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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玉人西去空余恨 ...

  •   眼见了就快过年了,王妃的身子还没起色,自己心里也有了些掂量,只是大家都互相以为着对方并不知情,整日里安亲王这些都乐呵呵的逗着王妃,王妃也成天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玩笑,夜里几次咳出了血,王妃都用帕子擦干净了让贴身的丫鬟烧掉,以为瞒着王爷。
      安亲王则天天装作开心的样子,暗地里独自揪心,好几次,他半夜里也知道王妃咳血,但是却从不点破,这几日王妃夜里还会趁着他“沉睡”时会起身在侧室的书案那写些什么东西,可自己早上起来去特意寻找时却又找不到。他以为王妃并不知道她的病有多恶化,所以心里多少也许还是有些安慰。
      天历十三年的春节到了,这一日也是翩然和惊鸿五岁的生日,与往年不同,这次他们的生日并没有摆设宴席,因为从这一日的早上开始,王妃就咳嗽不已,几次咳的昏厥过去,卓韶邑一直在边上不时的金针施救,但还是一直不见醒,卓韶邑心中一阵不安。
      午时时分,卓韶邑再次为王妃施针后,长叹一声,看向安亲王,微微的摇了摇头,不忍开口,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
      安亲王闭上眼,良久,深吁口气,道:“卓先生,你带着翩然和惊鸿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看着,麻烦您了。”
      卓韶邑颔首,示意翩然两人跟他出来,走前把身上提前预备好的几粒续气丸留给了安亲王,告诉他倘若王妃苏醒,就为她服用。
      申时,王妃缓缓转醒,看到安亲王独自一人目光呆滞的坐在床边,王妃欲张口喊他,却发不出声,一张口就是猛的一阵咳嗽,安亲王看到她醒来,急忙用预备好的药汤让她把那药丸吞服下去,王妃的气才喘的略微平缓了些。
      王妃努力的张开嘴说话,却声音已经沙哑,她忍着痛,道:“尊元,我有话对你说,你先莫打断我……”
      “你休息……别多说话,以后慢慢说好吗?”安亲王已经忍不住了,眼泪涌动着,身体颤抖。
      “我,我自己知道。”王妃惨然一笑,“容我说完……”
      话音未落,王妃又是一阵猛咳,安亲王慌忙扶住她的身子,用帕子去接却没接住,只见到片片血色洒在了被褥上,安亲王心中猛的抽搐,压着声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容月,你说,不要急……我听着,我不打断你,你说……”
      王妃脸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面色苍白,眼睛却依然清明,她看着安亲王的双眼,把自己的手覆在安亲王的手下,缓缓的说:“尊元,我也快五十岁了呢。你也老了,五十五了。呵……当初我嫁你的时候我才十五岁,那是建元十年的时候啊,还记得当时我和妹妹第一眼看到你和先皇的时候,那时你好生威猛呢,显得先皇更是文质彬彬。我初时以为你是莽夫,没想到却也是个心思细密的好人啊……”
      又是一阵咳嗽,安亲王把她紧紧搂住,身子颤抖不已,王妃接着道:“瞧我,真的老了,总是东拉西扯。这些年,你也没烦我,我何等之幸啊,三十多年了啊,这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呢。先皇去的早,妹妹如今是太后了,倒是这大凉国第一位的女人,可她也没的我幸福呢,其实妹妹心里也是苦的,只是她掩的好啊,眼看着先皇娶了一个又一个,宠了一个又一个,可至少到最后,先皇走前拉着的还是荣华的手呢,这百年之后,荣华也是唯一能和他躺在一起的人。……你瞧,我又扯远了,真是……”
      王妃的泪无声的滑落了下来,声音越发的沙哑,安亲王抖着手帮她拭泪,却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王妃嫣然一笑,把安亲王的手按在自己的面颊上,道:“就这样,不要动,让我多看看你。”
      安亲王牙齿上下发颤,嘴微微张了张,还是没说话,只能努力的象从前那样,在脸上使劲的扯出了个笑,用力的冲王妃点了下头。
      “尊元还是不笑好看呢,但我就喜欢你笑,你笑的时候就不是那个马背上驰骋的将军了,我就能抓住你了呢。”王妃浅笑,“说起来,翩然和惊鸿这两孩子倒生的巧呢,长的比我俩都好,这以后大了只不定多美呢,翩然自然不必说,惊鸿那日后不晓得要给我们讨多少儿媳,一定也都好看的紧,我怕是抱不到我的孙儿了,尊元记得抱着孙儿给我瞧几眼哦?”
