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笨笨FISH

13、羁绊

　　身上的气力在缓缓的流失，如同抽丝剥茧，开始不能察觉，等积累了一定的时日，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气力的变化。静下心来，听着心跳，能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正在逐渐的变差，缓缓的，慢慢的，却又能让人察觉，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以前还能咬紧牙关，有着拿起斧头的力量，如今，就连正常的行走，都很难做到。

　　"如何？"

　　看着清越脸上的脸谱变成了一脸深思的样子，陌涵烟只觉得内心骤然焦躁了许多。

　　"主上，"清越顿了顿，脸上的脸谱又变换了多次，才问道，"主上......可信，鬼神之说？"

　　陌涵烟听到这里，眉头轻轻的皱了皱。

　　"鬼神之说？"

　　陌涵烟收回手，看着清越，眼里带着明显的询问。

　　"何解？"

　　"从脉象来看，主上身体不应该差到这样的地步，"清越说到这里，脸上脸谱又变了，"今日主上的身体应该是健康的。"

　　陌涵烟听到这里，微微侧头，看着清越。

　　"主上的身体与脉象不服，脉象是健康，身体却是快要破败。"

　　"可是脉象之上隐藏太深？"

　　"不是，"清越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肯定，"脉象虽包罗万象，却是能完整的展现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近日，属下一直在给主上调理身体，观察着主上的身体，"清越说到这里，将怀中的麻布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这是主上三日前吐的血，属下留了一部分。"

　　陌涵烟看了看清越，打开了麻布，看着眼前的血迹，手指摩挲着，脸上的神情严肃。

　　鼻尖有股淡淡的桃花香味，棉布上的血迹，依旧鲜亮，充满光泽，看去倒不像是人吐出来的血，倒像是点点的桃花残瓣，刚刚从枝头落下。

　　当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吐出的血，明明是血特有的红，而不是眼前这般——桃色潋滟。

　　"你想说什么？"

　　"主上，或许，不是病了，不是身体病了......."清越说到这里，脸上的脸谱变幻无常，"倒像是「病」在「精、气、神」。"

　　陌涵烟看着清越，想到了当初遇袭，拿着刀的蒙面人的手法，自己重新睁开眼后身上那疼痛的部位，清越司素两人的话语，以及，今日的身体状况。这一切，都让陌涵烟想到了一件事，虽然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却又有种无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

　　"你是想说，从脉象等各方面判断，我的身体本不会如此，"陌涵烟放在袖口中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冷静，"但是，身体却病弱膏肓，似........"

　　"似被人用了压胜之术？"

　　话语出口是问句，脸上却是一脸的笃定。清越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的脸谱都变了。

　　"你不信压胜之术？"

　　"清越是医者，自是不信这些，"清越说到这里，目光却锁定了陌涵烟，"主上，请容属下越距，说句不太中听的话。"

　　"说。"

　　"主上曾经死过一次，清越和司素能确定的告诉主上，当日我们找到主上，主上身体都不是完整的，"清越说到这里，看着陌涵烟的脸色，继续说道，"没有人在头颅被利刃分成三段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即便主上有着红线血蛇蛊，也不可能。"

　　"当日清越用天蚕丝将主上破碎的身体给缝合好，穿上了寿衣，主上那时早已没了气息，脉搏也早就停止了。"

　　"虽然针线的接口都藏在身体里面，外表看不出来，"清越继续说道，"作为医者，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清越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

　　清越说完，就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风从外边吹进来，空气中却依旧是沉闷。

　　"你下去吧。"

　　"诺。"

　　是剧情君的关系吗？

　　陌涵烟看着外面的月色，皎洁似玉盘，悬空高挂，天地间一片静谧，能听见夏虫的叫声，感到风吹过衣袖，带起青丝飞舞。

　　死而复生吗？

　　没有死去，是因为还没有发挥原定的角色作用，完成剧情君的剧情吗？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完成西陵绯色同贺琳琅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传奇吗？恶毒女配，有颜值，有家世，有心机，又同西陵绯色青梅竹马的，九大世家之中，就只有陌涵烟吗？

　　这身体，原本不是这般羸弱的！即便是这般羸弱的身体，如果回帝都，待在皇宫，好好的做西陵绯色的太子妃，依旧同前世那般，还能够好好的养好的。

　　"这就是你想让我做的吗？"陌涵烟站在窗边，伸出手，看着照亮手心之中的月华，语气里带着肯定，"这就是我不认命的结果吗？"

