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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青莲剑仙·李白Ⅲ ...

  •   四月已过,桃花已谢。

      桃夭撑着下巴,靠在柜台上,掌心内握着一白玉佩子。她低着头微微出神,脑海里想起了初雪的话。

      你,可心悦于他?

      那李白是何人?那可是连女王都留不住的风。

      桃夭叹息,看着手中的白玉佩子,口中轻声喃喃,“纵使……纵使我身无牵挂,想随风飘荡。那风,也未必肯携我一道。”

      “小娘子可是在想情郎?”

      桃夭的思绪被打断,偏头看去。一年轻的公子斜靠在柜台上,一手持扇,端的是个风流模样。这个公子哥,她识得,那是长安城首富张家三公子。

      这张三公子,风流债可不少,园子里养的小妾就有十六房。

      “张公子可是来买酒的?”

      张三手中折扇一收,“今日,本公子就在这店里喝。”

      桃夭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桃夭这店也要打烊了。张公子不如买了酒回去喝。”

      张三扯了一凳,坐了下来。

      桃夭叹了口气,“张公子喝什么酒?”

      张三嘴角一勾,“桃、花、酿!”

      桃夭起身去取桃花酿。封盖一开,满室桃花香气沁人。桃夭添了一壶酒,走到张三身边,却被张三一把拉住了手。

      桃夭一惊,“张公子?”

      “桃娘为我满上酒可好?”

      桃夭不愿,想挣脱他,谁想张三手下用劲,桃夭整个人就被带进了张三的怀中。张三一手勾住桃夭的下巴,“桃娘的桃花酿如此香甜,想必桃娘也是一样。”

      张三身上的味道带着浓浓的香气,大家公子都喜欢的熏香,可桃夭却不喜。

      桃夭不由想到了李白,那日她也是这样近距离的贴着他,他身上的气息,干净清新,带着浆洗后的阳光味,只想让人一头扎进其中不再出来。

      “张公子,请放开我。”

      “我张三也是怜香惜玉的主,只要桃娘乖巧,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何必再守着这家小小酒肆。”张三埋首在桃夭心口,贪婪嗅着桃夭的气息,“桃娘今夜,便许了我吧。”

      张三笑着,对桃夭伸出手。

      忽然,一道剑光袭来。张三吓得顿住手,“你、你、你是谁?!”

      那冰冷的剑贴在张三的脖颈上,血珠缓缓地渗出来,大片鲜红在领口晕染开来,触目惊心。脖颈火辣辣的疼,张三却不敢动弹分毫。

      “放手。”那持剑之人吐出两字。

      张三一抖,慌忙松开桃夭,桃夭起身后退两步,看着来人。

      “他可有辱你?”他问。

      桃夭摇摇头,“无。”

      “你可以滚了。”持剑之人收剑入鞘,张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走,还未出门,却听到那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慢着。把银子留下再走。”

      张三哪敢反抗,扯下身上的钱袋,扔给李白,跑出了酒肆。

      “那张公子可是长安城首富之子,你就不怕他报复?”

      “哈,区区一首富之子罢了。”李白冷哼一声,“今日我是心情好,放他一马。若我心情不好,那便是杀了他,又能奈我何?”

      李白把张三留下的钱袋递给桃夭,“这些钱,够买多少酒?”

      桃夭打开钱袋看了看,“全部。还有余。”

      李白咧嘴一笑,像是很开心,“那便都端上来吧,今日有酒今朝醉!”

      他那笑,如一缕春风,如一泓清泉,如一坛美酒,如雨后朝阳,如月色流光。令人心生欢喜。桃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快乐的跳动着,她转身朝柜台走去,“你且等等。”

      桃夭端上几坛酒,李白立马伸手揭开封盖,端起酒坛仰头大灌一口,发出“哈”的一声叹息,“好酒!真是好酒!”

      李白瞟到一旁的桃夭,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白玉佩子,放到桌上。

      李白放下酒坛,擦擦嘴,“这是何意?”

      “那银子有余,正好……可以赎回你的白玉佩子。”

      李白盯着她看了会儿,仰头大口大口将一坛酒饮尽。许是喝的急了,李白放下空坛,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李白又掀开一坛酒的封盖,“给了你,便是你的。”

      桃夭不信这是他说的话,她惊讶的看着他的眼,却见他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李白给出去的东西,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李白举起酒坛,贴近嘴边,也不知是在跟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若是不喜,便扔了吧。”

      她怎会不喜!她怎会不喜!!

