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背井离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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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愈回到家，小月正在喂她爹吃饭。秦大叔靠在床头不停地咳嗽，眼窝和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满脸胡渣，还有两个黑黑的眼圈，身子也瘦了很多，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小月！你看！我弄到药了！快去煎给你爹吃，我来喂他吃饭！还有，你自己也煎一碗，大叔的病会传染的！”接过她手中的碗，把药交给她。
“你不需要么？”
“我不会生病的，我对所有的病毒都免疫了！”
“病毒？免疫？什么东西啊？”秦月疑惑地忘着戴愈。
“呃——反正就是不会生病了，你快去煎药！我以后再给你解释！”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某人根本找不到词解释。
“对了，你爹这病是第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你前几天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大叔平时对我们家这么照顾，现在病的这么严重，我理应来照顾他的啊！再说了，他以后也是我爹了啊！”
“你瞎说什么啊！”小月脸羞的通红。
“不和你闹了，时间紧迫，你爹能不能痊愈就看今天晚上了！”
“愈哥哥！”
“恩？！”
“谢谢你！”
戴愈本想叫他娘来帮忙的，可是她身体太柔弱，万一也感染了就惨了，还是算了。一直陪小月到很晚，她爹咳嗽地一阵比一阵厉害，刚喂他吃的饭吐出了一大半，还好药没吐出来。好不容易等她和她爹睡着了戴愈才离开。
——第二天——
戴愈一早起来，发现天灰蒙蒙的，洗涮完毕迅速地跑到小月家。
“小月，在不在啊？开开门！我来看你了！你爹好点没啊？”
“呜呜呜呜……愈哥哥，我爹——我爹他——死了呜呜呜呜……我今天早上起来给他擦脸，发现他——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我以后还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小月断断续续的哭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了，出现的是两个大大的桃子眼，她还在不停地抹着眼泪。
“你还有我啊！乖，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哎，女人都是水做的，未来老婆的眼泪看来不比娘的少啊。戴愈顺手搂住她，握紧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冷的。
走进屋来到大叔床边，发现大叔的表情出奇的安详。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湿了一大块，床下还有一只破碗，碗里的汤汁撒了一地。
戴愈在大叔床前跪下。
“秦大叔，您安心地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小月的！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她幸福的！”
小月站在他身边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和愈哥哥！你放心，愈哥哥也会照顾我的！”说完，她朝戴愈看看，那眼中尽是深情，配上她拿对大水泡眼，戴愈差点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雨来，雨不大，和空气溶在一起，飘飘渺渺。
瘟疫爆发在即，他们草草办完了小月她爹的后事便上路了。大叔就埋在后山上，没有祭品，没有花圈，没有其他人来祭奠，只有那一个新堆起的荒凉的坟头。戴大娘为大叔缝制了一件新衣服，烧在了他坟前，也算是让大叔能走的体面点。小月无依无靠，现在只能跟戴愈一起去司隶了。
溧水就在溧川边上，戴愈他们决定一路沿着溧川逆流而上，再向北行。这也是戴愈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第一次长途迁徙，还真有点浪迹天涯的味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离开家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难过的事，再加上小月她爹的去世，一路上的气氛压抑的很。官道上也有不少和他们一样背井离乡的人，全是愁容满面的。
随着离万安的距离越来越远，秦月渐渐的开朗了起来，又像以前一样和戴愈有说有笑了。一路上路过大大小小的城市村庄戴大娘总是不忘去卖些手工制品，挣得一些盘缠——也就那么几个铜板。
“娘，您可别累着了！还是多歇着点吧！”戴愈总是这样对娘说，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娘不干活怎么养你啊？再说你的好媳妇总得我养着啊！”小月总是被戴大娘的回答逗笑，难得她能笑的这么开心，戴愈却红着脸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间一久，小月也从戴大娘那学了不少针线活，也能做点手艺活了。
“娘，你也真是的，总拿我开玩笑！你就忍心让我被你的‘好媳妇’取笑么？”今天戴愈难得反驳了娘几句。
