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若依_

56、情深不渝（一）

　　一个月后，杜司臣的婚礼如期举行。

　　黎华收到了请柬，想带我同去。我打电话给杜云芊，问婚礼当天需不需要陪她出去散心，她却在电话里平静地告诉我，她是杜家的二小姐，当然要出席婚礼。

　　她总是这样，除了偶尔的任性，大部分时间里都表现出超越年龄的自持和得体，太让人心疼。

　　婚礼在杜家的别墅举行，下午在花园进行仪式，晚上在大厅举行晚宴。到场的皆是社会名流，甚至不乏政要人士，因此戒备森严，任何媒体和无关人士都无法靠近。

　　九月末的天气依旧闷热，花园布置得美不胜收，天空却是阴沉沉的，一丝阳光也没有，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黎华一袭正装，玉树临风，在宾客里很是惹眼，他的身份曝光后，在这样的场合愈加受人关注。我穿着他为我挑选的豆沙粉连衣裙配上白色的高跟鞋，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他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优雅得体地应对各种谄媚和请求，偶尔也会微笑着应酬几句。

　　在一起那么久，陪着他应酬了许多次，渐渐也就习惯了。

　　“杜先生杜夫人杜小姐，恭喜。”黎华带着我走到杜家人的面前。今天他们是主角，一直被团团围住，直到现在婚礼即将开始，才得了些空闲。

　　“黎总，谢谢赏脸。”杜先生与黎华握了握手，在杜司臣继承杜氏之前，他和黎华曾打过交道。

　　“爸妈，这是方若绮，我的好朋友，我之前演的《遇见》和《茧》都是她写的。”杜云芊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礼服，妆容精致，笑容甜美，一点破绽也没有。

　　“方小姐真是有才华，谢谢你照顾云芊。”比起不苟言笑的杜先生，杜太太笑得十分和蔼，但眼神里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一家人都生得好看，难怪从未有人怀疑过杜云芊的身份。

　　“你真的没事？”趁着黎华和杜先生说话，我悄悄地问云芊。

　　“放心，我不会做丢脸的事的。”她笑着捏了捏我的手。

　　手心是冰凉的。

　　我情愿她是个肆意妄为的大小姐，不像现在，笑容是暖的，心却是冷的。

　　但我也知道她不能，因为血缘已经剥夺了她任性的权利。

　　和杜家打过招呼后，我又跟着黎华去恭喜夏家。

　　和风度翩翩的杜司臣截然不同，夏以军看了看我，冲着黎华笑得张扬跋扈：“Leon，最近很红啊，不过这姑娘确实漂亮。”

　　夏先生皱着眉头，用目光警告他闭嘴。

　　黎华淡淡地笑：“漂亮话留着点，一会儿新人出来对他们说。”

　　夏以军跟黎华很熟，但夏先生的言语间一直透着疏离。他政绩显赫，有太多想来攀附的生意人，难免谨慎。倒是夏夫人，看着黎华的目光很复杂，有欣赏，也有惋惜。

　　“看到夏夫人的眼神了吗？如果没有我，可能今天就是你和Destiny的婚礼。”坐进宾客席，本想揶揄黎华一下，话说出口，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夏家和杜家算是门当户对，若是跟我，不管我事业发展到什么水平，都是我高攀，这气我不愿受，更不愿我家人受。”黎华倒是回答得很认真，他的内心，始终还是骄傲的。

　　“这话说得……要是你俩真的看对眼，我相信不管有多少困难，你都能克服，而且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没有高攀。”

　　“可是，”黎华侧过脸专注地看着我，“这一辈子，能让我念念不忘的姑娘，就只有一个，让我想娶回家的姑娘，也只有这一个。”

　　放在腿上的手被握住，顺势十指相扣。夏末的风扬起他的发丝，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最耀眼的光芒。

　　周围环绕着宾客们的低语，隐约还能听见虫鸣，而我胸口的悸动，震耳欲聋。“我没有显赫的背景，也不需要太奢侈的生活，所以你不用太拼。”

　　“我知道。”

　　这一年，他陪我的时间多了很多，全球的势头不再像过去几年那么猛，发展得更加平稳。

　　我希望他功成名就，但我更想和他长相厮守，他是个聪明果决的男人，知道身边的人想要什么，毫不犹豫地做出取舍。

　　婚礼迟迟未开始，宾客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大，都是大人物，时间等久了，难免心急。

　　就连两家的至亲都沉不住气，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杜司臣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一身黑色正装，打着暗红色的领带，看起来高贵挺拔，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冷峻，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不知道，根本看不出是今天的新郎。

　　他跟两家至亲说了几句话，杜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夏夫人则掩面哭了起来，杜云芊握住杜司臣的手臂，满脸担忧。

　　谁都知道有情况，一时间，细言碎语又蔓延了满场。

　　杜先生拍了拍杜司臣的肩膀，神情无奈而又难堪。杜司臣走到台前，拿起话筒调了调声音，整个过程冷静自持，说出来的话却让现场炸开了锅。

　　“感谢各位抽空出席婚礼，非常抱歉，今天的婚礼取消。”

　　宾客一片哗然，夏夫人伏在丈夫的肩膀上哭得难以自抑。

　　即使没有媒体报道，人多口杂，这场未完成的婚礼不会是个秘密，这对夏家和杜家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有人站起来，安慰了杜司臣几句后离开，而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开始离场。

　　所有人都好奇原因，但现在显然不是打探的时机。

　　我和黎华安静地坐车离开，我给杜云芊发了条短信，她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Destiny逃婚了，”她在电话里说，“她从别墅的后门逃出去了。”

　　我愕然，未料事实竟会是这样。那个落落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女人，竟会在大婚之日，抛下一切，不顾而去。

　　电话那头空旷而安静，杜云芊长久地沉默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或许是云芊期待的结果，可对杜家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很久之后，杜云芊轻轻地说：“我做梦都希望他们结不成婚，希望哥哥永远不要娶别人，可为什么，现在却会这样难过……”

　　说到最后，她已经哽咽，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握住黎华的手，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杜云芊笑着流泪，说她不是杜司臣的亲生妹妹。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此刻，黎华在我身边。

　　我靠在他的肩头，将所有的重量都交托给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般地说：“还记得《遇见》上映前的一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在机场吗？那晚，我知道了一个秘密。那时我才知道，有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绝望。”

　　黎华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圈在他的怀中，喉结贴着我的额头，微微震颤：“不是这样的，绝望只是因为我们暂时看不到答案，耐心一点，所有的深情都会得到时间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