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武器谈谈心[综历史]》千秋染

47、欢迎来到

　　带着小皮箱和一筐食物，白绯和村中的其他少女向山顶的塞伊特城堡前进。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在卫兵队的管制下，少女们按照既定的次序机械性地向前走着。偶尔会在队伍的某一处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大概是某位少女情绪崩溃了吧。紧随而来的是卫兵极为粗暴的叱责。轻蔑的话语犹如冰冷的冻雨击打而下，在原本就受创的心上割裂出更多的丑陋伤口。

　　这与其说是带路，倒更像是押送犯人。

　　中途，有些少女因为体力不支而请求休息一下。其结果是确定的。自然被那些卫兵们一口否决了。还反扣上想要逃跑的污名，被卫兵拖出队伍，狠狠地抽打了几下。

　　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周围的少女大多无动于衷。即使害怕的想要哭泣，也只能强忍住泪水。她们都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就在压抑的恐怖中，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期间，又有几个少女因为口渴目眩等原因放慢了脚步。她们被拖拽出来，组成了第二个列队。

　　在她们的身后，那个刻薄的卫兵用他尖锐的嗓音辱骂，用暴力驱赶着少女。拔出的剑明晃晃地挥动着，耀武扬威地宣告着他的绝对权利。

　　在那卫兵即将对少女造成实质、无法挽回的伤害前，死啊缪尔出手制止了。他平淡如水地说：“巴托里夫人命令我们寻找年轻女子，征招她们为侍女。”

　　又是同一句话！整天夫人的命令，夫人的命令的！那个卫兵气不过，出口讽刺道：“真不愧是夫人忠实的狗，可惜那位大人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下。”

　　“不需要巴托里夫人正眼瞧我。”塞缪尔淡淡地说，“我只是在执行她下达的命令。”

　　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卫兵不屑地说：“那就为大人做到百分之三百！”

　　“我不会故意揣测、歪曲夫人的用意。”塞缪尔翻涌一贯波澜不变的语调回应道。

　　“是你不想吧，虚伪的劣犬。”撂下这句嘲讽后，那个卫兵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对少女们实施暴力。

　　第二列队的姑娘们无不满怀感激地看向这位身姿挺拔却面无表情的卫兵。更有一些少女在窥见塞缪尔英俊的面容时，不禁春心萌动。连这痛苦的路途也变得多了几分粉色。

　　在漫长的押送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塞伊特城堡。

　　站在塞伊特城堡城堡的正面，白绯发觉它并不如自己在苹果树看到的那般雄伟。比起那些巍峨壮阔的城堡，它带着些许乡村的土气。这座城堡是典型的哥特风格。巨大的城墙上攀爬着深绿的藤蔓，阴森的主塔高耸入空。

　　整座城堡散发出难以言说的阴郁，不远处还有乌鸦一边盘旋一边凄厉鸣叫。

　　在卫兵队的监视下，少女们一个个地进入了由泥土墙砖堆砌而成的巨大建筑，成为了这座城堡的囚徒。

　　在城堡的入口，一位十七八岁的女仆一脸倨傲地迎接她们：“这里是伟大的巴托里夫人的城堡——塞伊特。请为你们能踏入此地而感到万分荣幸吧。”

　　带路的女仆走在前方。她的鞋子与乡村少女们不同，带着细小的矮跟，踩在冷硬石头铺就的地面，竟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她走起路来静悄悄的，宛若一只优雅的棕猫。

　　“请不要随意发出声音！”她突然转过身，深棕色微卷的长发划出漂亮的弧度。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狠狠地瞪着窃窃私语的少女，“在过道里，请保持安静！”

　　被瞪的少女连忙捂住嘴，却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比我们早来了几年。”

　　白绯仔细地观察着女仆与少女们。目光在双方逡巡了几次，然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在卫兵队离开后，少女们似乎不再那么压抑害怕，反倒对城堡这种上流贵族居住的地方产生了满满的好奇。见识到华美的雕塑与精致的布置，她们作为少女的心思便活泛起来。再加上带路的女仆与她们年龄相仿，那种差距感和威严畏惧都在很大程度上被冲淡了。

　　“等你们先在这里生活过几年，再说这种话吧。”女仆高昂着头颅，极为冷硬地回应，“塞伊特的规矩之一，在说话之前一定要加上对方的尊称。没有必要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向我提问时，请先用你们愚钝的脑子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发出声音。发问时，一定要加上福尔考什小姐。我姓福尔考什。”

