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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下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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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船舱尽头的一间舱房,两人这才停了下来。四处打量一番,才发现这间舱房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而且很少有人来,桌椅上甚至蒙了灰。
“看来这里不会有人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天黑了再找机会上岸吧。”白雪说着,在房间的杂物中找到一些旧衣服,掸掉椅子上的灰,坐了下来。
这地方的确僻静之极,过了约有一个时辰都听不到任何动静,经过方才的紧张,此时情绪陡然放松,白雪只觉疲惫不堪,不多时困倦来袭,便倚在椅子上昏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有人拉扯自己的袖子,睁眼一看却是冷香寒正一脸窘态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白雪揉揉惺忪的睡眼,坐直了身子。
“师姐,我饿了,你带干粮了没有?”
白雪摇了摇头,听她这么一说,她才记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早上出来时也没想到会上龙舟,更没想到会陷在龙舟上。
“怎么办啊,我饿死了。要不我出去找些吃的?倒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冷香寒嘟哝着,就向门的方向走去。
“不行,师妹,白天那么一闹腾,晚上这船上肯定戒备森严,而且我们又和人打过照面了,只怕出去走不到三步路就会被发现。”白雪急忙拦住她。
“被发现了就和他们打,我受够了,我快闷死了!!”冷香寒几乎要嚷起来。
便在此时,隔壁的房门突然传来了开门声。白雪掩住她的口,轻声道:“隔壁有人来了,不要再闹了。且听是什么人,这船上情形如何了。”冷香寒似是已经冷静下来了,点了点头,她便松开了手。二人凝神细听。
却听一年轻女子道:“我叫了你三四回,你怎么这会儿才到?你到底在干什么?”
又一模糊的声音道:“我的行踪需要向你汇报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听口气颇为无礼,那女子却不以为忤,只冷哼了一声,道:“我问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把我派出去的人杀了?还有,我听下面的人说,你为了……竟然将咱们在这儿的……你到底……”
“你派出去的废物,走出家门口不到三步路就……,还四处风流快活,最后竟然还被……注意上,若我不出手料理……至于这里,你要的东西已经足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至于你说的……你不会忘了咱们还有个最棘手的对手吧?你说如果将……扯进来,这个局面会不会变得更有趣儿?”
那女子似乎顿了一下,道:“你确定你能……你不怕届时他们反而联手?这只怕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不会,以那人的性子,根本不屑多做解释。就他最近做下的事情,他们不会坐视不理。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那两人基本已被我说服了,有她二人穿针引线,那两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小子也会上钩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四个生力军了。”
“你确定他们当真有用?”
“嗯”
“依据呢?”
“呵,女人的直觉!”那女子似是很俏皮的说了这句话,可也不过换来那男子的一声冷哼。
“其实,你不觉得有一两个这样的也不错么?虽然不是他的对手,却能给他制造麻烦,再说了,在那帮人中间也就他们还有那么点本事,其余人根本不够看。行了,我也得回去了,闹完刺客,只怕那帮家伙都急着找我呢,我要去露下脸,顺道我想……你呢,这就下船?”
“不用你管。把你府里的令牌给我就是。”
“求人办事就是这么个态度吗?算了,谁让……”
门声再度响起,那两人似是一道离去了。
“这……”
“这船上的人怎么都神神秘秘的?嗯,看来这宫廷之中斗争也很是复杂啊。不知他们要对付谁呢……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冷香寒摸了摸脸颊,歪着头看向白雪。
白雪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自己这间房间走来。她急忙拉过冷香寒藏在杂物堆后面。
房门开了,三人走了进来。一年轻女子低声道:“这里就好了,应该不会有人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接着二人便听到有人拉椅子,而后一人落座。就在这时,先前那女子又道:“奇怪,为什么其他杂物上堆了那么厚的尘土,这两把椅子却这般干净?”话语中透着极大的狐疑,二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却在此时,一青年道:“今日多谢这位姑娘了,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我二人今日可就万劫不复了,还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却不答话,轻笑了一声,道:“今天的祸,若我没猜错是你闯出来的吧?怎么,我救了你的命,你连句谢字都没有?或许你的命不值几个钱,可你的同伴呢?你可差点把他也害死。”
那一声轻笑极是耳熟,白雪一听到那熟悉的口吻,立时脱口喊道:“刘璃师姐!”急急地从杂物堆后跑了出来。
眼前站在房间正中间的熟悉的身影正是妖媚依旧的刘璃。
刘璃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她们,一时愣住了:“你们……你们怎么会……”然而她马上回过了神,恢复了那副轻笑的模样:“我说呢,谁能把呼吸压得那么细,我差点没察觉到。”
“嗯,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两位……”白雪看了那两人一眼,才发现竟是自己先前在客栈见过的那对青年男女,只是青年此刻身上的衣服略有些黑脏,还破了几个洞,隐隐的有股烟熏味,整个人透着狼狈,拓跋玉儿却是做宫女打扮,蓬着头,身上还有血污,一脸不甘的瞪视着刘璃。
“我?来找你们的,回到村里不见你们,我就出来了。看到这几日龙舟到了,想着冷师妹爱瞧热闹,就猜你们是不是来看龙舟了,就这么上来了。然后顺道救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哼,我不要你这隋人假好心!谁要你多管闲事出手的?!我……”拓跋玉儿立时从椅子上跃起,起身到一半却又跌回椅子上,面色苍白,冷汗直从额上下来。
见此情状,那青年忙道:“怎样?!”