　　空中只有风飘过，天地间依旧月华如练，清雅光泽。

　　"你就不怕死？"

　　"怕，没有人不怕死，"清越看着陌涵烟，说道，"可是，清越却不想隐瞒主上。"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清越也曾无能为力，却只能认命吧，"清越看着陌涵烟，嘴角轻勾了一个弧度，"主上不过一个弱女子，却又不同于整个西凉大多数女子。清越很想知道，主上能走多远，而极限，又在哪里？"

　　"你就不怕，一不小心，粉身碎骨？"

　　"忘川的人，都是刀口锋尖上活着，每个人都不曾干净过，"清越说道这里，语气里却有种兴奋，"与其随别人摆布，只能身不由己，倒不如选择一种自己也喜欢的被人摆布。这样就算粉身碎骨，就算不能说句心满意足，至少也是心甘情愿的。"

　　"清越，你是个赌徒。"

　　"主上，你又不是吗？"

　　陌涵烟听到这里，看着清越，嘴角挂了一个浅笑，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真诚与认真。

　　"欢迎加入忘川，清越药师。"

　　"清越忘川，拜见主上。"

　　想到了清越离开之前的那段对话，又想到了虞城之事，陌涵烟看着夜空，心下叹了叹气。

　　"司素，陪我走一趟。"

　　"诺。"

　　想知道我能有多远吗？

　　清越，不止是你，我也想知道呢！

　　陌涵烟伸出手，看着这双手，又想到了前世今生，眼里各种复杂的情绪弥漫着，只是不经意想到了，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陌涵烟，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你会怪我吗？

　　没有原有的占据了你的身体，不仅仅伤害了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手上还沾满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就算是死去，也在这偌大的青冥大陆，背负着那么多负面的名声，永不消散.......

　　这些话，陌涵烟不敢说，不敢去想。她是舒施语，一个外来的灵魂，占据了这个可怜的姑娘的身体，却做了那么多伤害这个姑娘的事情......

　　这世上，她最为对不起的人，最为愧疚的人，就是陌涵烟了。

　　或许，这才是她不敢面对陌涵烟母亲的原因，每次看到那双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真情，舒施语就会愧疚，那种浓厚的感情，那来自一个母亲无私的爱，每次都让舒施语觉得自己罪恶......

　　还有，陌涵婳，那个温柔如水的婳姐姐;还有陌涵箬，那个虽然每次见面都会踩人痛处，却又总是在为难时刻想尽各种办法，出谋划策，第一个挺身而出。

　　在这本玛丽苏的霸道总裁式宠文里面，陌涵烟或许不幸，可是，来自家人亲眷的爱，却不比任何人少。

　　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也承担来了来自那些人的爱与责任。舒施语很害怕，若是有一天，她们知道了自己不是真正的陌涵烟，会怎样......

　　或许是想到了这些，陌涵烟扶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动，都快了许多。

　　"噗通"一声，陌涵烟连同拐杖一起，摔倒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咳咳咳。"

　　黑夜中伸出了一双手，舒施语却没有看向来人，只是命令对方退下。一转眼，来人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舒施语却没有起身，任由自己趴在地上，心头疼的厉害，却又有着无处宣泄的委屈。

　　陌涵烟，对不起。

　　可是，我想活下去，不想在这个时代之中迷失自己，不想放弃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舒施语心中所笃信的一切，不想再回首自己的一生的时候，只觉得空空荡荡，虚度了这珍贵的年华。

　　陌涵烟，若是你想要拿回身体的主动权，我不会同你争抢的。可是，只要我舒施语是你陌涵烟一天，就会努力按照舒施语的方式在这西凉过一天，努力活一天。若是你真的回不来，黄泉路上不要走太快，我自会下去向你请罪！

　　可是

　　有碧落黄泉的存在吗？

　　就算有，已经造成的伤害又该如何弥补？

　　舒施语，你可真自私啊......

　　缓缓抬头，久久的望着天空的圆月，闭眼。

　　许久之后，陌涵烟才扶着拐杖，缓缓的起身。

　　月色依旧很好，月华如练，清浅温婉，风声带着虫声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