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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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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秀以后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无非是盯一下后期,参与一下关机的宣传活动。可是一直没见着李修文。
在剪辑室里,姬秀本想张口问一问旁边的陈总,那小子去哪了。可是一想:又不是她追他,他跑什么?跑了还正好呢。不问。
“我给你的这个剪辑师最近可是很热的,备受吹捧,很多前辈都对他赞不绝口。”陈总说。
姬秀笑,心想,您给的哪个人在您嘴里不都是最热的最受吹捧的?秋然,冷师兄,小熊,您看看您都给了些什么人吧,怎么就好意思呢?也就一李修文还是个人样,可是却给她姬秀纯洁的感情生活添了一笔搅不清的账。
“她也是你们系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届。小姑娘长的可水灵,跟你年纪差不多。哎,小冷啊,叫什么来着?”
“嘿嘿,小许!嘿嘿。姑娘不错!”冷师兄献媚的笑。
“小许?不是……,您不会说她叫许阿兰吧?”姬秀开玩笑。
冷师兄一拍大腿,正中下怀:“对!对对对,许阿兰。”
!!!
姬秀浑身发抖,出了一身冷汗。
苍天无眼啊……
许阿兰的行事风格她还不清楚吗?那绝对是盲目的,应付的,无计划无准备的,除了大款什么都不感兴趣的!
一句话——这片子摊上许阿兰算是完了……不死也得残废……
外面楼道里突然传来嘹亮的咋呼声:“……听姬秀那孙子诓你,她自己不是也傍台湾小开去了吗?咱们要傍当然傍港台世家子弟!……”
这恶梦一般的声音——马达!
“……为什么?哥哥告诉你!别的不说,就内地这些大款们有几个不是自己打拼的?白手起家是没什么不好,可是就是在于他们起家之后还剩下多少人模样!哪个大款现在不都是人过中年大腹便便秃头掉发外加消化不好满嘴口臭?那个什么,昨天跟你见的那个陈总就是一标准的内地大款模子……”
声音越来越近,陈总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姬秀心里想,行啊马达,再说说冷师兄,这屋子里头仨人你就得罪全了!
“……别的不说,阿兰,你嫁到台湾香港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生他妈一窝小崽子!不用计划生育!……计划生育当然不好了,你想啊,你要是第一个孩子生坏了可怎么办?万一生出来像咱们管理系外号叫冷师兄的那傻逼一样,那咱还活不活了?他又不是痴呆咱又不能再生第二胎,但是他那德行跟痴呆在本质上面又没有任何区别!我操,你说怎么办?我要是生那么一儿子我一定跟我老婆离婚!基因有问题才生那么一儿子!”
门外的气氛越来越活跃,还伴着傻逼阿兰的笑声;门里的气氛越来越僵硬,冷师兄已经开始爆青筋。
“哐!”马达啃着鸭掌一脚就把门儿给蹬开了,然后他愣了。许阿兰从后边儿挤进来看见三个关公坐那也傻了。
姬秀叹气,多标准的“许阿兰+马达”的作风啊!
“姬秀!操,你这孙子真敬业啊!怎么来了?病好了没?”马达嘚了呵的拍姬秀的肩膀。
怎么也是同学一场,姬秀决定帮马达一把:“嗯,是啊,来马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肯定没见过,陈总。我们片子的总制片!”她把“肯定没见过”说得特别强调。
马达心领神会立马摆出一幅非常幸会的样子:“吆,真是久仰久仰。喂,阿兰,你说同是老总,怎么就比咱们昨天见的那位陈总好那么多呢?您看您,真是玉树临风啊!”
陈总冷笑:“昨天你见的就是我。”
“见过吗?没有没有,您绝对记错了!我这人大众脸!咱第一回见,第一回见!”马达说的非常坚定不移。
人家陈总江湖阅历多丰富啊,还看不出来他马达这拙劣的演技?陈总没理他,接着就回头招呼招呼许阿兰给姬秀:“这是蔡老师的得意门生……”
“陈总,她们都认识!”马达插嘴。
“认识?”
“我们一届的,同班。”
“你也是?”
“是啊!当然啦!”
