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侍郎的小娇妻》霜雪千年

15、蓝田

　　“我也不知道，”吕湛微微摇了摇头，“听说从前家业还算厚实，不过阿公和爹爹相继得了病，为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卖了祖业产，才落到如今的境地的。”

　　“生病……死了这么多人啊？只剩你一个了……”冯鸢听后替他叹息，心想他排行老五，如今家里就剩他一个，大概是因为家族病或是疫病一类的吧。这么大一个家，人都死光了，想想也是可怜。

　　吕湛说：“也不是。我家本来就我一个，我是五月初五生的，所以才叫小五。”

　　“哦，原来是这样。”冯鸢听后，略松了一口气。

　　吕湛又跟她说：“后面院子隔开之后，转手卖了两回，如今是唐秀才家，镇上念私塾的地方。”

　　“嗯。”冯鸢点头。

　　吕湛一面在院子里安置好马匹，收整带回来的东西，一面有条不紊地跟冯鸢慢慢交待。

　　这时候，一位老妇人从后面堂屋里出来了，远远望着他们，说：“咦，小五回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是进贼了呐。”

　　这老妇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着夹袄，体态轻盈，神采奕奕。虽然经历风霜，已是有些沧桑了，不过还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轮廓。

　　吕湛见状，忙喊了一声：“婆婆。”

　　冯鸢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与这传说中的婆婆相见了。吕湛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说：“别怕，等会儿跟着我就行了。”

　　吕婆婆上了年纪，略有些耳背，所以吕湛才习惯了大嗓门说话。他原本想着自己提前回来，婆婆不知道，而她耳朵又不好，所以他们进院子，她不见得察觉的。于是便想带冯鸢先熟悉一下再进去，怕她认生。

　　没想到吕婆婆的耳朵变好使了，听到动静，就自己出来了。吕湛略有点措不及防，走上前说：“婆婆，我提早回来了，外面冷，咱们进屋说吧。”

　　吕婆婆是个精明的老妇人，眯着眼看他身后的冯鸢，问：“这是谁呀？”

　　吕湛知道人若进了门儿，就没有再赶出去的道理，于是一个劲儿地往屋里推吕婆婆，说：“我进去再跟您解释。”

　　吕婆婆被他推着进了屋子，他又叫冯鸢跟进来，说：“叫人啊。”

　　冯鸢瞪大了眼睛，望着吕湛，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说好了，要她装聋作哑的吗？

　　吕湛会意，笑道：“家里不用，快叫人。”

　　冯鸢恭敬喊了一声：“吕婆婆。”

　　早在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当间儿，吕婆婆就已经把冯鸢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心想，这哪儿来的乡下丫头，长得倒还有几分水灵，可惜了，打扮得不好。衣着跟皮肤都有些糙了，身材又瘦小，像是个经受过很多痛苦的人。

　　吕湛给冯鸢倒了水，而后就拉着吕婆婆去里屋说话了。他把一早编好、跟冯鸢也串通过了的故事给吕婆婆讲了，说她是被家人遗弃，流浪山林间，然后被他和伏叔救了的。

　　这说辞和冯鸢这副饱经摧残的样貌十分吻合，吕婆婆自然也没有多疑。不过说到是伏叔让他带冯鸢回来，照顾吕婆婆时，吕婆婆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冯鸢在外屋听到她愤愤不平地说：“什么叫我上了年纪需要照顾？他没有上年纪吗？怎么不给自己捡个一儿半女回去？我耳聪目明，又好歹有个你，有这铺子，用得着他那老骨头咸吃萝卜淡操心？”

　　冯鸢听了，忍不住地偷笑。伏叔先前提起过，吕婆婆本姓霍氏，一个伏一个霍，福兮祸之所倚——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啊。

　　吕湛见吕婆婆对伏叔这番好意一点儿都不领情，只好再换个法子跟她说，不再强调冯鸢是伏叔让留下照顾她的了。也不知他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冯鸢听不清，只知道吕婆婆最后像是答应了，二人复又走出来。

　　吕婆婆没了刚才提起伏叔时的愤愤不平，换上一副笑容对她，招呼她道：“小姑娘，过来。”

　　冯鸢走到她跟前，她拉着冯鸢的手问：“跟婆婆说，你叫什么名儿啊？”

　　她答说：“我叫冯鸢。”

　　“冤？”吕婆婆一听便皱眉，“这名字，不吉利啊。”