      “不!……”安亲王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声嘶力竭的喊道,“不,你会看到的,你会好起来的!!……”
      屋外一直守侯着的翩然惊鸿和卓韶邑听见响动以为出了事,都冲了进来。
      “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到了。”王妃微微扬了扬下巴,冲翩然和惊鸿道,“然儿,鸿儿,来,都过来娘这里来。”
      翩然和惊鸿拉着手一起走到了王妃床边,努力的把身子靠向王妃依偎着她让她不用太费力气。
      王妃复看向卓韶邑,微笑道:“卓先生,请您也来下好吗?”
      卓韶邑略一点头,几步迈了过去,站在离床头一步远处,微微敛首。
      “卓先生,我们一家人都得好好感激您呢,可一直无以为报,我只能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先生赐我孩儿之恩了。”王妃说。
      卓韶邑慌忙说道:“王妃您这样说,岂不是折杀我了,我是奉命与家师之命。家师曾告之我们几个徒弟,当事件有四家人我们能帮之下必须相帮,故那日我得知是您求医,方才赶来。”
      “哦?敢问先生师从何人?”王妃疑惑,“我和尊元似乎并不认识几位世外高人啊?”
      “王妃乃我师傅二人好友,我也不相隐瞒,家师两位,师傅名讳乃司徒子诺与易娴雅。” 卓韶邑答。
      王妃和安亲王互相看了眼,惊喜交加,王妃道:“是他们……那请问先生,他们现在可好么?”
      “师傅二人十年前说我习完他们所学,让我出山游方,我曾回去找过,可师傅二人从来居无定所。” 卓韶邑叹道,“想来又是游历去了远方了吧。”
      王妃心中略一思量,挣扎了几下欲起身,安亲王慌忙扶正她的身子,王妃力不从心,凄笑道:“卓先生,容月有一事相求,苦无法行礼,还请先生见谅。”
      卓韶邑惊道:“王妃但讲无妨,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定当效劳。”
      “我深知诺雅两位前辈的高深,卓先生当为他们之高徒,才学定然不凡。翩然和惊鸿年岁尚小,璞玉若能得一名匠,假以时日定成美玉。肯定卓先生能收他们二人为徒,不吝赐教,也算了我一桩心事。若他二人能得先生言教,好好休习,我也放心了。”王妃认真的说。
      “这……”卓韶邑心中自然欢喜,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王妃提了出来,倒有临终托孤的感觉,心中怆然不已。
      王妃冲惊鸿和翩然喝道:“还不快给卓先生拜下行礼?”
      惊鸿和翩然齐齐的跪下,叩首,双双哽咽着声音,轻喊:“宁惊鸿(宁翩然)拜见师傅。”
      卓韶邑慌忙扶起他们,一手拉起一个,看向王妃,行一大礼,正色道:“王妃您且放宽心,我卓韶邑定当全力教授,定不负您今日之托。翩然与惊鸿本就是美玉,我岂敢乱相雕琢。他日他二人定为人中龙凤。”
      王妃会心的笑了,冲翩然和惊鸿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到她这来,翩然和惊鸿偎依到了她的怀里,王妃重重的抱了一下他们,方才放开,怜爱的看着眼前两个一般摸样的俏脸,含笑说:“鸿儿,然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察己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话未完,又是一阵轻咳,缓过气后,王妃接着说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你二人需得谨慎学习,日后方能得所作为,他日为龙为虫,都在一念尔。惊鸿,日后好好照顾保护妹妹,翩然,日后也要懂得礼让疼惜兄长。你们二人懂事甚早,也算上天眷顾与我了。情字所系,也许今日你们不能明了,总有一日也当面对,只是莫要忘了与你骨血依存之人。”
      翩然和惊鸿此时知道王妃大限将至,泪水涟涟沾满小脸,只是频频点头,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卓先生,烦劳您带翩然,惊鸿先去歇着可好?”王妃看向卓韶邑,复拉了拉翩然二人的手,“然儿,鸿儿,侧室外画屏边的木几上有一锦盒,你们这会便拿去吧。娘有事和你们爹爹商量,你们早早去休息好么?”
      “娘……”翩然和惊鸿哭出了声来,跪着用力叩首三下,深深的看了眼王妃,一步一回首的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他们并没回自己屋子,惊鸿一手抱着那个刚刚拿到的锦盒,一手抓住翩然,翩然另外一只手抓着卓韶邑的手,三个人就这样一直站在外面。
      看到他们出去后,王妃方才松了口气,身子一歪,软软的顺势倒在安亲王怀里,她笑了笑:“可算走了呢,不然又让孩子们笑话我了。尊元,我也许也该走了,我也不想的呢,可是没办法了,我会等你的,尊元你莫忘记了当初答应我的话噢?”
