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白头恨（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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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身边空着的座位许久，青帝的眉头越皱越深，突然一个纸团打到额头上，吓了她一跳，纸团弹到了一下正好落在桌子上，青帝看着它有些不满，怎么会被打到呢？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自己竟然没有躲过，抬起头夫子正端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讲解着处世之道，移开目光，正对上一双含着焦急的眸子，那是楚寒的眼睛，只见他指了指桌上的纸团，又指了指青帝身边空着的座位，示意让她拆开纸团看看。
扯了扯嘴角，青帝点了点头，将纸团拿在手中，楚寒与苏浅是过了文定的，因都在学堂修习学业，故而尚未过门，青帝游历人间，见多了喧嚣市井之地反而渐生清静文学的心思来，这白鹿书院就是她落脚的地方，书院三山一台，一水中流，无市井之喧，有泉石之胜，堪称天下第一书院，教学不分男女，求学者皆可通过考试入学读书，来到书院两年，青帝为人洒脱，不拘一格身边朋友很多，只是她生性淡泊亲近者却并无多少，直到今年她被分到与苏浅同桌，这才知道学堂之中还有这样一位女子。
将纸团打开，只见上面字迹潦草，想来写的时候很是急促，“浅旷两堂，四处不见，望能寻之。”
让我找人？青帝眉头皱的更深了，同桌之间互相照顾并不是不可，只是不知怎的被楚寒这样拜托她心中总觉得不舒服，自己像是受了人家哀求才这样行事似得。不过从苏浅坐到自己旁边以后这样的拜托自己接到不少，见怪不怪了。
看了一眼前头讲的很是忘我的夫子，青帝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猫着腰一步一步朝着后门移了过去，坐得靠后，逃课这种事情她很是顺手，好在书院倡导因材施教，别具一格，凡事不过与强求，故而她这样的行为没有被逐出书院，女学生住的地方在西边，男子住所在东边，恪守男女大防是书院的铁律，所以楚寒就是再着急，也没办法到西苑找人，更何况女学生与男学生除了这堂课一起上，其他都是各自修学的，楚寒唯恐对苏浅照顾不周，故而常常与青帝搞好关系，方便让她照顾苏浅，随手扯了一根青草衔在嘴里，青帝一身儒服信步走在西苑的石子路上。
远远的只见阳光下，一女子一瘸一拐的走来，身边隐隐还跟着两个人，看那身影婉约婀娜，不是苏浅又是谁，青帝唇角轻扬，将嘴里青草吐掉，跑了过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的，顾姑娘不用太过歉疚。”
我憋着嘴眼里满是歉意的看着眼前美丽的女子，自从知道被归魂录带到了正元二年，我心里就一直寻思着能不能遇到青帝与苏浅，谁知道，第一次见面就把苏浅撞了个正着，当时她好看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虽然没有像我一样总是龇牙咧嘴，但我想她一定伤的够呛。
“都是我，害你从摔了腿，要不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吧。”
“苏姑娘，我看你衣裙都擦破了还是去看看的好。”我的劝说没有打动苏浅，情急之中在流魄胳膊上掐了一下，听见她吸了一口气我才发现我竟然对这么个大美人动粗，心里有些生无可恋，好在流魄修养很好没有跟我计较而是跟着附和了起来。
“没关系的，我回房上点药就好了。”苏浅感激的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青丝垂肩，面若夹桃又似瑞雪白皙，整个人并不是那样的出众，可是当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时，总有一种让人舒适的感觉，如同瑶池仙露，醇而不冽，醉而不自知。
见到苏浅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女子有让人沦陷的力量，若不是身边有流魄这样绝世的美人在，换做自己与她朝夕相对，只怕也……额，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都是女人，大家都是女人啊，心中安慰着自己我并没有注意到流魄带着笑意的目光。
