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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囚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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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熊飞并未在别院设置有私兵,沐氏带走的仆役不过是一般寻常人,对比徐老三的手下根本无法抵抗,一行人被轻松绑缚送往殷厉所在的落脚点,路上包括徐老三在内俱是煞气弥漫,眼睛血红,若不是要将他们送到殷厉面前,由殷厉来决定如何处置他们,估计早在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于徐老三刀下了。
殷厉在白岩城占下一套空房,屋内也没人有心思收拾,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破旧并未修缮,门口站着一排殷厉这次带来的几人,见徐老三押了人回来,都上前查看。
闻听是白熊飞养在别院的情-妇以及私生子白音,众人眼中迸出杀气,一个个额头青筋暴起:“白熊飞害我殷家小少爷,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若是城主愿意,我要亲手砍了这对母子手脚,再一根根挑断他们身上的筋!”
沐氏脸色一片惨白,双腿不停发抖:“我要见殷厉!让我见殷厉!这其中有误会!”
徐老三冷笑一声,根本不听她说话,翻身下马后将白音直接从马背上拖下来,殷丞站立不稳,加上脑袋充血,晕晕乎乎,直接摔倒在地。旁人根本懒得扶他,沐氏惨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儿子!阿音是无辜的!!”
徐老三将马鞭一挥,炸响在女人耳旁,怒吼:“我们少爷难道不无辜吗?!他才十九岁!他对你们白家做过什么?!”
殷丞脑袋发懵,好半响才挣扎起身,胸口一阵闷痛,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喉咙本就充血,加上猛烈咳嗽,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殷丞张了好几次嘴,却说不出话来,越着急,咳得越厉害。
徐老三眼见他要喘不上气,怕他就这样死了,那可就太便宜他了。于是命人将沐氏押送去柴房看管,将白音送进屋内,又去找了大夫来开药。
殷丞本就没习惯走路,加上白音身体虚弱,几乎没有独自行走的能力,徐老三见他晃晃悠悠,比七八十的老头还不如,顿时不耐烦将人一把扛起,大步流星穿过破败院落,丢进屋中。
“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掉。”徐老三笑得阴森,“我家少爷被活活烧死,不让你白家百倍千倍的偿还,别说城主,就是我也不会答应。”
大门被从外锁上,徐老三吩咐的声音渐远,殷丞紧紧捂住胸口,狠狠逼迫自己呼气吸气,总算缓过劲来。他面色惨白,一头冷汗瘫倒在地,脑子里迟钝地转着保命的主意。
沐氏绝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乐意跟着白熊飞陪葬,她定然会将事情真相从头到尾交代出来,可那又如何?白家依然撇不清关系。
不能道出真实身份,否则可能被当做装神弄鬼之徒直接杀掉,再说他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但也不能就这样等死。
殷丞狠狠闭了一下眼,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落在摔碎在不远处的一面铜镜上。
这屋子大概先前住的是女人,桌上有落满灰的首饰盒子,打开的衣柜里还有几件没被主人带走的长裙。
或许是主人走得急,屋内活像经历过一场打劫。
翻倒的椅子、桌子,摔碎在地上的杯子、茶壶,殷丞慢慢地爬到只剩一半完好的铜镜前,迟疑了一下,伸手将铜镜拿了起来。
镜中,白音面容阴柔,说是男人,更似女子,与沐氏有七八分相似。
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此时微微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白音身体单薄,几乎没多少重量,下颚略尖,嘴唇单薄无色,睫毛浓密,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必能惊艳四座。
想到自家大哥的喜好,殷丞咬住下唇,内心惊涛骇浪,却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暂时保下命来。
这或许是下下策,他们是兄弟,哪怕换了壳子,再无血缘关系,可他依然是大哥的弟弟;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他要怎么面对大哥?为了保全一时性命,让大哥犯下这种过错,大哥知道真相后,又该如何自处?