      桃夭只觉心噗通噗通跳的飞快。

      她将那白玉佩子重新握进手中,眼角余光瞥见李白嘴角轻轻勾起。桃夭心中一动,却又瞥见他那双眼。那双眼,生的可真是好啊,眼波流转,不管是爱意,还是冷意,都刻印的清清楚楚。

      她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话令人遐想万分,他的眼却让你看清现实。

      她的遐想,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梦。

      一时间,桃夭只觉得彻骨冰冷充溢全身,仿佛被突然浸到深海之中。

      好沉的佩子!好冰的佩子!

      桃夭顿觉身体失力,她踉跄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

      她不言,他不语,酒肆中只有他吞咽烈酒的声音。

      李白放恣的连喝三坛酒后,也不再大口灌酒,而是取了个酒壶,一杯小盏,小口慢品。李白脸色泛着浅浅的红晕,不知是否已经醉了。

      “那琵琶曲,桃夭是从何处学来?”

      李白柔软的声音融在夜色里,清透的流泻而下。

      “是一游商。”

      桃夭平复了心情,回复了往日的冷静,“几年前,一游商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了长安城,就住在长安客栈里。他喜欢我这儿的酒,喝得多了,把银钱都喝光了。”

      说到这里,桃夭想起了那日的情形,不由笑了起来。

      “后来他拿了琵琶换酒,再后来,又教了我琵琶曲。”

      李白听桃夭如此说,了然,“原来如此。”

      李白喝了一杯酒,忽然对桃夭说道,“那日打断了你的演奏,今日李某可有幸听一遍完整的?”

      桃夭想了想,点点头,“可。”

      桃夭起身从里间拿出了琵琶。这琵琶有些年岁了,琴身被摩擦的发亮。桃夭轻轻拨动琴弦,琴弦声如黄莺鸣翠,桃夭嘴角一勾,扬手一挥琴声便顺着夜色绽放开来。一弹决破真珠囊,迸落金盘声断续。丝丝流动入月海,纷纷扬扬落空城,声声刻印在心间。

      李白端着酒杯,看着桃夭。

      她神情专注,眼眸半睁,羽睫轻颤,看不清神色,却掩不住她身体中散发出的灵韵。

      李白仰头闷下一口酒,再看她,却愣住了。

      他不知自己是否已醉。眼前这抚弄琵琶之人,竟化作那大漠明月。碧发雪肌,眼如深海,如初冬降下第一片雪,温柔而又纯真。一如记忆中美好。他颤抖着,到了嘴边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耳中琵琶声音调一转,如高昂鸣啼,震碎画面。

      眼前之人,碧发被墨色浸染,冰雪化为了秋水。

      他终于看清,弹奏琵琶的人是谁。

      桃夭似是察觉到李白的不妥,她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李白只觉她的眼睛明净透亮,直闯进了他的心底,窥探到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李白倒吸一口气,忙用酒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桃夭疑惑蹙眉,不再看他。

      一曲终结。桃夭放下琵琶,看那李白还沉浸在曲子中,她问他。

      “这曲子,那大漠公主也曾弹与你听过?”

      李白身子靠着椅背,手臂搭在膝盖上。他早已没有饮酒,只是捏着酒杯轻轻转动把玩。听到桃夭的问题,他低垂着眼,沉默了好久,才答道,“是。”

      “那公主是何样?”

      李白放下酒杯,闭上眼,似是在回忆。他嘴角噙着温柔的弧度,“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声音沙哑,带着些许苦涩与萧索。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能让他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比起我……比起我,又如何?

      桃夭只觉喉间干涩无比。这些话,她一句都问不出口。她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像平常与朋友攀谈一样轻松,“那大漠的故事,可否与我说说?”

      沉浸在无尽的思念中的李白,根本没发现桃夭的不妥之处。

      他仰头看着窗外的明月,不掩不藏,将那大漠的故事缓缓道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字斟句酌,只为了描述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

      大漠的美,部落的美,公主的美,李白温柔的声音将它们描绘成人间奇景,他口中的大漠公主,如那九天之上的神女,令桃夭自行惭愧。

      她竟还妄想与她相比。真是可笑至极!

      她看着李白,眼眶灼热,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李白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第一次将心中的秘密说给他人听,不由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他侧头看向桃夭,却愣住了。

      桃夭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情绪,突然被李白撞破。她也不避,只是笑着问他,“如今,你还忘不了那大漠公主?”