“怎么回事？”沉思被打断，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蓝色儒服，头戴方帽的人快步走了过来，英姿卓越，风度翩翩，那人在逆光中走来，仿佛绽开了一路的桃花，纷纷扬扬，宛若一副画。
“青帝。”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惊呼脱口而出，那儒服宽大，一不留神还将她看成了翩翩少年郎，不过她这身扮相真是风流俊朗啊。我心里感叹着又觉得我这人实在是个看脸的女子，只要好看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正想着呢，却见青帝眼中凌厉的向我扫了过来，我寻思着怎么解释呢？就看到她的目光落到苏浅身上微微一滞，然后那一丝凌厉化为了一汪水波，流转在双眸里。
“她是我的同窗，叫陆灵威，姑娘怕是认错了吧。”苏浅含笑看向我。
“是，是我认错了。”我心虚的往流魄身边靠了靠，陪着笑了起来。
“我背你回去。”目光落到流魄身上微微一愣，青帝走到苏浅身边躬下了身子。
似是没有料到青帝有这样的举动，苏浅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自然的附过身，任由青帝将自己背起。
“啊啊啊，就这样走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他们，跟还是不跟？”看着青帝无视自己背着苏浅就走了，我忍不住低声咆哮起来，急的直跺脚。
流魄看我这样，噗嗤一笑，“我若说不跟你肯吗？”
“自然不肯了。”我嘟着嘴，拉着流魄的手摇来摇去，竟然撒起娇来，我心里知道流魄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可是这样答应的会更加快。
果然，拿我没有办法，流魄手中变幻，也不知嘴里念了什么，一道风吹过，两人的身子竟然透明了起来，渐渐的与四周融为了一体。
“啊，这是什么，你不是说你法力尽失了吗？”
“嘘，小声些，碎片既然寻回一部分，我的法力自然恢复了一些，这是隐身咒，你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和动作，我们跟上去看看。”
青帝背着苏浅快步走回了房间，她们的房间是相对着的，将苏浅轻轻的放下，扶着她坐好，青帝跑回房里，哪了些瓶瓶罐罐又折返回来。
“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蹲在苏浅身前，青帝小心翼翼将她的衣裙卷起，一块流着血的擦伤痕迹露了出来，苏浅脸上微微一红，其实她与青帝并未深交，同桌不过月余，见她这样为自己处理伤口原本是有心谢绝，可是看到她额头上因背自己渗出的汗水，那句“不用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目光在青帝身上缓缓的打量起来，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精致而分明的轮廓，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阳光从窗口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这人白皙的皮肤上，一半柔和，一半俊朗，她的神情那样认真，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苏浅的目光慢慢变得迷离，似是出了神。
“嘶——”伤口传来的痒痛让苏浅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气。
“疼么？”青帝抬起头，正对上苏浅看着自己的目光。
苏浅微微一愣，那人眼中的慌乱让她心头忽的一跳，来不及多想，她笑道：“没有那么疼了。”
“那就好。你忍着点，伤口要清理了才利于生长，快好了。”低下头，青帝又擦拭起伤口来。
我躲在一旁，看着这日后生死纠葛的两个人，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长，不知为何，我觉得她们这样，很是般配，都是女子也好，普天之下除了彼此又有谁能配得上她们呢？
念头才起，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们二人都是女子，如何般配呢？可是在陵墓之中，青帝的痛那样彻骨，苏浅尸身的跪态那样决裂，她们这样好，日后种种究竟为何？
目光偷偷落在一旁面色温和的流魄身上，我摇了摇头，似是想要摇去自己心里的种种所想。
“好了，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可是也得当心，平日吃些清淡的会好的快一些。”
