哪去往哪去。”
　　“哦。”童雪黎毫不含糊地起身，临走前还想看一眼那只小鬼，却发现他好像比刚才更加害怕了，整只魂体缠上了也站起来的春萤的小腿，紧闭着眼睛好像什么也不敢看。
　　走出燕春院，童雪黎还在回想阿英怯怯的眼神，总觉得云游阶的师兄，春萤和阿英之间有着很捉摸不透的奇妙关系。
　　“阿黎。”燕春院店门外的深巷口，张肇宁从阴暗处现身走出，沉着脸看过来，“干嘛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