陈总环顾四周,很无奈的接受:“你们这一班,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姬秀,马达,许阿兰,仨人并排站好一起干笑——人家陈总这“人才”说得多么强调啊,姬秀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尴尬,冷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真是冷啊,尤其是姬秀还坐在冷师兄身边,冷师兄还不断朝马达放冷炮,马达不断向冷师兄甩冷射线。
刀光剑影之间,有个女的特别好心的想缓和气氛——阿兰指着屋顶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马达说:“是啊,你看这雨珠子,多圆呐!”
话音一落,陈总和冷师兄纷纷起身告辞。
姬秀冻得打寒颤,说不出话来。
您说,这个世界上有个许阿兰一样傻逼的女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有个马达一样傻逼的男人呢?
姬秀为这个世界默哀。
陈总和冷师兄前脚一走,许阿兰和马达就蜂拥而上开始质问姬秀。
马达:“和台湾小歌手怎么回事儿啊?”
阿兰:“那天大白天的你在屋里叫唤啥?”
姬秀:“……”
马达:“那小子在哪?”
阿兰:“该请客了吧?”
姬秀:“……”
马达:“丫装什么害羞啊?说话啊?”
阿兰:“没事儿,这个大款我不跟你抢!”
姬秀:“他不见了……”
马达:“!”
阿兰:“!!”
……
这对狼男狈女听完姬秀的交代后不禁叹气。
马达说:“没事儿,姬秀!你看现在——经济还不景气,文化尚未振兴、恐怖组织依然横行、世界和平仍旧是梦想……咱这点被人欺骗感情的小事儿?就算了吧……”
阿兰在马达的背上锤了老大一下:“操!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姬秀,他有没有给你分手费什么的?”
姬秀很郁闷——她可以直面惨淡的许阿兰,也可以直面惨淡的马达,但是叫她同时直面这两种惨淡,她就没有办法了,她又不希罕做那真正的勇士。
她叹口气,也要学着陈总告辞:“阿兰,你先剪着吧,初剪完了我再来看看。”非常不放心的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恶狠狠的恐吓:“悠着点儿!剪坏了我灭了你!”
许阿兰嘟着小嘴开始倒带子。
马达突然蹭的老高:“姬秀!甭走!我还有一重要事儿正要跟你说呢!”
机场大厅里,姬秀跟马达和许阿兰保持一定的距离,咱不能丢人丢到台湾来。
马达的片子得了台湾一牛逼奖的俩提名,最佳编剧和最佳女主角。姬秀就是那女主角,吸毒到死还剃光头的那个。
本来马达跟姬秀这么一说,姬秀特别不想来,不为别的,就是为那颁奖礼必须穿晚礼服这事儿都不能来!现在陈总还没跟她结账呢,她房租还欠着呢,哪来的钱买衣裳?再说了,就她这面黄肌瘦的熊样,再加几个如花似玉的女演员给她一比,她丢不丢人啊!她还不如不出席,保持一点点神秘,给群众留一点想象空间。
“群众是很忙碌的!谁他妈的有空想象你啊?”许阿兰说,“亏你还要称霸中国电影呢,颁奖晚宴上有多少老总和投资人哪,你不为你下一步拍戏铺铺路子?你不要投资啦?”
有道理!这年头你不得不承认获俩奖是个不错的事儿,捞得到奖金不说,还能认识几个比较牛逼的人!为了这个,也得去!再说了,瞎虚荣什么呀,她姬秀已经顶着这恐怖造型丢人现眼好几个月了,还怕这一小会儿吗?去吧!没钱买衣裳她也得租一套去。
姬秀跟旁边的编剧正贫的热火朝天。
编剧姓贝,长得特别符合大众对一男编剧的想象——金丝眼镜,单眼皮,个不高,穿衬衫和西裤。这编剧特别受马达的吹捧,马达说:“人家是某名牌大学心理学毕业,还是戏剧文学硕士。在对观众心理学把握的恰到好处的基础上,对戏剧节奏处理还特别有一套。擅长按黄金分割比例来处理单线叙事……”
马达吹了半天无非是那百用不厌的一字儿总结:牛!
马达叫姬秀趁着贝哥现在还没有很多人挖掘赶紧先抢了,省得以后人家热门了咱们还得预约。姬秀答应着,这不就来拉关系了嘛。
刚搭了两句话,贝哥就对姬秀在戏里的表演赞口不绝。
姬秀就看出来了——这贝哥也是受过马达洗脑的人,在贝哥面前,她姬秀也被马达吹过了。
顺便说一句,人家贝哥姓贝名哥,您尊重人家要叫贝哥,您讨厌人家还得叫贝哥。这名字,太赚人便宜。
“姬秀,你上那辆黑的。许阿兰!你甭跟着,滚回来!”