      安亲王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双目只见泪低垂,口微噙张不能声。
      “你瞧那两个小人儿,多小啊。倒也长的快,当初他们才那么一点儿大,如今也这么高了呢。却还是小的可怜。”王妃言笑妍妍,“尊元,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会忘记的吧?你若把我的好儿子好女儿教的坏了,我可不轻饶你噢。”
      “容月……”安亲王的泪似乎冻结在了脸上,他轻声道,“容月,我绝不负你。我们还要生生世世的做夫妻,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容月,你放心,我会把孩子照顾好,看他们长大,看他们好好的了我再去瞧你,你先一个人呆着,别怕黑,别怕冷,不用很久的……真的……”
      “傻瓜……”王妃流下两行清泪,呢喃道,“我不会怕的,因为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所以我不会冷,你要把他们养的胖胖的喔?嗯,不好,翩然可不能被你养太胖了。我要你呀,把他们养成这世上最美丽最快乐的孩子,他们都那么的美呢,比那些总想着争权夺位的皇家孩子更是幸福呢。”
      “嗯……”安亲王抽泣哽咽着。
      “对了,还有你啊。”王妃继续笑,“你也把你自己给我看好了,别让我睡着了还不安心,你可不是那年轻人了,别成天折腾自己的身子骨。”
      “好,好,我都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安亲王急切道。
      “呼……”王妃微微闭了闭眼,轻声笑笑,“尊元,我……好累了呢,抱抱我吧,……我有些困了……”
      “好……好……依你……”安亲王紧紧的把王妃搂在怀里,恨不能把她熔进自己的骨头里,身躯颤抖不已,“容月,你等我啊……你慢点……你慢点儿走……你身子不好,天儿冷……别凉了……”
      王妃闭着眼,脸上还挂着抹笑,轻缓着说:“我也都依你……尊元……那首歌你还记得么?吟几句好么……”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那有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
      ……”
      “尊元……”王妃轻声呢喃,“那香水莲开的好美……你瞧……黄的就象那星星的颜色,紫的好象纱缦,蓝的好象那天空,红的宛如火焰,白的似若莹雪,好香,好美……尊元,尊元……吾爱……”
      ……
      天历十三年元月初二丑时三刻,安亲王王妃薨。
      《礼记-玉制》曰:“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月而葬。”
      天历十三年元月初二,告丧与内,时定殡期三月之长,法事三月未断。
      天历十三年元月初九,殓棺含玉,安亲王亲自携雪舞公主与安亲王世子守灵七天七夜。
      天历十三年四月初二,葬安亲王王妃紫棺与天阳城都外三十里之皇陵西侧安亲王之陵墓的侧室。时,安亲王世子与雪舞公主在前执绋,安亲王与棺后亲唱挽歌。乃曰:“
      我所思兮在太山,
      欲往从之梁文艰。
      侧身东望涕泗翰。
      美人赠我金错刀,
      何以报之英琼瑶。
      路远莫致倚逍遥,
      何为怀忧心烦劳?

      我所思兮在桂林,
      欲往从之湘水深。
      侧身南望涕湿襟。
      美人赠我琴琅歼,
      何以报之双玉盘。
      路远莫致倚惆怅,
      何为怀忧心烦快?

      我所思兮在汉阳,
      欲往从之陇阪长。
      侧身西望涕珩裳。
      美人赠我貂裘巾,
      何以报之明月珠。
      路远莫致倚峙踞,
      何为怀忧心烦行?

      我所思兮在雁门,
      欲往从之雪满关。
      侧身北望涕濡巾。
      美人赠我锦绣缎,
      何以报之青玉案。
      路远莫致倚增叹,
      何为怀忧心烦惋。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喝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薤上露,何易唏。
      薤露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
      安亲王葬礼后请与免朝三日。
      天历十三年四月初五,安亲王上朝,众皆见他面色平静,无有波澜,却再难见其笑尔。
      正所谓:“自从别欢后,叹声不绝响,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预告哦,马上翩然和惊鸿就开始新的际遇了。
      有人催我快点让他们长大……
      额~这个急么?我倒觉得小孩子挺好的呢,慢慢来嘛,总有天会长大的,总得要个过程不是么。
      预定再有十章,他们就长大了~
      不过写到他们个子长高马上就到了哦,接下来我会跳跃个几年的,希望大家多多评价多提意见:)
      觉得好的话请推荐给你的朋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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