“好了啦，大娘，我们不要再说愈哥哥了，再所他，他的脸都可以煮熟鸡蛋了！”
“我说小月啊，你怎么还叫我大娘，不是和你说过叫我‘娘’的么？”
“我错了，娘！”小月委屈道。然后转过来朝戴愈做了一个鬼脸。
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生活，什么是人生，怎样活着才叫快乐。浪迹天涯其实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反而体验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好多有趣的，希奇的事都让戴愈给碰了个遍，真是大开眼界——世界上真有飞檐走壁的工夫，戴愈心说有机会一定要向那些大侠讨教！
一路走走停停也有一个半月了，因为这条路通向京城，戴愈发现到暹陌逃难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路上全是拖家带口的。这里是溧川下游最险的一段，“几”字型弯口，水流特急，加上连日阴雨，河水更是泛滥的可以。再往上走一段河面相对开阔，也更平静些，他们打算到那里渡河。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大家身体都累垮了。戴愈他娘偏偏还在这种时候得了风寒，再加上水土不服，更是一病不起。
“娘！你再坚持一下，过了溧川就好了！我们已经到司隶境内了。”
“娘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你倒是要好好照顾小月，她是个好姑娘！”戴大娘吃力地说着，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们在京埠渡口歇了歇脚。
这里是交通要道，水运繁忙，这个小镇也由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发展迅速，各类生活用品也是应有尽有。
身上的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客栈是住不起的，只好露宿街头。他们在一个较偏僻的墙角坐了下来。
“我去打点水来，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啊！小月你帮忙照顾下娘！”
“恩，你放心去吧！”
戴愈拿起水壶就匆匆向城外山上跑去，虽然城边上就是黄河，但是这泥水是万万喝不得的。人生地不熟，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股清澈的山泉，先自己喝了个够本。罐了满满一壶就立刻往回跑，心想他娘和小月一定等急了！
戴愈下山后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这风是从江上经京埠吹来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着离城市的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他的心跳也越发的快。进城后，戴愈发现街道上空旷的可以，原来那些小摊和路人都不见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娘！小月！你们还好吗？等急了吧！不要和我捉迷藏了，快出来啊！水打来了！”空荡荡的街道似乎要把戴愈的声音都吸进去一般，静寂的可怕，喊了好几便，却仍然没有人回应。他只好一个街口一个街口地寻找她们。
江风吹过，卷起低上的黄沙，吹进了戴愈的眼睛。
——碰——
水壶落到地上，碎了，四分五裂。
戴愈整个人人僵住了，欲上前却不敢再迈出一步。不！眼前的这一切一定都不是真的！谁来告诉他，他看到的都是假象——他娘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她附近还有几个被杀死的难民。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了，滴到地上，与血混在一起。“娘！你醒醒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愈儿啊！水打回来了！”他抱起戴大娘痛哭，可是任凭他如何叫她，她都不会醒了。
咦，小月呢？她怎么不见了？戴愈四下张望，发现还有个人的手在动，是个老人，还没断气，一定知道什么！放下戴大娘，匆匆跑过去抱起老人。
“老人家，发生了什么事？您还撑的住吗？”
“我……已经……不行了。你想问什么就快问吧。”他的手一直抖个不停，目光开始涣散，出气多，进气少了。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大家都死了？”
“刚才……强盗……来……杀……”他已经说不清楚了，但是戴愈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最近灾害连连，入山做了强盗的人不计其数。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她怎么了？到哪去了？”
“被……带——”没说完，老人就断气了，眼睛还瞪得老大。戴愈帮他合上双眼。小月长的这么漂亮，也难怪会被带走，幸好没被杀，只希望她能在自己有能力救她出来过的好一点了，戴愈如是想到。
天又开始下雨了，下的很猛。雨声，风声，黄河的嘶鸣声混在一起。地上血红一片，慢慢被雨水冲淡，扩散开去。雨打在戴愈脸上，与他泪混合。心如刀搅一般，痛的戴愈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短短的分开竟成了永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背井离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