刘璃却冷笑了一下,对白雪道:“你给她看看。”
听闻师姐吩咐,白雪便走到拓跋玉儿跟前,向她放在椅子上的右手伸去。谁料就在距离拓跋玉儿手腕三寸远的地方,她突然右手作刀向白雪的手劈去,白雪一惊急忙缩手,抬头却见拓跋玉儿正狠狠地盯着自己,道:“谁要你治!!走开!!!”白雪一向性子温和,受到此种对待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心中暗想:这位姐姐怎么脾气这么倔啊?
那青年在一边急得满头大汗,待要劝解,刘璃却一言不发的走到跟前,突然右手二指并拢,出手如电,点了拓跋玉儿的两处穴道,拓跋玉儿登时萎靡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是仍旧恶狠狠的看着三人。
刘璃冷着一张脸,道:“治。”这话中虽不带情绪,白雪却知师姐已是动怒了,便忙轻扣住拓跋玉儿的脉门。
先前虽见拓跋玉儿面色苍白,但看她说话时底气并不虚弱,白雪还道她伤的不重,谁知这一查之下,她竟是吃了一惊。白雪向来藏不住心事,这惊讶之色便露在了面上,那青年一见,忙问道:“怎么?”
白雪收回了手,道:“这位……这位姐姐受的内伤倒是小事。只是、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姐姐体内有股剑气,这剑气威猛非常,兼且十分霸道,一直横冲直撞。若是不先消去这股剑气,这内伤根本无法痊愈,就算是侥幸治愈,也会被这剑气再度伤害。”
闻言,那青年焦急道:“那要如何消去这股剑气?姑娘可有办法?”
白雪看着刘璃道:“办法不是没有。以药浴去其威猛之力,每日再有一位内功高手顺应剑气游走方向,以内力逐渐磨蚀,加以药物调理,这剑气当可全数磨去。只是这股剑气实在太过厉害,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见效。”说完,她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这位姐姐怎么会被这么厉害的剑气所伤?”
那青年还未答话,刘璃冷冷的插了句:“谁让她惹上最不该惹的人,兼且本事不济,自然落得这般田地了。”
“可是那位宇文太师?”一直没有说话的冷香寒突然开口道。
一直没有表情的刘璃这时忽然脸色一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已经和他照过面了?!”
闻听师姐问及,白雪心中一颤,若将方才情形说出,势必又得将乱葬岗的事抖出。虽其中并无不妥,可她内心深处却隐隐的不欲人知。究其原因,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心思单纯,虽存此念却不知如何阻止冷香寒。当下冷香寒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
待冷香寒讲完,果然刘璃问她道:“白雪,你先前见过他?”