　　说完，福尔考什继续领路。同时，她态度傲慢地介绍起城堡里的规矩。

　　“规矩之二，随时要保持安静。住在这里的大人们不喜欢聒噪，尤其是来自下等人的喧哗。”

　　“你自己还不是下等人吗？”不知从队伍中的何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福尔考什停下脚步，朝她们冷笑一声：“规矩之三，违背规矩的人要受到惩罚。”说着，她拿出别在腰间的长鞭，啪地一声打在地面上。“身为指导者的我，希望你们牢记这一点。”

　　“还有，我与你们不同。”福尔考什挺起胸膛，倨傲地说，“我是贵族之女。”

　　贵族之女竟然来城堡当女仆。想着西方贵族的传承方式，白绯猜想福尔考什的家族是没落的贵族。一般来说，贵族的女儿可以嫁给富商来缓解经济压力。要女儿独自工作，可见她的家族很可能落魄到一定程度。

　　显然，其他少女们大多当福尔考什在吹牛。虽然不满于她的高压管教，但也不敢再随意说话了。

　　一路上，福尔考什又讲了许多城堡的规矩。零零总总的竟有四十多条。其中一条“晚上不准离开休息的房间”引起了白绯的注意。

　　“若是有主人的命令也不离开吗？”一位黑发皮肤蜜色的少女插嘴问道。

　　福尔考什瞪了她一眼，姿态极高地说：“要叫福尔考什小姐，你的名字。”

　　少女不屑地回瞪过去：“我叫珍妮。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福尔考什女士。”

　　女士……嘻嘻嘻。少女们一听到这称谓就窃笑开来。

　　把未婚的小姐称为已婚的女士，这其中的侮辱令福尔考什不由得颤抖起来。狠狠地瞪着珍妮，她做作地回答：“若是有主人的命令，当然要离开了。作为一个优秀的女仆，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第一。”而后，她露出一个嘲讽满满的笑容，“不听话的小羊羔在这里可活不久。”

　　随后，一群人被带到了室内浴场前。

　　福尔考什略嫌弃地打量她们：“洗干净后，换上女仆专属的衣服。既然干了这份工作，就要变得专业。”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筐装满制服的衣娄。“衣服的大小已经按照序号排好了。每人领两套。现在，一个个地上来领。”

　　虽然态度令人不快，但福尔考什做事还蛮仔细周到的。而且和亚诺什是同一个姓氏，真想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也许能得到亚诺什姐姐尤利娅的线索。领到了自己的两套制服，白绯一边思索着，一边跟着人群走进了室内浴场。

　　把脱下的衣物和替换的衣服一起寄放在架子上，白绯拿着装有布条和皂子的木盆，走入了白雾缭绕、热气腾腾的里面。

　　受时代的限制，浴场内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的浴桶。有几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女佣操着浑厚的嗓音大声地分配着浴桶。

　　“啊，居然能洗到热水，好开心！”“这个香香的，还会擦出漂亮的泡泡。”“滑腻腻的，好舒服。”

　　听到乡村少女们大呼小叫的惊诧声，白绯把身体沉浸入浴桶中。热水哗地从桶中涌出来，流淌到地上。温热的水流温柔地包裹住白皙的身躯，适时地舒缓了紧绷的神经。她不由得叹出一口气，腹腔之中的紧张与疲倦也一并随之而出。

　　就在白绯享受着热水浴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对话。

　　“水是不净的，我不能洗澡！”

　　“每一个人都要洗澡！”

　　是那个黑发蜜色皮肤的小姑娘在和这里的女佣对峙。在情绪的逐渐升温下，她们的对话已然演变成猛烈的争执。

　　“洗澡会死人的！”

　　“死之前，你也要洗澡！”

　　就在那些女佣快要把那个姑娘架起来，硬塞进浴桶时，白绯用布条稍微遮住身体，走到她们身边：“那个，不如用湿布来擦拭吧。那样也可以洁净身体。”

　　“可以的吧？”白绯向蜜色肌肤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希望她不要拒绝自己的好意。

　　“那样的话，我可以接受。”身处刀下鱼肉位置的珍妮咬着牙接受了。

　　“好吧。”女佣们妥协了。她们放开了珍妮的身体，只是临走时恶狠狠地警告，“别给我多事！”