台北的秋天很暖和,水气大。
姬秀刚钻进车里,还没看清楚状况,嘴唇就被人堵上了。
这么销魂的舌头不是李修文那孙子还能是谁?
许阿兰打开后面的车门又立马关上,做了坏事似的一溜烟儿跑走了,马达的骂声传来:“叫你甭跟着,你非跟着!傻了吧?”
缠绵总是有个尽头的,眼前的男的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姬秀已经不行了。她哼了两声,李修文放开她。
“好久不见。”他声音这么温柔也就罢了,还这么低沉。叫姬秀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怕自己公鸭一样的嗓子破坏这气氛。
变样了,头发剪短了,栗色的及肩长发变成了精神的黑色短发,比板寸长一些,用发蜡磋上去,倍儿精神。
“新专辑的造型。”他解释。
“好看,比原来好看。”姬秀特诚恳地说。
“谢谢。”
“甭客气。”
“那么,我们谈恋爱吧。”
“……我没说答应啊。”
他笑着说:“马先生昨天还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甩了你。”
“……”
他勾过她的头,抱紧,“前一段时间和经纪人闹了点矛盾,回来处理问题。不知道你那么快就接受了我,太惊喜了。”
姬秀这人比较没情趣,这种情况下她一面想的是李修文现在抱她的这个POSE一定非常有造型感,一面又想着能不能管他借件晚礼服穿穿。
李修文也觉得老是自个儿老表达感情也不大好,就放开了她,开动车子:“待会儿送你一个礼物。”
“晚上我要参加一个典礼……”
“我知道。”他笑。
他当然知道,他是特别嘉宾,演唱开幕歌曲。
走红地毯是电影节的必备的节目,各个光芒四射的明星们在这个秀场上争奇斗艳。不过,像姬秀这种暗沉的人,就只能凿壁借光。跟在李修文屁股后头走,叫这个瓦数比较大的灯泡稍微的波及一下自己就够了。
李修文这个人,真是好的没话说。被改造过的姬秀虽然不太舒服,但是还是很感激——一条小裙子刚刚过膝,您可以说这条裙子比波西米亚还波西米亚,也可以说它比乞丐还乞丐,脸上的除了俩烟熏成熊猫眼的眼睛之外基本上没什么装容。接了头发,汤成大花,扎成一砣。整个造型是李修文的姐姐李修宁的杰作。李修宁是服装界知名的设计师,人家大师说了,这种松垮的衣服就适合姬秀这干瘪身材,别人穿还不好看呢。
后来姬妈妈看了电视还打来电话质问:这是哪个没安好心的把她家闺女整得跟个小叫花子似的?还偏偏跟李修文走一起,对比之下显得人家男的更高大挺拔,显得的她家闺女更瘦骨嶙峋。像一个王子领了一难民。
姬秀没法跟她妈解释这叫前卫。再说了,她已经很努力的长胖了,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良好。她要是不跟李修文一起走,难道要她跟马达一起走?她才不干呢,叫许阿兰陪他去吧。
似乎广大观众们的欣赏水平跟姬妈妈不相上下,大家都反映这是一对王子配难民的组合。姬秀叹气,毕竟前卫和时尚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理会的,包括她自己。
红毯上的李修文黑色的休闲黑西装,白色衬衫,领带松垮的一挂,风流倜傥。本来是很细心的牵着姬秀的,怕她不习惯,最后根本不用牵,姬秀的手丫子死拽着李修文不放。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还真不紧张,就是这高跟鞋实在是高啊!高到已经超出她姬秀所能控制的范围。姬秀一拽李修文,李修文就很自然的搂上了她的腰。惊起口哨声一片,女粉丝们的不满声此起彼伏。
姬秀自责,觉得这样不大好,真是不大好。
晚会的开篇就是李修文的歌。这首歌是今年一大片儿的主题曲,风靡大江南北。因为太风靡了,所以姬秀走一条马路就能听好几遍。现在又听,真是有点腻了。
歌曲结束,李修文站在台子上没动。
“我还想唱一首。”他不要脸的说。
底下坐的都是前辈和朋友,大家很宽容的微笑着给他鼓掌,最后面还有一群歌迷给他吹口哨。
“这首歌唱给一个女人听。送给她的礼物——《木兰调》。”他鞠躬。
一片口哨与喝彩中,胡琴的声音起,苍凉而千回百转。李修文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幽幽的追光低下,露出他英挺的侧影。
温润的男中音,低吟,然后高昂。把流行元素加入古曲,带着英姿飒爽的木兰来到现场:
“红颜不贴花黄,青丝不挽玉碧
步撵如花止于马,纤手似玉已作土。
双兔奔走即傍地,何苦辨我雄雌?