她嗫嚅了一阵,将乱葬岗的事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祭偶灭灵”一节。
刘璃皱着眉头道:“如此一来,这船上绝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下船,只是白日这么一闹,船上的把守必然十分严苛,我们要怎么下船?”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下来。白雪向来不善谋划,冷香寒年龄尚小,那青年经白日的险遇,此刻思绪纷乱,拓跋玉儿有口难言,一脸气愤的瞪视着众人。一时里,房间一片寂静,只有油灯噼啪作响,火光微弱的映照着众人的脸。
刘璃思索了一会儿,道:“白日下来时,我看侍卫防守虽严,但船尾仍有漏洞。不如我们潜行至船尾,跳船游上岸去。”
此时众人正没主意,听她这般安排便都同意了。唯有拓跋玉儿脸色一变,神色中带了几抹害怕。刘璃心细。察觉到了,心念一转便猜到她多半不会水性,但她极不喜欢这个有几分蛮气的丫头,便存心捉弄她,只当不知,反正下水后自有众人照应,料也淹不死她。
当下众人小心的离开了舱房,一路上并没看见多少宫人,只是侍卫比白日多了几倍。好在众人轻身功夫不俗,倒是都躲了过去。
几经周折,众人来到船尾,却见甲板上并无几名侍卫,轻易点到之后,冷香寒不禁道:“这里人怎么这么少啊?这也太容易了吧……”她话未完,刘璃蛾眉一凝,道:“不好,有诈!!”
话音一落,登时便见无数火把向船尾涌来,大批侍卫奔向这里。
白雪和冷香寒一见此景立时慌乱起来,那青年护持在拓跋玉儿身边,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刘璃毕竟走惯江湖,虽惊不乱,一面取兵刃在手,一面道:“快退至船尾,这里由我们对付,你带了拓跋玉儿先走,我们一会儿便追上去。”那青年岂肯弃同伴于不顾,就连拓跋玉儿虽说不出话,也挣扎着摸向腰里的柳叶刀。
刘璃喝道:“快走!!拖着个伤兵反倒碍事!上岸后我们自会去找你们!”
那青年犹豫了一下,便扶着拓跋玉儿走向船尾。拓跋玉儿对于刘璃的安排虽一脸不满,却无奈有伤在身,只得任由青年带自己跳下河去。
待听到二人跳入河中的声响时,刘璃心中一宽,也就在此时,三人已被侍卫围了起来,火光之中,一人缓步而出。
“你们果然现身了。”
冰冷的声音,清冷的瞳眸,来人正是大隋太师宇文拓。
虽已有心理准备,可一见之下,白雪心中还是没来由的一震,无关恐惧,竟而近似于敬畏,还有几分说不出的东西。反观刘璃,也早没了往日轻笑神态,一脸凝重。
却见宇文太师长身玉立,夜风拂动官袍下摆,还有几分出尘。只是他依旧一脸淡漠,看不出是喜是怒。他身后跟着一名青年将军,火光掩映之下,看不清容貌。
刘璃朗声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宇文太师会为几个小女子费心布局,小女子受宠若惊。载在阁下手里倒也值得,只是要我等弃械投降是万不可能。阁下是要亲自动手还是要这些侍卫来送死,悉听尊便吧!”
宇文拓淡淡的道:“你等胆敢混上龙舟,就该有此觉悟。”言毕便要上前,目光扫过三人时在白雪脸上定了一下。
他身后的青年将军忽然出声道:“对付几个小贼何劳太师大驾!就由我杨朔来收拾吧!”话音一落,他从宇文拓身后走出,站到三人视线正中央。
这杨朔大约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容貌俊美,身披铠甲。他见太师并未阻拦,取剑在手。
一番打量之下,刘璃忍不住心想:“江湖上倒也多闻这青年将军的传闻。想不到这杨朔竟面目姣好如女子。”
突然,寒光一闪,杨朔的剑锋已近在咫尺,却听“当啷”一声,被白雪的天罡环挡下。一时里,只见黄蓝两道光芒缠斗在一起。
