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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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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虹市的冬天很冷,寒风刮得人脸疼。教室里也不知道哪里漏风,明明关紧了门窗,上课的时候大家仍是冻得牙齿直打颤。
这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了,把卷子讲评完,便是一个蜗居在家中的冗长寒假。也许是因为太冷,即使下课了也没几个人跑到教室外面玩。马冬梅在抄笔记,不得已摘下了手套,五指被冻得通红。似乎是冻得狠了,过了一会儿她再摩挲双手,却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我脑子一热,抓过她的手往我脖子两边塞,冰棱子一样的触感让我一下清醒过来,我哆嗦了一下,她见状手一缩,便想收回去,被我眼疾手快按住。
“没事,你捂着呗,我不冷。”
她的手指微微一蜷,似乎是在犹豫,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捂着手。也许是我的火力够旺,就这么捂着,没一会儿她的手就不那么冰了。她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我,将披散着的长发从中间撩开放到胸前,露出一段白皙瘦弱的脖颈。
“我也给你捂。”
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心里一动,将手轻轻贴上去,一股暖意从手心蔓延开来,看着她冻得一哆嗦笑了一下,伸手去勾她的头发,让那头长发重新散落在身后,将脖子盖得严严实实。
“捂好了,谢谢你。”
她闻声转头,头发飞了起来,甩了我一脸,我闭了闭眼,睁开时正好看见她略带讶异地着看我,却又笑了一下。
嗯,她头发一披,都有些不像是那个假小子马冬梅了,怪温柔的。
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还是放了,西虹市开始下雪了,我也开始蜗居家中。
爷爷奶奶去世的早,我都和父母三人在家中过年,妈妈很早就开始买办年货,每次都是一大袋一大袋东西往家里搬。我虽然不想出门,但也见不得她自己提那么多东西,只好冒着寒风跟着去给她当个苦力。
遇到马冬梅完全是意外之喜。
她正拎着大包小包跟在马妈妈身后,一看便跟我的作用是一样的。她明显也很惊喜,朝我眨了眨眼,我率先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一番回应之后,家长们率先聊了起来,也不知怎么地越聊越投机,还说要找个茶馆坐下来休息,于是我们四个人便莫名其妙地在附近的茶馆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和马冬梅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外挪,坐到离妈妈们最远的位置,好在她们俩聊得热火朝天,全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举动,我们便放下心小声聊了起来。
“冬梅,你寒假干什么呢?”
“跟我妈学做饭呢,大冬天的,做饭都可难受了。每次洗完菜我手冻的啊,切菜的时候刀都有些抖。但还是有点成果的,我现在会做不少菜呢,什么时候做给你尝尝。我那个茄子做的是一绝啊,咸香可口,回味无穷……”
她一说起菜式就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过了好半晌才停下呐呐道:“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事,我爱听呢。”
她却没好意思再开口,只偶尔看我一眼又低下头。
自从开始做同桌,我们就没分开那么久过,十来天不见,总感觉她又变了些样子,总想多看几眼琢磨到底是哪不一样了。
临别之时,她突然问了一句:“除夕的时候,我能去看你吗?”
我呆愣愣地“嗯”了一声。
除夕一大早我就被老妈叫起来包饺子,我对这些真是毫无天赋,包出来的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不是肉馅太少就是肉馅太多,有些辣眼睛。
再看我妈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又白又胖,好看的不得了,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妈看了一眼,默默地把我包的饺子另外装了起来准备放冰箱。
“妈,你什么意思啊……”
老妈眼也不抬,手中动作不停,手指灵活地动了几下,一个漂亮的饺子又包好了。
“大过年的,还是吃点好的,你那饺子冻起来过几天再吃。”
所以叫我来包饺子也就是图个过年的氛围。
我郁闷地看了看那一袋饺子,确实长得丑了些,只好扔到冷冻层去。
包完饺子后,我又帮着妈妈换对联,本以为只是件简单的小事,可在她一句句“左一点”“哎再右一些”“往上抬抬”“太多了再下来一点”中,我硬是热出了一身汗。前世的我,并没有参与进过年的准备中,总是说着要学习,却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年了。
在门上新贴一个倒福后,准备工作算是全部做完了。
老袁同志今天在单位还有些事,一直到晚饭前才回来,但好歹是赶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场团圆饭。
八点,春晚准时开播。老袁和老妈两个人边聊天边看电视,我倒是无心春晚,一会儿看看电话响没响,一会儿又到窗边想看楼下是不是有人,还总觉得有人在敲门。总而言之,就是上窜下跳、坐立不安,我还惦记着马冬梅说要来的事情呢。
我妈瞟了我一眼,道:“你干什么?”