　　见她们走远了，白绯正想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谢谢你。”比起面对女佣们的强硬姿态，现在的她和善而又坦率。

　　白绯朝她微微一笑：“不用谢。”她只是对这个直面强势方、敢于反抗的少女有些好奇。在被迫应征的少女群里，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既不唯唯诺诺，也不哀怨悲叹，反而斗志昂扬。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珍妮。”珍妮用浸湿的布条擦拭着自己的肌肤。

　　“啊……夏洛特。”白绯抖了下身体。肌肤上没擦尽的水渍蒸发带走了身体的温度，还是得速速回去才好。

　　珍妮看了眼满身水痕的白绯，无奈地叹气道：“我说的没错吧，水果然是不净之物。”

　　这个时代常有的偏见。白绯忍住冷颤，征求道：“我能用这缸水吗？”

　　“不相信么。”珍妮瞥了眼白绯，“随便你。”

　　得到允许的白绯坐在珍妮的旁边，用热水擦拭着变冷的皮肤。在舒服地叹息后，她开口道：“水烧到沸腾之后就会变得干净，而且热水对身体是没有害处的。最重要的是用热水浇淋会很舒服的！”说着，她示范地用盆子淋了下自己的背部。瞬间，她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神情。

　　白绯又弄了一盆水，看向珍妮：“要来试一试吗？”

　　珍妮将信将疑地看着白绯。见她的表情十分真诚，她怜悯地说：“水会让人生病的，我觉得你可能要去看一下医生。而且用水擦拭身体已经是极限了。等一下，我会吃点药，要分你一点吗？”

　　见珍妮依旧固执己见，白绯婉拒了分药的好意，便不再谈这个话题了。

　　这之后，她们擦干净身体，穿上了统一制式的女仆装。

　　在外面等待的福尔考什板着脸，一个个打量过去。虽然被福尔考什锐利的眼神凝视时，有些少女仍不服输地回看过去，但大抵比之前温顺了许多。洗个热水澡之后，紧张被奇妙地消除了，对城堡的抵触心也降低了许多。

　　“很好。”福尔考什满意地拍了拍手，“把衣服先放在这里，接下来我们要移动位置了。”轻踩了下地面，她叮嘱道，“鞋跟碰触地面时要轻轻的，不要发出那种愚蠢的声音。说的就是你，珍妮！停止你那蠢笨的脚步声。”

　　被点名的珍妮忿忿地瞪着福尔考什，抿唇不语。

　　察觉到珍妮与福尔考什之间的火花，白绯有些苦恼地轻叹。看来不能表现的过于显眼，否则女仆间的倾轧就让人吃不消。

　　这之后，他们被福尔考什领到了大厅内。

　　站在华美的厅内，福尔考什趾高气昂地说：“请在这里安静等待，我们伟大的主人即将莅临。”

　　不知过了多久，白绯听到了悠扬静谧的钢琴声。仔细一打量，在那悬挂着红色布幔的深处，隐约露出了白色钢琴的一角。那美妙的旋律乘风飘出，慢慢充盈着室内。

　　“有请高贵的巴托里伯爵夫人！”福尔考什扯着嗓子，庄严地宣告。

　　大大的酒红色裙摆展开，宛若烈火鸟的羽翼，燃烧过坚硬的石地面。半透明的袖子内，白皙如莲藕的手臂若隐若现。保养极好的手上戴着华丽璀璨的宝石。指甲上涂着鲜艳的红色，衬托肌肤如雪般细腻润白。

　　白绯忍不住抬起头，偷瞄着伯爵夫人的容颜。虽然眼角有些许细纹，但她的面容显得很年轻，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巴托里夫人雍容地走在前面，腰身挺直，直视着前方，显露出上等贵族专有的气度。

　　在她后面跟着一位容姿端丽的少年。褐色微卷的发被红色的发带束着，贴着脖颈垂落。苍白透明的肌肤像是很少晒到太阳一般，有一种病态的美感。长长的睫毛宛若羽毛，十分漂亮。在扑扇间，一双深邃仿若大海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夫人的背。但眼神似乎没有完全聚焦，带着飘忽的迷茫。

　　巴托里夫人搭着少年的手，坐上高处的华美主座。而那名少年则笔直地站在她的身侧。

　　随意地巡视了一周，巴托里夫人露出惑人心神的笑容，居高临下地说：“欢迎来到我的城堡，小姑娘们。”