若以本身武艺相较,白雪胜过杨朔一筹,只是她初出江湖,无甚实战经验,在谷内师兄师姐与她比试不过点到而止,天罡环真正厉害之处,她领悟的还不到五成,加之她性子善良,明明看出杨朔招式间的弱点,却宁可错过机会也不肯施用杀招。天罡环本属奇形兵刃,周身皆是刃口,当年打造者之意便是要使此环既能施术又适合武攻。要知世间法宝,若是如刀剑一类倒也罢了,若是如冷香寒所带金铃,或是瓶、镜乃至玩物一类,或于施术时威力奇大,可若与人短兵相接,不仅毫无用途,甚而材质不够结实的被当场击碎都有可能。当年那位冷谷主便是有此顾虑,打造时才将天罡环造成里外皆是刃口的模样,所创的那套招式也是攻多防少,杀招极多。几代环主对敌之时,皆是此环一出,必见血光。而此刻白雪这般使用,不仅天罡环的威力发挥不出,甚至连她平日里练功时的威力也达不到。冷易然地下有知,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反观这杨朔,虽年纪轻轻,却久经沙场,对敌经验丰富,两招走下来,便看出白雪虽手持奇形兵刃招数奇妙,却无甚经验可言,施招之时有些畏缩犹豫,他抓住这一弱点,出招更加迅速,不给白雪反应机会。白雪虽不至落败,但无论如何也取不到上风,一时两人难分高下。
一旁的冷香寒虽早已拔出双手短剑,但见二人缠斗甚紧,无法加入战团,焦急万分。此刻虽见师姐并无败像,可时间一久,她必然体力不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这个师姐已生出姐妹情意,此时甚是关心。
同在一旁观战的刘璃看着杨朔招式紧凑,攻防巧妙,心中生出几分赞叹,暗道:若是隋朝多几个这般人物,只怕离灭亡还有段时日。此念一出,她随即轻晒:有那宇文太师在,谁又能动得了杨家的江山?想及“宇文太师”四字,她抬眼向宇文拓看去,却见他只凝神观看二人打斗,对自己这边并不注意。她心念一动,一把银针暗暗扣在手中,可看着杨朔火光下俊美的脸,却无论怎样也撒不出去。她暗叹一声,道:“我这把银针若全数打在他身上,任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回了。只是敌方有那么个天下无敌的宇文太师压阵,纵使我杀了这杨朔又有何用?只怕届时惹怒那太师,我们就脱不了身了。再者,看他缠斗甚紧,倒怕一时失手,反倒伤了白雪。”
一百余招后,杨朔额上已然冒汗,看眼前这白发女子似乎不甚厉害,可自己却怎样也无法取胜,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招数,她都能一一化解。而自己故意卖出的破绽,她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怎么,只是一昧防守并不冒然进攻。如此一来,二人便一直处于平手局面。他已渐有疲惫之感,而这女子却仍是脸不红气不喘,心中便一阵焦躁:我若连这么个娇怯怯的弱女子都拿不下,日后还有何颜面在军中任职?此念一闪,他怒色一现,看准白雪不会使出杀招,索性只攻不守,攻势顿时威猛了几分。
白雪顿感吃力,被攻的步步后退,看杨朔手中宝剑火光下宛若长虹,心中不免怯了几分,招式便更为凝涩。
正在僵持不下时,她忽听耳边一阵风声,那杨朔脸色一变,躲开自己的环,手中剑锋一指,挡住一道白光,却是刘璃的白练软剑到了。
原来刘璃见白雪不支,又死活不肯使出杀招,心中虽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看准空隙插手进去。
刘璃一上手,那杨朔立时便觉出此人比白雪不同,攻势辛辣且防守严密,招数也同那白发女子一般古怪。此刻他既要对付刘璃的软剑,那怪环萦绕在侧又不得不防,立时便趋于下风。
忽然刘璃双步一错,左肩露出空隙,杨朔此刻已疲,不及细想便攻向那里。刘璃左肩一沉,右手甩剑,那雪白的剑身如软鞭般缠上杨朔的右臂,紧接着她右手猛一上扬,本软如白练的剑居然削掉了坚硬的铠甲,在杨朔右臂上留下几道血痕。
此招得手,她咯咯笑道:“杨将军,女人软刀子的滋味儿如何?”
杨朔并不理会她的调笑,只是原本白皙的脸上竟出现了抹淡淡的绯色,看的刘璃大是好奇。
又过几招,杨朔架不住刘璃的凌厉攻势,招式乱了几分,胸前门户大开。刘璃刚想擒下他来做筹码,忽然身后一道金光亮起,直袭向杨朔前胸,与此同时一道黄光从反方向击来,两道光芒撞在一起顿时产生了极强的冲力,三人被冲倒在船上。
白雪倒地时只觉胸口生疼,抬头却见那一直观战的宇文太师正走向自己,眼中的冷意足以冻结燃烧的火焰,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黄金剑。
一瞬间,她感到了绝望,只觉所有的反抗都没有了意义,自己就要冻死在那双无波的眼里。
甲板上响起了几声爆裂声,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混乱里有人抓住她把她推到了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