我一下就老实了,装作在认真看节目的样子。
电话响了。
我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
“叔叔,您好,我找袁华。”
我笑了一声。
“袁华!是你啊,我在你家楼下的电话亭,你快下来吧。”
“好。”
我跟我妈飞快地说了一句“妈,有同学来找我,我和她说会儿话就回来”,就飞快地冲下楼。
这几天下雪,外面冷的不像话。马冬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在雪地里来回地走,留下一串串脚印。
我傻笑着走过去唤她:“冬梅。”
她一笑,一说话,便呼出一口白气。
“我在这里提前给你拜年啦,这是我妈妈包的米果,特地叫我给你送来,说是谢谢你给我补习了那么长时间。”
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感觉心里有只本来活蹦乱跳的兔子,现在兔子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但很快又接过拿袋子米果,被沉了一下。
马冬梅见状笑了一声。昏黄的灯光下,她眉眼弯弯。
“你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妈想叫我过几天再来,但我觉得刚做出来趁热最好吃,所以骗她说出来买鞭炮,现在也该回去了。”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立起来。
我心情一下明朗起来,道:“大晚上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骑车七八分钟的事,刚刚过来不也好好的吗?”
“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过来的,你也说了就几分钟,让我送你回去吧。”
“好吧。”
我们俩面面相觑了许久,马冬梅双眼一瞪:“呆着干吗?你车呢?”
“我车停在另一个方向呢,怪远的,我骑你的车带你吧。”
“那你怎么回来?腿着回来吗?”
“这么近,我就腿着回来也不迟。”
马冬梅没纠结太久,直接又将我手中的米果接了回去,眉毛一扬:“上车吧,我先给你拿着。”
我右腿一迈便骑上了车,转过头看着她。
她爽快地坐上了后座,右手将那袋米果抱在怀里,左手……默默地揽上了我的腰。
我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她出声催促才出发。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骑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稳一点还是抖一点。
最后想了想,慢的话太明显了,还有被误会体力不好的风险,还是骑快一些好了。这大冷天的,一骑快,风吹的我直冒寒气,但马冬梅却直接撞上了我的后背,最后……也便靠着了。
过年啊,真开心。
马冬梅家附近有几条暗摸摸的小巷子,所以我才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把车子停好后,我便送她到楼下。
光影的界线正好介于我们俩之间,我在暗处,她在明处。
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这份情感酝酿了太久,我突然有说些什么的冲动。
“我……”
马冬梅望着我身后神色一变,大声喊道:“小心!”
我想转头一探究竟,却被马冬梅用手按住后脑勺往她身上按,她的速度太快,我只来得及看见她吓得紧闭起的双眼。
然后耳边是“砰”的一声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伴随着马冬梅的尖叫声和一些流进我脖颈的湿漉漉液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酱油味,还有血腥味。
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的是拿着个碎了的酱油瓶的陈凯,砸了人的是他,但他看起来比我还害怕,见我转过来竟吓得后退了几步。
我现在出乎意料的冷静。
“你怕什么?被我打怕了?还是我现在的表情很可怕?”
我又朝他走了一步,他怂的就差没坐下了,脚下踉跄几步,竟是转身想跑,我一跨步就要追上前去,却被马冬梅抱住。
“别追了,他手上有利器。”
我这才从刚刚那种近乎离魂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连忙转过身看她。她右手背上全是黑乎乎的液体,看不清伤口,但从刚刚的血腥味便可知她受伤了。
我端着她的手就像端着什么宝贝似的,突然有点想哭。
她亲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