　　“那叫我……阿媛也行，或者，婆婆愿意喊什么，就喊什么吧。”冯鸢乖巧答道。

　　她已经看出这吕婆婆是个精明的老太太，生怕她不肯收留她，便想着无论如何，随了她的意就好。

　　吕婆婆又是眯眼，问：“真的吗？那我想想啊……嗯，吉祥？吉祥怎么样？”

　　冯鸢原是个大小姐，一听真被取了个丫鬟的名字，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啊？”

　　吕湛也立马说：“婆婆，人家有名字。”

　　他虽然说是要冯鸢照顾吕婆婆，可他们偏远地方小门小户的，和京城里的人家总不能比，也没想过真把她当丫鬟啊。

　　吕婆婆不理吕湛，继续起名字：“如意呢？是不是更好点？吉祥和如意，你选一个吧。”

　　冯鸢想想人家的救命之恩，一咬牙一闭眼：“那就……如意吧。”

　　“嗯，”吕婆婆对自己取的新名字颇为满意，接着又说，“你的生辰八字，拿来我看看。”

　　“生辰八字？”冯鸢听得头脑发蒙，“我……我被家人遗弃，不知道生辰八字啊，您要这个做什么？”

　　她不明白吕婆婆要八字干什么，难道是要看她的命吉不吉利吗？冯鸢一脸迷茫地望向吕湛，吕湛斜着眼睛不看她，面上略有些尴尬。

　　吕婆婆严肃地说：“没有生辰八字不行，我要拿去请人算一算的。”

　　冯鸢想了想，勉强道：“那我好好想想，写给您吧。”

　　吕婆婆一惊：“你会写字？”

　　“嗯，会一点。”

　　“会写字的姑娘家可不多，你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我们镇子上，只有教书先生家的女儿才会写字。富户家的小姐，顶多也就是识字罢了。”吕婆婆感叹道。

　　她听说冯鸢会写字，顿时对她有了别样的看法，但同时也生了些怀疑。

　　吕湛见状赶紧说：“婆婆，家和家不一样，阿媛是从别的地方儿过来的，不见得和咱们镇子上一样，您别这么计较。”

　　“你哪儿那么多话，去找纸笔来。若是找不到了，就去唐秀才家借吧。”吕婆婆吩咐道。

　　她家开小铺子，用笔墨记账，数字她和吕湛还是会写的。不过门面不大，有时候她就直接用心算了，懒得写下来，所以纸笔并不是常用之物。但这常常的心算，倒是练就了她一副好脑力，上了年纪也一点儿都不糊涂。

　　吕湛被支走之后，吕婆婆又继续盘问冯鸢。毕竟孙子这么突然地带了一个陌生姑娘回家，她总得看看这人怎么样，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方才的改名字，就是试探她听不听话，有没有小心思，冯鸢的表现倒还令人满意。吕婆婆又继续问她家住哪里，家里从前有几口人，是做什么的。

　　冯鸢想想，便随口说了北边几百里外的另一个州府，全州。她觉得不能说得太近，万一吕婆婆一时兴起，要把她送回去怎么办。于是就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东南口音也没有那么重的地方儿来说。

　　至于家有几口人，她随便编了编，就说：“我是家里面最小的，有一个哥哥跟一个姐姐。”

　　“原来是老幺啊，那你能干活儿吗，”吕婆婆悠悠问道，“虽说我家小五什么都会，也用不着人，但你将来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他的。”

　　冯鸢笑道：“吕大哥勤力能为，自然不需要人照顾，我照顾好婆婆就是了。若是我的活儿干得不好，还请婆婆别恼，可千万要教我。”

　　冯鸢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讨好之言说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吕婆婆却一脸诧异地望着她：“照顾我？我需要你哪门子照顾，我老婆子好得很。你将来是他的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两腿一蹬，还不是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你自然是要照顾他的。不赖我多话，镇上想嫁我家小五的姑娘多了去了，偏偏叫你这天上掉下来的小丫头捡了便宜，我做老婆婆的，当然得替他多问几句，把把关才行啊。”

　　“哦，这样啊……”冯鸢听着吕婆婆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面假装点头，一面飞快地在心里想着这话的意思——嫁人？相依为命？

　　她想了想，估摸着应当是吕婆婆不大想收留自己，所以吕湛才跟她扯谎说要娶她，吕婆婆才答应的。

　　冯鸢回想起吕湛方才略微尴尬的表情，心下明了。又不由得望了下门外，忽然在想，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样一想，她心情更加复杂了，嘴上随便应和着：“是，是，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