“恩，谢谢了。”苏浅抬头，笑容甜美。
“都是同窗，不必客气，我去上课了，夫子那里我会帮你说明，楚寒担心的不得了，既然找到你了，我去告诉他一声，也省的他着急，你今天好好休息。”挥了挥手，青帝收好满桌的药，依旧满面闲散，信步走出了门。
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她关上门，眼中轻松的神色褪去，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话音一落，流魄就带着我显出了身形，我一脸愕然，不知道从何解释起，该怎么说呢？说我看了缚神录，说她与苏浅日后的种种？虽然青帝是神仙，可是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脑子里乱成一团，就听见流魄清清淡淡的声音道：“我们是天一阁弟子，神君既然来到凡间，我等自然要布散劫难，望神君莫怪。”
“哼。”见二人周身并无妖邪之气，又懂得天一阁秘法隐身咒，青帝这才没了敌意，知道仙神入凡，也要经历凡间劫难不便再问太多，于是看了二人一眼，转身开门离去。
“还好你机智，刚才真是急死我了！”我松了一口气。
流魄笑了笑，附过身来为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凡事顺其自然便可，多急无用。”
温柔的气息在我鼻间萦绕，流魄这简单的动作让我几乎窒息，我定定的看着她，眼前这人温柔如同初见，却不知为何，总有哪里不太对，是更美了？眨了眨眼，我在心底嘲笑了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
苏浅受伤后的一段时间里，青帝依旧过着与朋友们说说笑笑，偶尔逃课的生活，若是定要说哪里不同，大约是那一段时间里，她尽自己所能，尽同窗之宜将苏浅的种种不便于日常打理的无微不至，为她去饭堂打来膳食，扶她在外散步，甚至遇到苏浅与楚寒矛盾之时，她还常常从中调停，宛如亲密的闺中好友，我看在眼里越发不明白这样要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到了后来的那种地步。
“这几日看你的样子伤好了吧。”
书院每月都有一日休假，每到这一天，身着儒服的学子们都欢喜鼓舞，一窝蜂的下了山去，青帝自然不例外，而这样的日子，楚寒与苏浅总会一起上街，虽然这几年街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两人走在一起，也常常是怎么都不会觉得腻的。
“恩，多亏了灵威一直督促照顾着，不然每天吃得那样清淡，我可坚持不住呢。”苏浅笑的灿烂，双眸中隐隐闪动着温柔。
养伤的日子，青帝总是严格的执行着禁止辛辣的条例，虽然很严格，可是每每遇到苏浅责备的目光，败下阵的还是她。
“看来是要好好谢谢她，今日难得下山，不如请她大吃一顿以表谢意，她人呢？”
唇边笑意摇晃了一下，苏浅无奈道：“她平日总有一群好友，书院门一开就没见人影了，还是下次吧。”
“也好。”楚寒怜爱的看了苏浅一眼，眼中柔情无限。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楚寒手里已经拿了大大小小三个纸袋了，他觉得若是可以，他能将所有都卖给苏浅，只要是她想要的。
“去茶楼坐一坐吧，脚都有些酸了。”拿出手绢为楚寒擦了擦，苏浅有些心疼。
“你伤才好，不能走太多路，这便去坐一坐吧。”
“你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些。”青帝叮嘱的样子从脑海里闪过，苏浅在楚寒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一时有些失神。
“呀，街上那位公子好生帅气啊。”
“你这丫头好不要脸，出门在外怎能这样评头论足的。”
“哼，我可不管这些，你自己瞧瞧，难道不也觉得那公子生的俊吗？”
听到一旁桌上女子的争论，苏浅向街上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白色锦衣，衣上金线闪耀，腰间玉带垂下流苏，如墨的长发系在脑后，整个人如同精致的美玉，风姿奇秀，神韵独超。
“这不是陆灵威吗？是她吗？怎么穿了一身男装。”楚寒惊讶的看着街上的青帝，有些合不拢嘴。
“是啊，是她。”苏浅轻声回答，目光落在青帝的身上，双眸中划过一丝惊艳，待看到一旁一位面容俏丽的女子将他挽住之时，便立刻垂下眼，抿了抿唇。
“她一向生的好看，这样打扮更加风流了，前些天还听到你们苑的刘雯笑言她若为男子必要嫁给她呢。”楚寒笑着给苏浅倒了一杯茶。
