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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端午节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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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鹤刚刚出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像个庄稼汉,头上戴着斗笠,正是锦衣卫出宫后惯常的打扮。
白雪鹤引着锦衣卫进后院,笑融融准备下跪,那人将他扶起,轻声道:“口谕而已,大人不必跪了。”
白雪鹤微笑起身,“皇上吩咐什么?”
“皇上说,上次帮您挡了一下的荀公子在塞外活的很好,还给他升了官。”锦衣卫传了这样打情骂俏般的话,尴尬笑笑道:“还有,皇上说煤矿的事,务必要彻查。”
白雪鹤眸光闪过一丝困惑,面孔依然在笑,“煤矿的事,究竟是谁和皇上提起来的?”
“属下只是个传话的,其他都不知道。”锦衣卫诚恳回答。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锦衣卫离开,白雪鹤立刻向县衙走去。陆永宁知府正坐在首座,看到白雪鹤前来,立刻慌慌张张让出地方,拱手请他坐下。
白雪鹤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可查出来什么事?”
“白大人。”陆永宁没有开口,兰梓清先上前道:“下官沿着发臭潭水摸了上去,不过溪流极长,一时没寻到源头。”
“溪流起源是长江,哪那么容易找到源头?”陆永宁呵斥了一句,面孔上却极是为难。
“有话便直说吧。”白雪鹤笑笑,“还是有什么不方便?”
“白大人,我们在山里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而且溪流在山中的源头也被人截流。”兰梓清索性道:“活水变成死水,水潭才会发臭。”
白雪鹤点点头,兰梓清继续道:“皇上为柳将军修筑退隐后的府邸就在此山之前,自府邸建成后,便没有外人敢上后山去。”
这才是他们的为难之处,人命案子要查下去,势必会惊动忠君爱国的柳府。
“柳家虽然没什么官职。”陆永宁为难道:“但在当地很有声望,下官去拿人,连老百姓都跪求……”
“本官明明吩咐了不要轻举妄动。”白雪鹤笑笑,陆永宁吓得手抖不止,喃喃道:“大人……”
“抓了便抓了,陆知府的官兵都是吃素的?”白雪鹤眯了眯眼,双手拢在袖中,“谁去跪求就抓谁,抓了一个,其他就会散。”
兰梓清皱眉挺身,“这怎么行?”
县衙外传来一片闹哄哄的声响,柳令泓一步踏入县衙,猛的抬起大脚,直接踢碎了白雪鹤面前的木桌。
笔墨纸砚哗啦啦掉了一地,柳令泓想抬手拍桌,却发现无处安放,只能狠狠砸了下墙。
“姓白的你这个婊-子!不用抓,老子自己来了!”柳令泓的话愈发不客气,“你要害我们柳家,就直接放话来拿人,何苦寻这些离奇古怪的由头!”
白雪鹤依旧拢袖不言,陆永宁已躲进了角落,见官兵冲进门才挺身而出,对着他们高声道:“把这厮给我拿下!”
柳令泓猛然被五六个人压着跪在地上,另有一人急忙跟在他身后进门,那人与他面孔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生的文弱些,白雪鹤认出,这人是柳二公子柳令泽。
“白大人。”柳令泽没半分犹豫,很是恭敬的跪地,“我大哥不过逞口舌之快,还请大人饶恕。”
“饶恕?”白雪鹤平静道:“逞口舌之快何处不行,为何非来这里?”
“我柳家世代忠良,何苦跟这等小人多言?”柳令泓抬起头大骂,“弟……”
他话没说完,柳令泽已猛然叩头,额角血花迸出。
见柳令泓还要再骂,他又狠狠磕了一个,接着含血哭道:“大哥你别再说了!”
白雪鹤居然像被吓到般退了一步,见柳令泓不喊了才插空补充,“本官不是随便抓人,现在是怀疑你们与矿难有关。”
“大人,我只查了……”兰梓清惊愕,还未辩解,官兵已将满脸鲜血的柳令泽和呆滞的柳令泓往下拖。
“将柳府围住,不许放进去任何人。”白雪鹤接着笑道:“柳二公子很有出息,给他看看病。”
夜色渐深,黑蛋被陆永宁安排到小院暂住,他惊讶的看到遇滟正抱着小狐狸进门,奶狐狸一见到黑蛋,便开心的从她臂弯里跳出来,圆滚滚跑到黑蛋脚下,用小爪子拨他的脚。
“白大人真是个好人,他愿意帮我了。”遇滟很开心,眉飞色舞道:“我抱着白团团坐在门口,他定是觉得我可怜呢!”
