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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传承的勇气试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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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帽镇本是山区里的一个小小镇,可时至今日,都已经发展成中等规模的县城了。父子俩找到一个很不错的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出了镇子,往山林里出发。
水庄主要领儿子去的地方叫‘百花蝴蝶谷’,这个名字非常符合水清浅的幻想,不过他怀疑是亲爹胡编应付他的。因为那些卖地图的向导没有一个人说起过这个地方。他们讲的都是左山门那边,说绕过大峰、二峰和三峰……共七天六夜的山路,而且一路上野猪、野狼、野猫、熊瞎子都是一窝一窝的,它们还比寻常型号大许多,你能想象到底有多危险,不雇十几个人的保镖小队,你别想活着回来。最重要的是,罗盘在这里不好用,没向导领着,一进山就得迷路。但大家觉得这才叫正途,他们管这叫‘飞天儿的勇气试炼’。
什么,你只是来朝圣拜拜?
出镇子左拐,山门入口那儿有庙,去那上香,有求必应。
水庄主带着儿子和狗狗出征,还背了帐篷睡袋,一副郊游远足的架势,但走得线路跟外面那些卖小地图的完全不同,边走边给儿子描绘待会将遇到的困难。
“小径大约有百丈,枯蓝叶四季常青,有毒。被那玩意碰在身上会很疼,然后会麻痹你的神经,然后你就——”水庄主摆了一个抹喉的动作。
水清浅惊悚了,“飞天儿也是?”
“应该是。”
这算什么回答?水清浅有点惴惴,有点兴奋,“我们有特别的方法?”
“如果你走对了路线,就不会碰到他它们。”
是机关!比如八卦阵之类的,水清浅说不上自己这是兴奋啊兴奋啊还是兴奋啊。
“记得妈妈给你的《草虫图鉴》吗?关于相伴相生的那一篇。还有,术数里面的《大数定率》篇?”
“哇哦。”水清浅没想到居然平日学的算术也会排上用场。
“知识,永远都是有用的。”
水庄主带着儿子在树林里说说话、聊聊天,普及一下树林里的原生态知识,不知不觉的就翻过了两个小山头,辗转到了百花蝴蝶谷的谷口。此刻,太阳还没到中天。
“我们到了。”
水清浅四周看看,没路了。前面是山墙,墙根下面寻常的野草,旁边是树,然后顺着山墙往上看,各种老青藤,谷在哪儿呢?
谷在青藤的后面。
水庄主用力扒了扒,水清浅看到里面透出来的光。若仔细辨认,能看到这个小缝隙是人为凿出来的,应该是先人的手笔。挤出这几步山壁,里面豁然开朗,阳光、安详,香气四溢,错落有致的树林里开满了花,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如果忽略某些毒藤的话。
“鹭子,就是这,你是自己试试,还是跟我一起走过去?”
“我要自己试试。”水清浅跃跃欲试。
“那爹先给你做个示范。”水庄主带着行李还有威武直接杀进去了。
枯蓝叶总伴生在玉瑶花身边,但玉瑶树与猫爪草则相克,利用这种相生相克的原理,按照奇门八卦的方位栽种,这样看似杂乱无章的野地其实有迹可循。然后你通过推算,一切将会迎刃而解。水清浅在原地看他爹远去的背影,等他爹转了弯不见踪影之后,他又演算了一遍,模拟了一下。水清浅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过去……
水清浅一路观察一路掐指计算,中途他稍稍走神了一下,手背就碰到了枯蓝叶,针扎一样的蛰疼,吓得他赶紧集中精力,然后顺顺当当走过去了。他父亲站在空地那儿正等着他。
“爹爹,我过来了。”
“嗯。”水庄主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尽管他知道儿子应该没问题。
阵法仅仅是阻挡擅入者的一道大门口,过了阵法之后,眼界范围内依旧是大片深邃的青山老林模样,一眼两眼望不到边际,然后水庄主带着儿子继续在林子里走,又走了一个时辰,在一条小溪旁边停下来,吃午饭。
“咱们抓鱼吗,爹?”
“我们没带充足的干衣服,不行。”
水庄主预计的行程有三天两夜,他们准备完好,但山林里行走依然充满危险,别的不说,万一衣裳湿了没有换洗,夜深露重,妥妥染上风寒,万一病重走不出去,无声无息死在山林里,一点都不是玩笑。
“那咱们去打猎?”鹭子更兴奋的问。人家是来露营玩的,还幻想能遇到熊,幻想他爹冲上去大杀四方呢。
这条路上遇到熊是不现实的,最多碰到个兔子什么的,水庄主摸摸腰间的短刀,看看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威武,又抬眼四望静谧的山林,想了想,依然觉得打兔子难度太大。
“儿砸,田鼠你吃吗?”