……
千军出塞,汉骑踏北疆。
十年征战,胡虏尸遍地。
巾帼,可曾有人怜香?”
歌词很短,反反复复,嘶哑拉长,悲凉的胡琴又加上清润的笛子。李修文的唱腔无可挑剔,从最高落到最低,远兜远转,在大漠戈壁间里叹息那个叫木兰的女子。
木兰的战马驰骋匈奴,风沙憔悴了的内心里,渴望的是男人的体怜?
唱给一个女人听?
台下许阿兰兴奋得拉着姬秀的裙子:“这小子真纯情啊!”
姬秀拽回裙子:“不结实,别拉烂了!”
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话:“这曲子写的好!配胡琴和笛子最绝!修文这小子,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旁边的人附和:“搞不懂啊搞不懂。”
姬秀和许阿兰异口同声:“邱老?!!”
后面坐的可不就是邱老嘛,纯白的头发,国字脸带了老花镜,小拐棍儿搁在旁边。“搞不懂啊搞不懂”的,这经典的口头禅说的时候必然是先闭眼再叹气,然后360度全方位摇头。
邱老盯着造型诡异的姬秀大半天才认出来:“呀,你们俩丫头怎么来了?搞不懂。”
“嘿嘿,”许阿兰笑,“报告老师,姬秀不务正业混了一提名。”
“嘿嘿,”姬秀憨笑:“邱老师,您怎么来了?”
“嘿嘿,”邱老苦笑:“我什么也没干也混了一提名。真是搞不懂啊。”
仨人一起傻笑,马达拎着几杯可乐回来,“邱老师?!”
“呀,马达,你这混小子怎么跑到人家电影节上来祸害了?”
“不是托姬秀的福嘛!您喝水!”马达殷勤的把水让给邱老和他旁边老头。估计俩老头是朋友。
“阿兰,我听老蔡说你去跟他学剪辑啦?搞不懂。”
“是啊,邱老师。”
邱老把头转足了720度:“搞不懂啊搞不懂,你们这帮小孩啊。几年不见干什么的都有了,你看看:小春去搞房地产了,王文乐去做音乐制作人了,韩思羽开发IT了,大元居然去酒店干厨师了……以后跟教育局说说吧,别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系别了,统一都来学导演,咱们导演系实行的还是万能教育,四年学完了出去啥都能干,行行都有咱们的人才!”
姬秀嘶溜嘶溜的吸完可乐说:“大元作厨师还得谢谢咱们呢,要不是咱班当初聚会没创意,每次都去大元家,大元可锻炼不出来这么强悍的手艺!”
许阿兰和马达一直附和,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李修文一曲唱完下台来,看见邱老旁边的那个老头便很客气很尊敬的去跟人家寒暄。
邱老指着李修文:“这小子很面熟啊。”
马达:“刚才台上唱歌的那个,最近跟姬秀谈恋爱呢! ”
台上的典礼华丽的开始了,台底下的几个人却还在嘟嘟囔囔的,把近况说了个遍。
姬秀和编剧贝哥都拿了奖。
姬秀的奖竟然是邱老颁的,邱老拿着小拐棍儿指着姬秀说:“不干正事儿,以后不要来抢人家演员的饭碗!”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姬秀抱着奖杯就灰溜溜的下来了,连感谢词儿都没敢说。
主持人想把她叫回来,却被邱老拦住了。
“别叫她了,小姑娘忙着谈恋爱呢,没空来发言。”邱老说完住着小拐棍儿又下去了。
全场的人被这个小老头惹得哄堂大笑。
最后邱老拿得是终身成就奖。
这一晚,真他妈的开心。
姬秀自从毕业以后就没有这么真心笑过了。结束后的酒会上,他们把红酒当啤酒灌,邱老,姬秀,许阿兰,马达——师徒四人挽起袖子来拼酒,输的是小狗。
……久违了的大学时光,落水狗一样的抖了抖身上的泥巴,跑回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