黑蛋虽然高兴白雪鹤被人夸是个好人,可心里却有些暗暗吃醋,但遇滟确实很漂亮,他呆了一会儿,又把心底的醋意压了回去。
他们狐狸精天生就很漂亮的,黑蛋想起阿离,心底有一些难过,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个呆头呆脑的难看蛇,一方面又想到阿离那天决绝的赶他走,到现在还觉得手指有些疼。
“你怎么了?”遇滟问:“是不是团团太重了,我来抱吧。”
“不是不是,我困了。”黑蛋摇摇头,阿离杀人的秘密太大,他永远都不想讲出来,“我想去睡觉了。”
“好吧。”遇滟不明白他不高兴些什么,自己抱了小狐狸回房间去,她挑亮蜡烛坐下,美滋滋的从包裹里取出金线和一张图纸。
相公就是有本事,送来的衣料极好,连图样都是极好的,看着也很是威武。她把这衣服绣好,相公就可以回来成婚了。
不过三十年了,相公也该老了,自己呢就也变成个老婆子好了,当年相公不嫌弃她是狐狸,她也不嫌弃相公活的短,要死一起死,没什么可怕的。
就算是过了好久的狐狸,遇滟还是抱着衣服闭上眼睛,做起来当新娘子的梦。
白雪鹤却没有回去休息,他坐在县衙里翻着矿难的案卷,无奈里面都是些废话,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大人!”兰梓清上前,穿着一身七品芝麻官的衣服,大约天热,头上还冒着虚汗。
“坐下。”白雪鹤笑眯眯招呼他,“一点就通,你查的不错。”
“下官只是查了水源,并与柳家没什么关系。”兰梓清眼中带着气愤,“大人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白雪鹤笑得很真诚。
“无中生有。”兰梓清的语气有些滞涩,带了些许质问:“矿难的事无人去查,先前你虽消极,可也随我查案,但我去过牢里,柳家公子,说你……”
“说我什么?”白雪鹤挂着好奇的笑容细数,“说我不要脸,原是他们家仆,后来受燕王恩情,却向皇上指认他谋逆?还是说我害死忠臣?”
“你……”兰梓清怒气上脸,狠狠拍过桌上案卷,“你说是查案,实则公报私仇!”
白雪鹤没想到兰梓清先前还在欣赏他来查案,看到这朽木终于开窍,心里居然有些欣慰。
“所以兰大人来找我是要怎样?”白雪鹤很好脾气,还很无辜的笑着问,“陈年旧案,你的上司都不愿查,凭什么指望我?”
“矿难死了上百人,老人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大人想公报私仇,我却要秉公办理。”兰梓清指着案卷愤愤道:“我本以为大人正直,现在既然大人准下官查案,下官就要一查到底,就算天下人不管,下官也要还这些人一个说法!”
这话说完便是沉默,白雪鹤为他的豪言壮语呆了几秒,兰梓清已大踏步拂袖而去,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正是值得被激将的阶段。
“我正直?”激将法已成,白雪鹤面上还是出现几分怪异。
南方湿冷,衙役送的夜宵也不同,居然还有一壶烈酒,这酒气息浓烈,闻香欲醉,可惜白雪鹤从不喝酒。
“大人。”衙役放下东西恭敬道:“还有什么吩咐?”
“柳家的二位今日出言不逊,你们都听到了?”白雪鹤笑笑。
衙役忙摇头:“没有没有。”
“本官不想听到他们瞎说。”白雪鹤笑眯眯,“地牢阴冷,你去弄些湿冷被褥,务必要他们嗓子发不出声。”
衙役道:“小的明白了。”
白雪鹤递过一锭银子,进而补充道:“还有,你若敢用些下毒的法子叫他们永不能开口,他们怎样,你便怎样。”
衙役冒出冷汗,急忙答应着准备退下。
“等等。”白雪鹤叫住他,“本官来之前,你们县该准备迎接,关于本官的事情,兰大人就一点资料都没看过?”
“应该没看过吧。”老衙役宛如护犊子一样,“我们兰大人清廉,平日只知道查案的,您看这桌上除了案卷,哪还有别的?”
“嗯。”白雪鹤挥手,“你退下吧。”
桌上的确全是案卷,兰梓清这这种木头一般冥顽不灵的人,大抵也不会寻了上差的资料来拍马屁。
他正这么想着,就突然翻到一张文字,这字迹他全不熟悉,文字却可以背的出来。
因为那是他写的文章,他白雪鹤当年科举的文章。
原来兰梓清也学着官场迎合上差,可找来的居然不是他的恶习抑或爱好,而是文章。
白雪鹤蓦然大笑,抬手干了那壶烈酒。酒坛子的泥封上,写着一道被扯碎的“状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