水清浅:……
最后俩人就着凉水啃的肉夹馍。
“还不如咱们家后山,爹,我在家都能打到兔子。”
“嗯,你们那一群小土匪,一天能把山犁八遍,亏着咱们家后山的兔子能生。”不然早给抓绝种了。
午饭过后,俩人又走了快两个时辰,再次遇到条小山溪的时候,水庄主便决定停下来安营扎寨了。
草帽山这一带气候干燥气温偏低,并没有南方瘴林遮天蔽日的感觉,所以水清浅奇怪这个时候安营,日头还老高着,树林里一点儿都不昏暗,照他的理解,起码再走一个、半个时辰都行。但水庄主明显有自己的考虑,却避重就轻的感慨,“儿子要吃野味,爹就得多花些时间布置陷阱啊。”
“噢噢噢,抓兔子!”注意力瞬间转移,小鸟挥舞着手中的猫大侠跑圈,各种霸气侧漏。
这里是深山老林,虽然水庄主判定这里应该不会有熊,但狼、蛇、野猫、野猪……他家宝贝小鸟儿才七岁,战五渣,当爹的责任重大。
驱蛇粉,野猪夹,铺陷阱,再挖两个壕沟,水爹忙得不亦乐乎。
七岁的大孩子带着狗狗周边拾柴,他一点儿没觉得危险,周遭百丈内转个遍,什么也没碰到。忙活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人一狗连拖带拽的弄了一大捆干树枝回来。眼瞅着要进营地了,就听水庄主大喝一声,“停下!”
一二三,木头人。
水清浅背拉柴禾堆,保持迈步右脚落地左脚刚刚抬起、并扭头左看的高难动作,一动不动,回应道,“什么情况,爹?”水清浅一眼扫过去发现好几个伪装的陷阱,有布置粗糙的,也有不太好发现的,也许还有若干他许没看出来的……哦,他爹现在正往他们的帐篷门上贴符纸——嗷嗷!简直就是铜墙铁壁,不仅可以防豺狼虎豹,还可以防妖魔鬼怪——小鸟儿对亲爹的万无一失的营地表示极大的赞赏。
水庄主弄完符纸,迈着风骚的步伐左绕右绕到儿子身边,让水清浅先放下柴木,“先跟爹走两遍,记住那些陷阱,千万别自己踩进去。”
短短几步路,水爹还给儿子规划个安全路线,水清浅目瞪口呆的走了两遍,真心觉得……
“不能出去乱窜,会被咱爹坑死的,你明白吗?”水清浅哆哆嗦嗦的叮嘱威武。哪怕去边上解手,水清浅都怕地上突然蹿起个兽夹咬到小鸟鸟。怪不得镇子上的人说,熊瞎子、野猪都是一窝一窝的,没有三十几个护卫都不能进来,“爹,这林子是不是真的真的很危险啊?”
“哦,没有,没什么。”水庄主把柴禾拖进来,随意拍拍手,很满意的插腰,“咱不是打猎吗?不多挖几个陷阱,怎么能猎到东西?”他还在小溪里下了网。
一切为了野味!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
安安静静的一晚上过去了,别说野猪野狼了,连个田鼠都没抓到。河里的渔网倒是兜了几条小鱼,太小了,只能煮点鱼汤喝。
“我要吃肉肉。”小鸟失望的看着一夜成果,失望的嚼干粮配鲜鱼汤,失望的咕哝着。
“东西不收了,希望这一白天会有猎物撞进来。”水庄主任他们的营地摆在那里,尽量轻装简从的开始第二天的征途。“咱们晚上还得回来住呢。”
“很近了吗?”
“嗯。”水庄主抬手遥遥一指远处的山壁,“就是那儿。”
“啊啊啊?就是那边?”水清浅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那他们已经很近了呀!他昨天就看到它了!那边是一座山呢,又高又大,老远就能看到。如果他昨天就知道那里就是目的地,何必非在这里休息一晚?昨天随便再走走就到了。
水庄主牵着儿子的手上路,水清浅则痴痴的盯着远处的山崖没回神。他在观察呢,呃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啊,虽然现在觉得它巍峨高大,也就因为离着近感觉罢了。这一路上比它高大的不知道有多少。再仔细观察,好像是一个处断崖,细细长长的,甚至称不上一座山,那为什么会成为传承之地,还有,为什么他们昨天不直接去?
