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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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还是个更小的和尚的时候，有一天下山去化斋。
山路崎岖，且常有贼人出没。
尽管小和尚只有一身僧衣、一只空空的钵，依然被拦住了。
惊恐无助的时候，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斥退了刚才凶恶的贼人。
望过去，入眼的是一身干净的道袍，和一张清清冷冷的脸。
气宇轩昂。
小和尚感激地道谢：“谢，谢谢道长的救命之恩。”
对方收剑入鞘，甩袖远去，只留下一个刹那的背影。
小和尚长成为一个稍大点的小和尚的时候，那一年天下大乱，朝堂与江湖皆未能幸免。
他受了师命随师兄们一起下山，要救百姓于战火，要还天下一盛世，要还人间一太平。
且行且布施，渐渐来到了战火最烈的前线。
佛前焚香拨珠翻经书的手，握住了修罗净业杖。
上阵、迎敌。却到底经验不足、杀心不重，受制于敌。
命悬一线时，又是那柄闪着寒光的剑，救了他于敌军飞箭下。
激烈的厮杀过后，敌军败退。
又经过几次胜仗，天下局势渐稳，各派英豪互相道别，回了各自门派。
小和尚回到了寺里，经还是念的那个经、坐还是打的那个坐，但是，向佛的心却不再一心都向佛。
常常会想起那人干净的道袍，清清冷冷的脸；他挥手，剑影如幻，气如虹。
小和尚想，毕竟受过他几次救命的大恩，如此念念不忘，也许是佛主在提醒自己去报恩。
拜别了师父，依然一身僧衣，一只空空的钵，下山去，去道观，寻恩人，欲报恩。
走过了百废待兴的洛城，走过了斜风细雨的江南，走过了层林尽染的枫谷，走到了白雪皑皑的华山。
漫天大雪中，通往纯阳宫的石阶巍巍，十分漫长。
怀着三分激动、三分忐忑、四分不可言状的心情，小和尚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僧衣，一步一步向着山顶而去。
待见到了恩人，小和尚想，总算知道他这清冷的性子是如何长成的了，生活在这终日冰雪覆盖的地方，能不变成冰块嘛。
恩人道长按着自己一贯的风格，直接明了地拒绝了要报恩的小和尚，但一天两天、五天十天，终究拗不过死缠烂打的小和尚，由着他报恩了。
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扫地擦剑喂仙鹤，这是小和尚报恩的方式。
但救命之恩太大，这些碎事能偿还的恩情太小，所以小和尚长时间地留在了华山。
而后经年。
这日小和尚喂鹤归来，见道长执剑立在门前。
道长说，天下纷争又起，我辈有责锄强扶弱、助朝堂收复旧山河。
小和尚说，待我寻一寻净业杖，和你一起去普渡这四方。
道长说，不，你武功那么稀疏，我不想多个累赘又要救你，还是回少林吧。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可以出发。
小和尚双手执着装鹤食的簸箕，愣在一边。
只听见道长又说，你已做了这许久打杂之事，已足以抵了以前的救命恩情。我知道你们佛家重因果，如今也算得因果抵消。
接着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下午。
接着是一个辗转未眠的夜晚。
接着是风雪的清晨里，道长牵马来敲门，送他下山后，自己再上山。
走下了白雪皑皑的华山，走过了层林尽染的枫谷，但是这次小和尚没有经江南回寺里，而且借走洛道直赴战场。
路不熟，耽误了些行程；见到凄苦的百姓总忍不住停下来相助，又耽误了些行程。等小和尚到战场的时候，后出发的道长早就到了。
懦懦地看看了道长的脸色，小和尚弱弱地说，天下兴亡，我亦有责。
道长沉默半刻，终究是说，明日对阵时，你留在营里，别去前面。
战争惨烈，战况胶着。
小和尚每天在营里帮着分发军粮、收兵后又帮着打扫战场。往生咒已不知为埋骨他乡的战士们念了多少遍。
这一日，道长终于发力斩敌人首领于马下。
对方刹时溃不成军，众兵众将皆束手求降。
来之不易的胜利让大家激动欢呼，却忽略了降兵中一只并不甘心落败的手掷出了一柄暗器。
事情发生在转瞬间，强大如道长都没来得及反应。
暗器朝着道长而来，却未落到道长身上。
道长无措地抱住落入自己怀中的小和尚，旧僧衣已被鲜血染出了新风采。
小和尚说，救命之恩还是以命相报才称。
小和尚说，我虽是武功稀疏，但有两招学的尚可。一是舍身决，另一是轮回决。
小和尚说，今日验证了舍身决我学得确实不错。不知道会不会有来生让我验一验轮回决学得怎样。
小和尚说，道长，原来你也会慌张。
这一生修佛，却愧对佛主。
我以为我无欲无求，只为报恩。
可是，患得患失是为你，胡思乱想是为你，辗转反侧是为你，夜不能眠是为你，心里有一场海啸也是为你。
江湖路千万里，我只能陪你走这一程。
从此以后，你的世界风雪或艳阳，我都不再知晓。
只望你好。
后记——
几年以后，天下初定。
长歌门的小公子随师父上华山，赴纯阳宫掌门宴。
筵席无趣，偷溜出来的小公子看到站在树下的道长。
负手而立，风霜满袖。
小公子上前招呼，嗨，道长。
道长回身，干净的道袍，清清冷冷的脸，气宇轩昂。
小公子心道，这位道长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走向他，给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问：
华山终日冰雪，寒冷彻骨。道长不如跟我回江南，青瓦白墙，朱伞撑雨，同看春光缱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