冰凉的茶盅抵在唇边，苏浅喝了一口，满口苦涩。
“好苦。”将茶杯放到桌上，苏浅皱起了眉。
楚寒闻言，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尝了一口，“与往常一样啊，知你怕苦，我特意嘱咐了的。”
“大约……是太久没喝了吧。”苏浅扬起一抹笑，目光似是不经意的落到了街上，看着青帝与身边女子亲昵说笑，她再次移开目光。
“看到没有？”悄悄走到无人之处，我扯了扯流魄的衣袖。
“什么？”
“苏浅啊，她吃醋了。”
“吃醋？那又怎样？”
我见流魄依旧是不解，张嘴就要解释，却又被那句那又怎样给难住了，是啊，苏浅吃醋了，她看到青帝与其他人亲密吃醋了，那有怎样呢？她有楚寒，看她与楚寒的样子感情很是如胶似漆，而且她们同为女子，明明同为女子，苏浅居然吃醋了！
我一脸震惊，再看看一旁的青帝，她依旧是答应着好友各种要求，说说笑笑，哪怕是好友让她试试男装，她也没有异议，对朋友这样的宠溺，这样的好，所以，对于苏浅，她真的只是如同朋友一般的照顾咯？
先前在陵墓里，见青帝那样悲坳，我还以为无论她们之间有什么，一定是青帝先付出了，可是，照这样看来，竟然是苏浅先吃了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乱法啊。
哀嚎一声，对上流魄满眼的宠溺，除了宠溺似乎还有你自己要掺和的事情只能自己收拾的意思，向她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又开始尽职尽责的当起了观察员。
苏浅的伤好了不需要人搀扶，去饭堂，散步这等事，自然是楚寒一有机会就会陪伴在她的身边，青帝见两人这般样子自然不会去插一脚，一如既往的与朋友们上下学，这日，正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一个纸团嗖的一下落在桌上然后弹起撞到青帝的鼻子。
青帝吓一跳，连忙坐好，看清来物之后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只见前头刘雯冲自己眨了眨眼，心知这东西是她扔来的，揉了揉眼，低头将纸条打开，看清内容后咧嘴一笑，又伏在桌上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抬手朝着刘雯丢了过去，纸团在空中划过，准确的落到了该落的位子，刘雯打开一看，笑容灿烂，又低头在上面书写起来。
“你就不能认真听课吗？”苏浅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冷。
青帝看着她，星辰般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何不高兴，正想着，刘雯的纸团又飞了过来，忙伸手接住，再去看苏浅的脸，又沉了几分。
没有放在心上，青帝又回了刘雯的纸团，刚把东西扔过去，就听到苏浅道：“你若是很闲，不如帮我做做注释吧，我坐的太远听不清。”
“好啊。”青帝接过苏浅的书，爽快的答应了，平日里听得到今日为何听不到，平日不让自己帮忙做注释今日为何又要，这样的问题青帝没有想过，只是在答应了苏浅之后，神色开始认真起来，提起笔，将夫子说的东西去其繁杂记了下来，
看着青帝认真的模样，苏浅心中开朗了起来，她的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如同小聪明得手一般，笑的狡猾却隐隐带着甜。
不知怎的，青帝认真的样子总让她的心变得很柔软，目光细细滑过她的眉眼，鼻梁，看着眼前人精致的侧脸，那因为认真抿起的嘴唇，微微皱起的眉头，握笔写字时专注的样子，苏浅偷偷的看着她，目光柔柔的，似水波轻轻一荡。
“啪”的一声轻响，一个纸团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落到了苏浅的桌上，抬眼看到刘雯略带歉意的笑容，又见她指了指一旁的青帝，苏浅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刘雯这才转过身去。
侧过头，见青帝正看着自己，脸上满是笑意，苏浅将纸团握在手里，面容严肃道：“认真写你的，这东西下学再给你。”
青帝微微一愣，心中大约也觉得晚一点再看也没关系，咧嘴一笑，答了声好，然后有埋头书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白头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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