一路越走越近,能遮挡视线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水清浅一路琢磨这个传承之地,所以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看到的越多,越有失望的感觉。啥玩意!光秃秃的,表面布满杂乱沟壑,偶尔有点爬藤苔藓什么的,没很神奇呀,呃,要硬说有什么不同,也许,那块峭壁,显得稍微,光亮一点、黑一点?
水清浅一路上各种嫌弃,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一边看一边嫌弃,然后,水庄主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哎哟。”小鸟走路不看路,撞到亲爹腿上了,“怎么了?”水清浅抬眼看看四周,他知道他们已经很接近崖底了,大约在前面绕过那处山石就能看到整个山崖的全貌,偏偏爹在这里停下来,是什么状况?
“前面……”水庄主明显犹豫,“前面恐怕有些不太好的东西,爹怕吓到你。”说完,还往天上看了看,咕哝一句,“没看到乌鸦,应该还好吧。”
水清浅:什么意思?”
“爹带你走的这个当然是捷径,江湖上更广为流传的那条线路,要翻过好几个山头,走七天六夜……”
啊,原来外面那些卖把式的说的是真的!
“……山里兜那么一大圈,他们的目的地,其实就是这座山崖的崖顶。”水庄主指着前面的断崖比划,然后很突兀的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知道他们怎么接受传承考验的吗?”
“不知道。”水清浅摇头,却在摇到一半忽然冒出个想法:山崖顶、断崖、很高啊什么的,不会是…… ( T﹏T )
“往下跳。”水庄主耸耸眉毛。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鸟的世界观都炸裂了,这是在玩命呀!“那那那难道不会摔死吗?”
“据说,如果能被传承认可,就不会死。”
水清浅脸上一个大写的懵。
换成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从悬崖上往下跳呢?水清浅进而思考……
那还要不要去接受传承?其实他对自己现在的人生也是很满意的。
水清浅正在胡思乱想,却囧囧有神的发现他爹从袖袋里又掏出两张符咒,赶鬼驱邪保平安的那种,递给他,“带上。”
这是什么意思?
水清浅呆呆的接过,昨天营地里,他爹铺了大阵势,当时小鸟新奇他们铜墙铁壁一样的营地,还脑补各种飞天阵、伏虎阵、八卦迷踪阵,各种霸气威武神秘莫测的阵法,为了好逮猎物。可是此时此刻这么一个驱鬼符,显然表示昨天是他自己脑补过度了。
小鸟儿的脑袋瓜灵活,智商正常上线,然后激灵一下子,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怪不得他爹说什么乌鸦啊,还带符咒……他现在就感觉一阵阵小阴风在吹:那些常年挑战传承考验却最终没有成功的人,摔死崖底的尸骨,待会儿转个弯,是不是直接就能看到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怕不怕啊?”
“嗯,嗯,嗯……”经过了漫长漫长的思考,水清浅脸色发白的艰难的吐出俩字,“还好。”
还好?那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啊?
“这样吧,一会儿爹先过去,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就先收拾一下,你就站在外面等等。好不好?”
不过去=看不到死人=还好。但转念一想,亲爹不在身边,他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然后谷底身边全是鬼……呜呜呜呜“我不要……”
“咱们鹭子都七岁了,是大孩子了。勇敢点。”
“嗯。”捏着父亲的衣角一点儿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那你在这里等着?”水爹再问。
水清浅挣扎了许久许久,也没吱声,也不撒手。
“你看,鹭子,这飞天儿的试炼吧,人家都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还不一定成功,咱们就这一个考验,你就把它当成对自己的考验了。怎地也要勇敢,对不?”
“咱们有符啊,青天白日的,鬼也不敢出门,对吧?”
“不能让祖宗看笑话,多给祖宗丢脸啊。”
嘴巴都要说干了,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卵用。最终,水清浅依旧抱着他爹的大腿,泪汪汪的,“我不要。”
“不怕不怕。”水庄主一把把儿子抱起来,亲亲,再给小鸟顺顺毛,“跟爹一起进去,也许是爹瞎操心了。跳崖又不是下饺子,许是十年八年碰到一个。也许根本就没人呢。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大傻子。对吧?”
“爹,呜呜呜……”水清浅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脸埋在父亲的怀里,就算以后长大了,他也不要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