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大哥,这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除非……他这辈子再也不同大哥相认。
镜子里的少年动了动嘴唇,似喃喃发出了“大哥”的音,却气若游丝,连他自己也没能听到。
一直到傍晚,殷厉才从外面回来,据说白家丢出了陈家这个幕后真凶,殷厉带人围剿了陈家,陈家私兵不多,并不是习惯征战的殷家人对手,很快被砍瓜切菜一样解决,除陈家家主还留有一命外,陈家后人包括奴仆尽数惨死。
陈家家主已然崩溃,被带回院子时还在嘶声裂肺地诅咒殷家不得好死。
殷厉全当没听到,徐老三阴森森道:“拔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怎么说。”
殷厉抬眼:“我还有事要问他。”
徐老三点头:“那就等城主问完之后再拔他舌头!”
殷厉不置可否。
彼时殷丞已看过大夫,喝下汤药,虽担心性命不保,却抵挡不住疲惫的身体需要休息。等殷厉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脸色苍白的少年卷缩在地上,皱着眉睡得正熟。
同殷丞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除了面容,身形几乎一样,殷厉不由得恍了下神,随即便是更深的痛苦和绝望。
他别开视线,深吸口气——若不是惦记报仇雪恨,他撑不到现在,早在火场里找到殷丞被烧焦的尸体时,他就已经崩溃了。
这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不知道报完仇以后,强烈的空虚是不是会彻底淹没自己,让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殷丞,可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心痛彻心扉,痛得他几乎要嘶声裂肺地吼叫起来,想要将这股失去此生至宝的情绪发泄出来,可那又能如何呢?
殷丞也回不来了。
人死如灯灭,多么残酷的五个字啊。
殷厉定了定神,眼底再次覆盖上纹丝不动的冰霜,那一瞬间的动摇仿佛不过幻觉。
他沉沉地走到少年面前,看了他许久,随后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殷丞突遭剧痛,整个胃几乎都痉挛了,人还未睁眼先剧烈干呕起来,随即又引发了咳嗽,整个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殷厉冷冷看着他,见他手指抠在地上,努力恢复呼吸,那模样像极了殷丞的尸体——烧焦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十指抠在地上,侧着头张着嘴,似乎想呼喊,或者想呼吸,却如鱼离开了水,没有半点办法。
殷厉闭了闭眼,抬起一根椅子坐下,沉默地点了根烟,狠狠地抽起来。
该死!
该死!!
他不能对白家的任何人生出侧影之心,绝对不能!他要为殷丞报仇,他要他们一家生不如死!
待殷丞好不容易停了咳嗽,满身都已是汗水,衣服也被湿透。
发丝黏在脸颊,他脆弱地似乎一捏就要碎了的瓷娃娃。
是大哥……
殷丞虚弱地看着椅子上背光而坐的人,大哥心情很糟糕,哪怕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也知道。
说来也是笑话,自己在大哥身边多年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如今大哥教训旁人的手段要一一落在自己身上,委屈的同时,他还深深地感到害怕。
“啊……”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声音依然嘶哑得不像话。
可这一声却又勾起了殷厉对殷丞的回忆,不会说话的殷丞,每回想叫他的时候,“大哥”的大字都会发出“啊”的音。
殷厉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那一瞬间居然生出奇怪的冲动:干脆拔掉这小子的舌头,打断他的腿,让他代替殷丞活下去。
一瞬的癫狂涌动在殷厉的眼底,殷丞看不清他的模样,却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殷厉蹲下身,手指意味深长地从少年面上抚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让殷丞狠狠揪起了一颗心。
当年娘亲去世,大哥也是这幅模样。
那时候还有自己陪在他身旁,现在还有谁陪着他?
殷丞这一刻竟是同殷厉心有灵犀,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哪怕知道结果绝对是自己遭受折磨,但……
殷丞吃力地爬起来,对殷厉打了一串手语。
殷厉愣了愣,随即冷笑起来:“就凭你,也有资格代替我的阿丞?”
殷丞没回答。
殷厉又看了他一会儿,叼着烟站起来:“我没听说过白音是个哑巴。”
殷丞依然没回答。
殷厉抽完一根烟,也没再跟白音说话,径直推门离开了。
门锁从外头被锁上,徐老三的声音道:“城主,这家伙怎么处置?要我说,先砍他一只手送给白熊飞!让他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殷厉眼角眉梢一片冷冰:“白音在白熊飞眼里什么都不是,否则他就不会在外头立别院。”
“那……”
“先留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