      李白不语。

      “我明白了。”桃夭缓缓起身,转身。

      李白下意识叫住她,“桃夭……”

      桃夭停下,却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酒喝完了,我再去帮你取些来。”顿了顿,“你……”又顿了顿,“等我。”

      望着桃夭离去的背影,李白的眉却一点点皱了起来。

      他万没想到,那张白纸,竟真的被他染上了颜色。桃夭眼中的情与痛,他怎会看不清。

      李白垂下头,发丝滑落,在他的眼上蒙了一层阴影,正如他此时的心情。李白手掌紧握成拳,眼中情绪翻涌。他只觉得身体内有一股力量,一股急需发泄而出的力量,扰得他头脑不清。他想要喝口酒压住这即将失控的感觉,却发现桌上的酒坛、酒壶、酒杯,全都空空如也。

      他忽然想,他是不是错了。

      他想到桃夭离去前的模样,她双眼通红,眼眶噙着泪,嘴角却带着云淡风轻的笑。那倔强的模样,看的李白心乱如麻。或许,他今日根本就不该来此。他想,也许他应该就此离开。

      李白打算起身离开,却听到桃夭越走越近的脚步。

      他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

      “罢了,今日……就今日一次。”李白闭上眼,“今后,便离得远远的,不再招惹她。”

      桃夭端着一小壶酒出来,放在桌上。

      李白接过酒,就要往嘴里倒,却被桃夭压住手。

      李白不解,“怎么?”

      “这酒,你带回住所再喝罢。”

      “为何?”

      桃夭收回手,只觉掌心里还残留着他手背滚烫的温度。

      “这酒……”桃夭止住话语,想了想,“再喝,你就醉了。”

      “我李白以诗为骨,以酒为肉,以剑为魂。这酒铸就血肉,醉又何妨?”李白却不以为意,他对桃夭举杯,笑得张扬,“但愿长醉,不复醒。来干!”

      桃夭看着李白仰头饮尽壶中酒,轻声叹息,“你可知,这壶中是何酒?”

      他轻轻打了个嗝,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狭长的眼化作一池春水,波光潋滟,显尽风情。他眸光慵懒,声音低柔暗哑,“哦?是……何酒?”

      “梦所思。”

      “梦……所思?”他挑眉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涣散,“桃夭可是有所思?”

      桃夭不敢去看他,生怕他再将她心湖搅乱。

      她闭上双眼,也不知是回答他,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无所思。”

      李白痴痴笑了起来。

      桃夭看李白如此,也不便在此多留,“你便在此歇歇吧,我……”

      桃夭话未说完,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霎时,天旋地转,桃夭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撞入了他的怀中。

      她瞪大了眼,看着他,仿佛闻着他身上传出的酒香,便也迷醉了去。

      桃夭连忙挣扎,“你、你放开我!”

      “不,我不放。”

      “你醉了!”

      “我的确是醉了,否则……”李白痴痴笑了,“我怎么会看到你?”

      “什……么?”

      桃夭看着李白满是眷恋与痛楚的眼,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已经陷入了梦所思的甜蜜幻境当中。

      她的本意,只是不忍看他如此痛苦。她想着,若是他饮了这酒,便能在梦里看到他的所思所想。她觉得,也许他需要这壶酒,比起任何人,都需要这壶酒。

      她不曾想,自己会见到这样一个他。

      这和她从故事里了解到的青莲剑仙完全不同。

      他会温柔的看着她唤着“昭君,昭君”,他会笑着拉着她的手,他会哽咽着拥她入怀,他会嘶吼着,埋首在她心口哭泣,他会……颤抖着吻上她的唇。

      她不曾想,这酒,成全了他,却害了她。

      他在她耳边,每一声呢喃,每一句爱语,都如同一柄尖锐的刀,一把锋利的剑,毫不留情的刺在她心上,血流如注,遍体鳞伤。

      她挣扎着推开他,她哭泣着,听着他焦急地呼唤她,慌乱的拉住她,拥抱她,安抚她。

      他说,“昭君,别哭,别怕。”

      他说,“昭君,跟我走,可好?”

      他明明是看着她,眼中倒映的,却不是她。他的眼里,满是温柔眷恋,哪里有她的影子。

      “你在看谁?”

      桃夭不甘心,她质问他。

      “李白,你在看谁?!”

      然后,她看到眼前人剥开了肆意潇洒的外壳,涌出无尽的柔情蜜意。

      浓烈、厚重,令她窒息。

      他的嘴,一张一合,重复着一个名字。

      “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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